第七十一章
“今生今世，永不言棄。我會再回來，那個時候，我會用自己的力量帶走她。”君諾塵許下了無比堅定的承諾。
那一刻，他就已經知曉，為了這個約定，他終其一生也不會放棄。哪怕為此，他要不擇手段，做盡惡事。可只要能變得強大，他什麼也不在乎。於是，從那一天起，他開始收斂自己的性情，變得內斂，變得沉靜，在外人眼中變得溫潤如玉，卻也變得越發狠絕冷酷……
“魔王，到了。”
士兵的話打斷了君諾塵的思緒，將他喚回到了現實。他看到殿堂之上坐着的一頭銀髮的少年，眉眼間與當年的慕容銀有幾分相似。少年面容清俊，稜角分明的臉上隱約透着些許邪魅之感。
慕容風見到君諾塵，並沒有一絲驚異，他只是對引路的士兵以眼神示意，士兵當即會意，悄然離去。如此一來，殿堂上便只剩下他們二人。
“早聞鬼王意氣風發，氣質不凡，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君諾塵對殿上的人說道。
慕容風抿嘴一笑，道：“聽說魔界有一個人年僅十歲時便被封尊號，人人見他都要尊稱為‘殿下’，更何況此人師從葉謙長老，論武藝更鮮有敵手。”
君諾塵輕輕搖了搖頭，淡聲說：“虛名而已，何足掛齒。”他在說這番話時，臉上沒有一絲情緒，彷彿這些與他而言，真的仿若無物。
“哦，是嗎？”慕容風從椅子上起身，一點點走近君諾塵，“不過，早在更久之前，我便從先父嘴裏得知你的名字。”他想起父親在世時，每與自己說起這個人時，言語間的讚許不言而喻。他的父親一生自命不凡，很少可以對誰另眼相待，但唯獨此人除外。
“既是如此，我想鬼王也自然明白我此次前來的目的。”君諾塵輕聲說。
“這是自然。說實話，若是易地而處，我大概會選擇與你截然相反的一條路。但是，君諾塵，我佩服你的勇氣與決心，我也明白當年我父親承諾過你的事。”慕容風說著，話風忽然一轉，“只是，此一時彼一時。他答應你是他的事，可他現在既已過世，你又憑什麼認為我會替他履行未完的約定，帶你去幽冥之界呢？”
君諾塵眼眸里有寒光閃過，但他面上依舊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樣，他抬起頭，看着慕容風：“我相信鬼界一族信守承諾，既然有過約定，那麼無論如何也會履行。更何況，六界已有多年未發生爭端，這樣平靜的日子，想必誰也不願打破吧？若是打破，那麼鬼王您又有幾分把握能勝我呢？”為了心中的執念，他不會畏懼任何東西。如今，數十載光陰已過，他再也不是當年那個手無寸鐵的小孩子了，他可以為達成目標掃除一切障礙。
幕容風並未答話，只是面色上冷漠了幾分，他仔細注視着對面溫文爾雅的男子，想看清那人的內心是否也如話語中所透露的一樣無所畏懼。
此時，殿堂一片靜寂。
良久，慕容風哈哈一笑：“好，君諾塵，你果然與我想像中的一樣不肯服輸。不過，想來也是，你能從魔界越軒之子越冥手中取得令牌，怎麼會是簡單的人物。你說得對，我既沒有十足的把握贏過你，何不賣個人情，幫你一把。”自慕容銀在戰場上戰死之後，他便開始接手鬼界，到底是這麼多年曆練過來，他當然明白利弊之分，什麼有利，什麼不利，什麼人可以利用，什麼人要去相交，他還是懂的。
“那麼，我就先在這裏謝過鬼王肯幫我的忙。”君諾塵微微頷首，聲音一如從前那樣溫和清朗。
他等這一天，實在太久太久了……
“夏左使，這是我們兵力的重新布署，不知您可還滿意？”一個魔兵正拿着一張圖，恭敬地呈送到夏墨軒手上。其實早在數十年前，君諾塵便早已憑着一己之力設下結界，建造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國家。他旗下的人大多來自四面八方，沒有名門世家的身份，卻個個身懷絕技。君諾塵會看人，更會用人，他懂得如何用手段讓大家臣服於他。所以，當他一離開這裏便是數十年的歲月，這個地方也依然無人敢趁虛而入，取代他的位置。
君諾塵雖為人溫和，可但凡追隨他的人都深知這個溫潤男子外表下所隱藏着的是一顆怎樣冷漠無情的心。曾經有人企圖謀反，暗布迷局，自以為布署周全，趁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潛入君諾塵的房間，本想趁着他睡眠時殺了他，取而代之，誰知道還未曾近得了他的身，便已被抓住。而抓他的人，竟是夏墨軒。那人當場大驚失色，他本已清理了這房間周圍的所有人，這個夏墨軒怎麼會突然出現？而且，自己甚至沒能與夏墨軒交手，便已被制住。
再一看，君諾塵哪裏還在睡覺，早已不知何時坐在床邊，笑看着自己。那笑容溫和之極，卻也危險之極。
“殺。”君諾塵只說了這麼一個字，那人還來不及呼救，夏墨軒早已飛快奪下那人手中的匕首，一刀割斷了對方的咽喉。速度之快，令人不敢置信。
從那以後，再無人敢生二心。君諾塵早已是一界強者，更何況強者身邊還跟着一個來無影去無蹤、身手快捷靈敏的夏墨軒。夏墨軒作為君諾塵身邊最為親信的人，加之他又在此被封為左護使，少不了有人藉機奉承他，想得些好處，但這個少年卻從未被利益熏心。這麼多年，他都默默跟在君諾塵身邊，幫忙打點一切。
就像現在，經歷了前些日子與越冥交戰，實力大損，他要重新布署兵力。
“這裏，可以再多派些人手，還有這裏……”夏墨軒指着圖上的位置，給一邊的士兵看，“還有，結界要地一定要比平常的地方多增一倍人看守，那裏是法界安全的關鍵之處。”
“是。”魔兵連忙回答，不敢怠慢。
“嗯，就先這樣，你先下去吧。”夏墨軒收起圖紙，交到魔兵手上。魔兵點了點頭，隨即便退下。
魔兵走後，夏墨軒獨自一人來到一片樹林中，此時太陽已是偏西。天邊的光芒一點點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橙色，彷彿像是一團微小的火焰，一點點燃燒着整片天空。
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他才能得到短暫的放鬆。只是不知，現在大哥的情況又如何……
忽然間，一陣幾不可微的聲音響起，夏墨軒眉頭微皺，本能地在手中凝聚起力量，冷聲問：“誰？”
“是我，本是不想驚擾夏大人的。”一個略帶諂媚的聲音傳來。
夏墨軒見一個人正從不遠處向他走來，原來是林楚莫。
“哎呀，墨軒真是好雅興，這麼安靜清幽的樹林很少見呢。”林楚莫來到夏墨軒身邊笑着說。
“但林少主來了，想必這裏邊不再清幽了。”夏墨軒冷笑地說。
“還有，我與少主並不熟識，請你叫我的全名就好。”
像林楚莫這樣的人，他見得真是太多了，他平生里最厭惡這種趨炎附勢的小人。
“這……”林楚莫沒有料到自己的熱情被澆了這麼一大盆冷水，笑容一僵。但他想到自己此次的目的，還是強打起笑臉，說：“我知道上次我們二人初次相識就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是我的錯，我先在這裏向墨軒道個歉，希望我們可以冰釋前嫌，從此就是朋友了。”
“少主何必如此？您是何等身份，這樣做，反倒是我承受不住了。上回的事，我早已不放在心上，您也不用掛懷。”夏墨軒說。雖然心裏厭惡此人，但他明白，林楚莫對大哥還有用處，現在不能動他。
“我就知道，諾塵殿下身邊的人也一定是性情寬厚之人，怎麼會與我計較。”林楚莫假意的笑着說。
夏墨軒微微一笑，問：“不知少主今日尋我來有什麼事，你不會只是專程來與我道歉的吧？”
“我……我是初來乍到，對這裏的環境有些不熟，想着今後要跟在諾塵殿下身邊做事，總要先了解一下這裏的環境才好啊。”林楚莫急忙為自己找一個借口來掩飾目的，“不過真是想不到殿下竟能創造出這麼一個好地方，勝過原本的魔界百倍啊。”
“少主喜歡這裏便好，如若遇到什麼難處，盡可以來找我。”夏墨軒淡聲說。
“聽你這麼說，我真是太開心了。殿下身邊有一個你這麼細心的人真是一種福氣啊……”林楚莫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一亮，“如果我身邊也有這麼一個人……墨軒，你願不願意跟着我？”
夏墨軒在心底里冷冷一笑，這才是此人這回前來的目的吧？
“少主的意思……恕我不能明白。”夏墨軒假裝有些震驚和不解。
林楚莫輕彎唇角，又離對面的人近了些，低聲說：“什麼意思……墨軒還不明白嗎？我只是看你整日忙於公務，都沒有時間好好休息，既然這麼累，何不另行一條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