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把身體撕開(4)
於是,這個**的日本青年男人在愛情的宣言之中開始脫光了她的衣服。確實,在那一刻,愛情確實在籠罩着他們,窗外的月光是那麼皎潔,灑在他們裸露的身體上,她忘記了母親的聲音:不要輕易讓男人碰你的子宮和**。他從見到她后不久就一直用愛情這個詞語籠罩她,在這個世界上,在未見到他之前,她從未聽到過這個詞語,所以,當他剛開始說這個詞語時,當她看到窗外的月光皎潔地灑在他們的臉上時,她已經開始了對愛情的遐想。她遐想得越濃烈,她就越期待着愛情的出現。在一個失去了自由的世界裏,她所面對的惟一的人就是三郎,而他是一個日本軍官,是一個青年男人,除此之外,她根本不知道他所肩負的帝國使命是侵略。她才15歲,在日本進入曼德勒之前,她只是一個舞妓,為英國人服務的舞妓,她為了生存而做了舞妓。此刻,他那裸露的身體和她那裸露的身體就在月光籠罩之下開始忘情地擁抱了。李蜜蜜閉上了雙眼,她終於感受到了不再是交易的那種擁抱,而且他狂熱地不斷地用吻來解釋他所說過的那種愛情,他的吻在夜色的一輪皎潔的明月之下落在了她的兩隻小小的**上,他的吻開始落在她的陰部,就在這時她突然想起了母親的聲音,那聲音似乎從月色之中瀰漫而來,抵達她的私處,她突然用不可思議的力量推開他說:“別碰我的**和子宮!”“我是愛你的,我們之間發生了愛情……我原來以為你只是松子的影子,為了回憶松子,我把你留在了我身邊,但我沒有想到,月光來到了你我之間,月光代表着愛情……”“我不管什麼愛情不愛情,總之,別碰我的**和子宮……”“為什麼?”“我母親告訴我說,不能讓男人輕易地碰你的**和子宮……”三郎愣了一下,他站在黑暗之中,他的身體是裸露的,她還是頭一次看見男人的**,然而這**在夜色中似乎像一具青銅塑像。他沒有再說話,而是把她從床上抱下來,讓她的身體被月光沐浴着,他說:“你母親說得對,不能讓男人輕易碰你的**和子宮,然而我是誰?我是出現在你生命之中的男人,我是前來愛你的那個男人……別害怕我,從此以後,我會帶着你,在我為我的帝國獻身時我也會帶着你在我身邊,你知道不知道,我已經無法再離開你了……”她猛然地感受到來自身體的那種衝動,想撲進他懷裏去,像一隻飛蛾一樣飛撲進火焰之中去,就這樣,他就是火焰,為她而燃起的火焰,就在那天晚上,她給予了他**,給予了這個男人子宮,母親的聲音被這個前來佔據她**和心靈的日本青年軍官所驅逐,直到她再也聽不見母親的聲音。在那一刻,她已經變成了這個青年男人身體之下的一種附屬品,她附屬於他的身體,附屬於他的歷程,附屬於他的佔有之中去。從那個夜晚以後,她再也不想逃走,醒來后她就像漂泊在大海上,她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就像海面上突然升起的蘆葦叢,她不會游泳,她只好緊緊地攀附住這個蘆葦,以免自己被大海的波濤之聲所湮沒。她攀附着這根蘆葦的時候,也正是曼德勒的皇宮被日本人炸掉的時候。第二天的凌晨到晚上,整個曼德勒都響徹了那種轟鳴之聲,在這聲音里,她的母親李俏梅發瘋似的仰起頭來,許多人看到的火光,她也同樣看到了,所以她不住地奔跑着,她跑在大街上大聲地喊着:“我的女兒,我的女兒李蜜蜜被炸死了……”她從那一刻精神就開始崩潰了,她再一次奔跑起來。當劉佩離看見她的時候,他聽到了她的宣佈聲:“我們的女兒李蜜蜜,她死了,你知道嗎?我剛才看見她被炸死了……”她伸出手去,遙指着皇宮的方向,那裏正升起一片紅色的青煙。劉佩離說道:“我們的女兒沒有死,那是日本人在炸曼德勒的皇宮……”“不,我明明看見她在火焰中化成了一個蝴蝶,她在火焰中變成了一個蝴蝶標本,我明明看見了她的身體已經變成了一個蝴蝶標本……是的,是的,那一定是一個蝴蝶標本……”她一邊說一邊朝前跑去,她似乎想去追趕到她所看見的那個蝴蝶標本。劉佩離沒有去追她,他已經習慣了曼德勒的這種發瘋的狀態,從那個夜裏,曼德勒城被日本人所佔領之後,整個曼德勒城都似乎開始了發瘋。人們在一座發瘋的城市中央奔跑,在這種奔跑之中很多人失散了,除了幾十名妙齡少女失蹤之外,曼德勒城裏的所有馬匹、騾子也在失蹤。當劉佩離站在發瘋的街道上看見英國女人諾曼莎的時候,她正在尋找一個人,那就是格林醫生。在這樣的時刻,兩個人又見面了。在他們身前身後到處都是日本人在巡邏時的腳步聲,劉佩離伸出手去抓住了諾曼莎的手,他不想在這樣的一座發瘋的城市裏再看不見他生命的最為重要的人,他攥緊了她的手。在這座已經被日本人佔領的城市裏,人們在惶惑不安地奔跑,尋找着失蹤的人,曼德勒商業區的店鋪早已全部關閉,在一個充滿刺刀的城市裏,似乎再也嗅不到芒果樹的香味,每人都在面對帝國主義侵略的時刻才意識到了生命是如此脆弱,每當這時,劉佩離就會問自己,日本人為什麼要端着刺刀進入緬甸?日本人的入侵為什麼會讓一座城市發瘋,失去秩序?他尋找不到這種答案,他的生活從來與這種答案沒有關係,他的一生已經被美玉的那種溫澤所籠罩,他的生命只可能在一塊美玉上發出聲音。然而,連這樣的時刻也被剝奪了。他忍不住在這個瘋狂的城市裏抓住那雙讓他感受到愛情的手,在這個時刻他不可能再讓他的愛情從身邊消失,決不可能!而她也在這樣的時刻抓住了他的雙手,兩個人似乎在這個時刻尋找到了愛情,似乎愛情可以戰勝迷惘和恐怖,似乎愛情可以戰勝憂慮和絕望。他們潛入了華人街,這條街上同樣走着日本人的巡邏隊伍,然而因為愛情的力量,他拉着她的手從那支巡邏隊伍的刺刀旁邊進入了華人街的大宅院,然後砰的關上門。每一道門都被掩上了。每一道門的掩上都意味着他們尋找到了愛情,因為惟有愛情才可以抵禦鋥亮的刺刀,他們在那一刻什麼都不害怕,惟一害怕的就是兩個人的雙手突然鬆開。在這之前,他們曾經別離着,即使離得如此之近,也遭受着愛情的折磨。熱烈的肌膚開始變得纏綿起來,她說:“一生一世我都想要你。”他用嘴唇咬着她的舌頭,在她所說的這一生一世之中,現在就是永遠,彷彿混亂的曼德勒城遠離了他們。他們在這愛情的烏托邦中沉溺着,在月光下面,她送給他的那塊懷錶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們,而懷錶的分秒針都在悄然無聲地流動着。很長時間,他們彷彿躺在清涼的河床上,沒有人能打擾他們,管家和僕人的腳步聲從來進入不了他們的空間,他們隱藏在世界上最溫柔的河床,像是在逃避外面那已經變成地獄的世界。劉佩離送給英國女人的那塊玉佩,在夜裏和白晝同樣散發出幽綠色,它猶如鑲嵌在她裸露身體上的一種愛情的標誌,隨同那河床在漂泊,隨着汗淋淋的快樂與起伏,隨着他們隱藏的愛情烏托邦世界一起留在了永遠。然而,他們的愛情烏托邦並不可靠,因為他們要呼吸,他們要用餐,他們有思念,他們擁有與這個世界千絲萬縷的聯繫。有一天傍晚劉佩離挽着諾曼莎的手臂來到了曼德勒的廣場上散步,表面上是散步,實際上是做一個觀察者,因為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地獄,他們又割斷不了與世界的聯繫,他們只好佯裝散步,實際上是在判斷在這個地獄般的世界裏有些什麼變化。三郎就是在這樣的時刻用同樣的方式挽着李蜜蜜的纖弱手臂出現在了曼德勒,他即使肩負着日本帝國的侵略使命,但仍然不放棄享受曼德勒美麗的黃昏,當劉佩離挽着英國女人諾曼莎的手臂出現在曼德勒最美麗的地方—伊洛瓦底江邊的沙岸上時,也正是三郎挽着李蜜蜜的手踩着柔軟的沙粒前來享受美景的時候。  [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