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零號樓
某小區零號樓。
夜半,黢黑的樓道里突然傳出凄慘縹緲的哭聲。聽起來聲音很低,卻足已讓全零號樓的居民瞳孔縮小,頭皮發麻。
晝間,住頂層的蔣沈對鄰居變聲變色的說:昨夜我在樓道里見鬼了,女鬼。
鄰居心裏發毛,嘴上卻說:哪有鬼,眼花了吧?
深夜,瘮人的哭聲又起。
是不是鬼哭聲?無法判定,但哭聲一起,各家各戶都傳出咔咔的鎖門聲。
人們怕鬼。
一星期後,膽小者賣房搬走。
兩星期後,膽大者亦賣房撤出,他們不怕鬼,但都不想觸霉頭討不吉利。
三星期後,零號樓真成了零,全搬空了。當然,不包括住頂層的蔣沈一家。
這晚,蔣妻在廚房做飯,忽然又傳來凄凄慘慘的哭聲。蔣妻自笑道:真討厭,這個蔣沈,還哭上癮了。
須臾,蔣沈回來。
蔣妻說道:老蔣,咱們把零號樓的人家全都嚇跑,是為了買便宜房子。可不是讓你裝鬼唬人圖好玩。現在目的已達到,你還哭啥?
蔣沈梗着脖子說:“我有病?我還哭?深更半夜的哭十多天了,我早哭夠了。”
不是你?我剛才明明聽到哭聲。
真有哭聲?那可真見鬼了,蔣沈笑着說。
哎,你聽,外面又有哭聲。蔣妻聲色立變。
果然,樓道里又傳來哭聲,比蔣沈裝鬼哭的聲音更慘更瘮人。
夫妻倆驚懼的象出水魚一樣張着嘴,大眼瞪小眼。
蔣沈先緩過神來,冷笑道:嘿?還有人敢跟我裝鬼?真是關老爺面前耍大刀,我去看看。
言罷,蔣沈開門出去。
一分鐘后,鬼哭聲果然消夫。
不過,十分鐘過後蔣沈也沒回來。蔣妻納悶,拿了電筒出外打探。
拐過樓角,黑暗中有人影,蔣妻打手電筒一照,見蔣沈靠着牆在地上坐着呢。蔣妻剛要開口,見旁邊還座着一位。
你們幹啥都坐地上?…啊…鬼!蔣妻大叫一聲,手電筒甩出老遠,她也跌坐在地上。
坐在蔣沈身旁的鬼呵呵笑了,說:你們兩口裝鬼扮鬼自已卻怕鬼?哼,夜公好龍。女的一見我把手電嚇掉了,男的更慫,直接嚇死了。
啊?死了?蔣妻驚叫。
沒事兒,休克了。鬼說。
嗯…
這時蔣沈終於緩過氣來,蔣妻趕快扶住他,在他耳邊小聲說:老蔣,咱們八成真撞鬼了,等我去取點硃砂來,驅鬼。
蔣沈混身篩糠,哆嗦着說:咱倆一塊去。
咱仨一塊去吧。鬼湊過來,呲着鐐牙說
夫妻二人又嚇得張着嘴光出氣不進氣。
鬼幽綠的眼中閃着不屑,它咭咭怪笑道:這般膽小,我真不屑與爾等為伍。
這話蔣妻聽懂了,她忙跪拜道:你無論是何方鬼神,請髙升一步吧,這裏又臟又亂,真不適合你清修。
鬼嘆了一口氣,幽幽的說:理解萬歲,我來投奔你們夫妻二人,也是出於無奈。你說我吧,本來在閻羅王麾下是司職油鍋的小鬼,雖受氣,但收入蠻高的,那些受刑鬼下油鍋后,戒指、項鏈啥的就都歸我們了,一年下來能撈個幾百萬,挺肥。不成想,好景不長,後來陰間鬼滿為患,一茬接一茬,新鬼頂舊鬼,我們這些沒陞官的中老年鬼們都失業了。後來見鬼界實在難混,判官便賣個鬼情批准我等到陽間碰碰運氣。
唉,一到人間,更心窄了。本想找座荒墳破廟,娶一女鬼,過鬼日子。結果呢?連我們鬼都沒想到,陽世間更是人浮於世,擁擠不堪,無論墳地耕地,古迹破廟,全蓋上高樓大廈了。這可好,處處人山人海,人氣衝天,根本沒鬼的落腳之地。
鬼添添嘴角繼續說:謝天謝地謝閻羅,我孤魂野鬼的遊盪了小半年,上星期我碰巧聽到這位蔣沈先生在樓道里裝鬼哭,當時我挺生氣,本來就鬼滿為患,還有吃飽了裝鬼的?後來才明白,原來你們兩口子是一對操蛋的房地產炒客,裝鬼是想“砸盤”然後抄底。結果你們真成功了,人去樓空,你們終於地價吃進樓盤。現在,這零號樓已人市變鬼市,我是鬼,自然要捷足先蹬,與你二人分一杯羹嘍。
小鬼一番話說得蔣沈直勾勾的發獃,蔣妻打個冷顫,怯怯的說:鬼大哥你弄錯了,我們買樓房不是閑置,是為了賣。
我知道,我知道,我住我的,你們先賣着。鬼嘆息一聲,說:唉,真可惜了,整棟樓就住你們一家,幽幽森森,陰氣重重,環境氛圍太好了,真乃孤魂野鬼的上佳之居。也就是我,要是趕上個惡鬼,肯定得把你倆掐死,它獨霸這四陰之地。
兩口子一聽這話立即磕頭如搗蒜。
此後,一個多月,蔣沈夫婦一股腦兒的跑房產中介所,零號樓的出售價一降再降。前來看房者不少,但每當購房者走進零號樓時,都會感到陰風陣陣,後項發涼,細聽,似乎還有渺渺泣聲。乖乖,陽宅乎?陰宅乎?雖然以後又來過十幾位看房者,但都只上到二樓就面帶疑懼的匆匆離去。
到昨天,零號樓的房價已降到每平米2400元,卻仍無人問津。蔣沈不禁仰天長嘆:唉!鍾馗不下凡,這鬼樓是沒人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