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Chapter 33
此為防盜章Chapter03
十五年前的秋夜,夜空裏沒有月亮。
小巷裏寒風瑟瑟,一個又臟又小的身影出現在黑夜裏。
他大概十歲的樣子,裹着一件骯髒又不合身的棉襖。這麼大的孩子已經懂事了,不似四五歲的小孩兒那樣惹人憐憫,不能喚起行人的同情之心。
他像是一隻骯髒的小餓狼,機警、防備,路人見到他都要繞着走。
許奕陽的肚子已經餓得轟隆叫。
他又竄進那條小巷子裏。
這條街上有很多餐館,每天到了這個時間,就有很多剩飯剩菜可以拿,只不過大多都混合著奇怪的湯汁和垃圾,要翻一翻才能找到可以吃的東西。
他走到垃圾箱前,從破棉衣的口袋裏掏出已經開裂的手,正想翻進垃圾箱裏,卻看到垃圾箱上面放着一個乾乾淨淨的飯盒,下面還墊了一張報紙,仔細地把飯盒和垃圾箱隔開。
他疑惑地往四周看了看,旁邊一個人都沒有。
骯髒的垃圾箱附近,只有這乾淨的紅色小飯盒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
許奕陽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興沖沖地打開一看,裏面是一份還冒着熱氣的炒飯,炒飯上還有一個圓圓的煎蛋,上面撒了蔥和肉鬆,香氣撲鼻。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吃過熱飯了。許奕陽的口水都要掉下來了,他吞了口唾沫,又覺得這麼好的飯不應該放在垃圾桶上。
他不敢隨便動,正猶豫着,卻看到報紙上寫了兩個字:吃吧。
這兩個字下面還畫了一個微笑的小太陽。
許奕陽立刻扭過頭,看向那扇熟悉的后廚大門。
雖然只留了這兩個字,但是他的直覺告訴他,肯定是那個每晚都出來倒垃圾的女孩子放在這裏的。
那個年長他幾歲,笑起來像是一枚小太陽一樣的女孩子。
許奕陽忍不住笑了笑,吸了吸鼻子,正想吃一口,卻聽到“吱呀”一聲。
回過頭,見到那扇門又打開了,一個綁着丸子頭的十五歲女孩拖着一個大大的垃圾袋,腳步艱難地往這邊走。
她抬起頭看向垃圾箱這邊,與許奕陽四目相對,立刻停下了腳步。
“小狼狗!”
女孩子有一雙笑眼,她對許奕陽興奮地招招手,笑容爽朗。
“炒飯好不好吃?是我給你炒的哦!”
許奕陽猛地收回目光,臉一紅,蓋上飯盒,用報紙裹好,轉過身拔腿就跑。
“誒,臭小子!你跑什麼呀?我又不吃了你!”
許奕陽停下腳步,轉身看向那個女孩。
在這深秋的夜裏,天空裏沒有一絲星光,月亮不見了,幽暗的小巷子裏只能聽到不知道哪個家門裏傳來的叫罵聲。
這個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分崩離析,充斥着冷漠和疏遠,誰又真的關心誰?
那個女孩子站在路中央,手裏還拖着一個垃圾袋,氣鼓鼓地瞪着許奕陽。
她的皮膚蒼白,眼神明亮,明明在生他的氣,可生氣的樣子又那麼好看。
“小壞蛋……連聲謝謝都不會說!”女孩氣急敗壞地衝著他叫道。
許奕陽臉一紅,竟然不敢直視她。
明明是寒冷的黑夜,許奕陽卻覺得看到了太陽。
……
回憶起十五年前的采采,再想起昨日餐廳里風情萬種的老闆娘,許奕陽心情有些微妙。
葉采葵的眉眼沒有改變,說話做事的方式也還是那樣轟轟烈烈,口無遮攔得讓人不知如何是好,可許奕陽卻還是覺得采采不一樣了。
不是因為她的舉止輕浮,不是因為她的言辭開放,也不是因為她忽冷忽熱、難以預測的態度,而是因為她與他之間像是隔着一層玻璃,讓他有種無法靠近的感覺。
小時候害怕直視她是因為她的熱烈和溫暖,因為她像是正午的太陽。
而他覺得現在無法靠近“老闆娘”是因為她虛假的熱情後有一種堅決的冷漠。
采采變得好有距離感。
許奕陽不知道應該拿她怎麼辦,更不知道應該怎麼跟她解釋自己,一時衝動便說了不合時宜的真心話。
他其實並不是不懷好意,也不是瘋子,更不是腦迴路不正常的人,他向她提出終身伴侶的要求其實也是是鼓足了勇氣。
找到她很久,一直暗中觀察,默默準備,打算先讓她熟悉自己的存在,再讓她了解他,最後再和她相愛。
可忽然時間變得緊迫起來,讓許奕陽沒有辦法按照他之前計劃的那樣慢慢靠近葉采葵,昨天一時難以克制情緒便唐突地找了過去,一反常態的沒頭沒腦說了些叫人誤會的話,沒想到卻被采采直接給轟了出去。
第一次見面,他的表現太糟糕了……
“許隊,隊伍集合好了。”
許奕陽回神,見到特警隊的隊員已經集合完畢,這才面無表情地戴上頭盔,跳上了防爆車。
好女孩就是還沒有被抓現行的壞女孩——許奕陽琢磨着葉采葵的這句話,重重地嘆一口氣。
“許隊?”聽到魔鬼隊長嘆氣,副隊長忽然就覺得皮一緊,問:“有什麼問題嗎?”
“沒什麼,出發。”
他要再耐心一點才可以,采采現在就是一隻受過驚嚇的小鹿,再輕舉妄動她怕是要跑了。
……
拿了體檢結果,葉采葵一顆懸着的心好歹是放了下來,至少暫時看來沒有要複發的跡象,下次來複診便是三個月以後的事情了,接下來三個月她絕對不要靠近醫院,看到醫院都要繞道走,之前那一整年在醫院裏當真是呆噁心了。
她興高采烈地收起體檢報告,只想趕緊回家。
何度醫生和葉采葵私下關係不錯,平時總是吃她送的東西,今日便說趁着這個機會請葉采葵吃個飯。
葉采葵在醫院門口等何度,今天是工作日,又是下午,醫院門口人不多,她剛剛站定卻不知道從哪裏竄出一個車隊來。
十輛黑色的悍馬將醫院的大門圍得水泄不通,葉采葵還來不及反應就見到車上齊刷刷地下來幾十個彪形大漢,看樣子大衣里都藏着刀呢。
葉采葵掐指一算,她這一年活得小心謹慎,怕是結不了這麼大的仇,這群人看着跟黑社會時的,估摸着不是找她這種小人物的。
趁着事態還沒有發酵,葉采葵轉身想溜,可還沒來得及邁腿,卻聽到有人叫她。
“小葉!”何度醫生衝過來,一把將葉采葵拽到了自己的身後,跟那群黑社會道:“這是我的病人,你們不要找她的麻煩。”
……
“他們沒找我麻煩……”葉采葵小聲說。
何度也是一愣,問:“那怎麼把你圍了?”
“我剛好走到這兒……”
……
本來沒她什麼事兒,都沒人注意她,何度這一擋,反倒是惹人誤會。葉采葵這一回想溜都溜不成了,一聽這兩人有關係,那群人便攔着不讓葉采葵走了。
……
葉采葵又走到何度身後,小聲問道:“他們找你的嗎?”
“嗯,治死了個黑社會老大……”
黑社會老大死在了何度醫生的手術台上,大概是悲傷過度,他們過來要找何度償命。
“那完了……”
葉采葵認命,果然醫院這個地方就是跟她八字不符,誰曾想到沒病死在這兒,卻有一天要被黑社會砍死在這兒?
……
許奕陽和他的特警隊達到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個場面,一圈黑色悍馬把醫院大門圍死,一群拿着刀的黑社會跟醫院瑟瑟發抖的保安們僵持着。
葉采葵站在一個男人身後,被圍在正中間。明明在風暴中心,可她卻還是一臉事不關己的表情,低着頭似乎在玩手機遊戲。
許奕陽蹙眉。
這麼冷的天,采采怎麼穿這麼少?
大過節的,葉采葵讓店員都先回家跟家人團圓,只自己一個人收拾餐廳準備打烊。
拖着兩個大大的垃圾袋走出來餐廳,一出來就感到一陣寒氣侵襲,也不知道是不是年紀大了的原因,葉采葵覺得今年的冬天特別冷。
想着年輕的時候倔強得下雪天也要光腿配長靴,再冷的天也不穿羽絨服,一定是大衣配短裙。可今年,她早早得就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羽絨服都要挑過膝的。
把自己裹成一大團的葉采葵艱難地把黑色膠袋扔進高高的垃圾箱,冷得搓了搓手,迅速往餐廳走,只想趕緊進去烤個火。
年近三十,她終於是向蒼天認輸,服老了。
正想拉開餐廳的門,葉采葵卻卻聽到背後傳來汽車發動機的聲音,回過頭一看,是一輛黑色的悍馬卡車。
車子停在餐廳門口,看起來跟平素常見的悍馬還不大一樣,樣式更粗狂野蠻,輪胎更大更高,後面還有一個敞篷的後備箱。
好酷的車啊。
剛剛感嘆完,就見到車門打開,一個人從車上走了下來。
葉采葵的眼神亮了亮,整個人都精神了。
那是一個年輕英俊男人,身姿挺拔,這麼冷的天卻只穿了一件短款的皮夾克,卻看起來精神又堅定。他的神情有一種過分的嚴肅,氣質與身後的皮卡很合,低調卻尖銳。
年輕男人看向葉采葵,眼神鋒利得像是一把出鞘的武`士刀。
“你好。”
他的聲音像是低音炮,叫人聽得腿軟。
……
見葉采葵不回答,他又問:“打烊了嗎?”
葉采葵只後悔自己此刻披着一件厚的跟“被子”一樣的羽絨服,她看起來一定跟一團正在發酵的白饅頭一樣吧?
果然人就是不能隨隨便便認輸,天知道什麼時候會忽然從天而降一個小帥哥?
葉采葵斜了斜肩,左側的衣領便自然地滑下來。她裏面穿着一件V領的羊絨衫,露出瘦削的肩膀和精緻的鎖骨。
幸虧她還存留着一點年輕人的倔強,不肯穿秋衣秋褲,再冷的天也要露點皮膚出來才罷休,要不然今天這狹路相逢的罩面怕是要輸了。
葉采葵臉上有一種還能再戰500年的趾高氣昂的神情,她笑容嫵媚,偷偷把身後那“已打烊”的牌子翻了過來。
“還在營業中,請進。”
……
葉采葵把這位神秘英俊的年輕男人引到吧枱的卡座前。年輕的男人迅速地觀察了一番這家小店的環境,甚至連上下的八個角落都沒有放過,然後才沉默地落座。
他的動作沒有逃過葉采葵的眼睛,讓葉采葵對這人起了些額外的興趣來。
這是個什麼大人物,吃個飯都這麼謹慎,像是怕有人要暗殺他似的……
“菜單。”
葉采葵把菜單推到他面前,纖纖五指在菜單上停留了一會兒。可是神秘的年輕男人不為所動,根本就沒有要伸手的意思,她這才又緩緩地把手收了回來。
“謝謝。”
等到葉采葵徹底收回手,年輕男客這才目不斜視的拿起菜單,甚至沒有多看葉采葵一眼。
喲,這麼正直啊。
葉采葵是個頗有姿色的女人,骨子裏透着一股純真的媚態,從小到大都男人緣極好,雖不至於傾國傾城、人見人愛,但是卻真的很少遇到完全對她如此冷淡的男人。
簡直就是挑起了她的好勝心。
“您先看菜單,我去給燒點開水。”
葉采葵走到后廚,甩掉羽絨服,只圍了個半身的圍裙,又趕緊補了個口紅才拎着水壺掀開門帘進了大堂。
年輕男人依舊維持着剛才的坐姿,筆直挺拔,表情認真地翻閱手上的菜單,逐字逐行地看,小學生念書都不會有他這麼鄭重的神態。
葉采葵走到他身旁倒了茶,她靠得他不遠不近,淡淡的香水味縈繞着他,可是他還是不為所動,只專註地看菜單,不曾抬頭看她一眼。
真是白補的口紅。
葉采葵有些泄氣地走到吧枱后,仔仔細細地打量着這位神秘的男客。
他有一雙直直的濃眉毛,有這樣眉毛的男人一般都固執又重情。
身材高大,雖然隔着衣服,但是只覺告訴葉采葵,他擁有一具強壯有力的肉體。
可這並不難得,最難得的是,這個年輕男人身上沒有現代人身上那股無所謂的頹廢感,他整個人就像是一棵筆直向上生長的大樹,有一種清醒和健康的氣質,簡直就像是從上個世紀來的人,嚴肅得與時代格格不入。
說實話,這種氣質的男人葉采葵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過來,他不僅僅是動作和姿態正直,而是氣質正直。
他到底是哪兒來的?
“看好了嗎?吃什麼呀?”
葉采葵一隻手撐着下巴,往前探了探身,歪着頭微笑地看着他,神態嫵媚。
年輕男人放下菜單,也看向葉采葵。
他直視着葉采葵的眼睛,眼神坦率,既不曖昧也不閃躲,專註認真得反倒是讓葉采葵撐不下去了。
她收回了目光,忍不住低頭笑了笑,遇到一個不吃她這一套的男人。罷了罷了,這個小哥哥她怕是撩不到,她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