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夏至・香樟・未知地(2)
然後綠燈。車子緩慢地前進。明與暗反覆交替,不斷地進入樹陰再不斷地走出。立夏依然閉着眼睛,然後一晃一晃地出現剛剛那個男孩子的臉。每個學校的開學典禮都是無聊的,無論是初中還是高中。這是立夏坐在擠滿人的操場上的時候想到的。這個學校的香樟比這個城市的任何地方都要繁盛。找不到整片整片的陽光。這讓立夏覺得很安心。她想起自己的初中那個紅土的操場,白色烈日下那些男孩子揮灑的汗水還有操場邊拿着礦泉水安靜站着的女生。操場上是蟬聒噪的叫聲,讓整個夏天變得更加的炎熱。立夏整個初中沒有喜歡的男孩子。七七說立夏真是個乖乖女。立夏也沒有否認,只是內心知道自己沒有喜歡的男生並不是自己不想去喜歡,而是沒人值得去喜歡。立夏心裏有一個在很遠很遠的地方的人,這個人的面容立夏從來沒有見過,可是每個晚上立夏在窗戶前看書寫字的時候草稿紙上總是不經意間就寫了他的名字。那個名字像種不安分但卻默不做聲的神喻,黑暗中閃了模糊的光。校長在主席台上講得越發得意且文縐縐起來,這讓立夏有點受不了。於是她決定不再聽他所講述的事情,而且也的確沒什麼值得聽的。這些東西從念小學一年級開始每個老師都曾經反覆地講過,無非是不準幹什麼不準幹什麼,而且奇怪的是從小學到高中,九年過去了這些不準乾的內容從來沒有變化過。立夏想到這裏就有點想笑出聲來。於是立夏開始看那些香樟樹。儘管這也是一件看上去很無聊的事情可是立夏覺得比聽校長講座好多了。影子和影子的交替讓時間變得迅速。可是感覺卻出了錯,像是緩慢的河水漫過了腳背,滴答滴答的節拍慢了下來。立夏一回頭就看到了早上來學校時看到的那個男孩子,在很後面。他的臉從他前面兩個女生的頭中間透出來,卻比兩個女生長得還要精緻。立夏想真是見鬼了。恍惚地聽到他在和他旁邊的男孩子說話,立夏覺得有點驚訝,因為她想像不出什麼聲音是符合他的。然後模糊地聽到旁邊的人叫他什麼“小四”來着。小四?怎麼會有人叫這麼奇怪的名字?立夏想不出來,搖了搖頭然後繼續看樹。午休的時候立夏沒有去食堂吃飯,她拿了從親戚家裏帶來的便當。她坐在樹下面一邊吃一邊翻着一本名不見經傳的美術雜誌。立夏之所有每期都會買這本雜誌是因為這上面的一個叫做祭司的畫家。立夏從念初二的那年突然有一天在這本雜誌上看到了祭司的一幅叫做《失火的夏天》的畫之後就開始喜歡上了這個畫家。儘管立夏從來不知道祭司的性別名字長相是哪兒的人。可是立夏想他應該是個年輕的男子,有着好看的眉眼和不愛說話的性格。祭司的那幅畫裏夏天完全燒起來,映紅所有的天空。有一些蘆葦在紅色里描出亮眼的邊,那些飄搖的蘆花起伏在畫面之上。天空有着唯一的一隻鳥,斜斜地穿過厚厚的雲。翅膀覆蓋了所以未曾尋到機會講述的事件。時間緩慢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