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夏至・香樟・未知地(6)
不過我還是考上了淺川一中。封建迷信害死人。躺在陌生的床上睡不着。翻來覆去感覺那些信燒成的灰燼又重新從天花板上掉下來覆蓋在我身上。感覺像是被一點一點活埋一樣的喘不過氣來。於是爬起來寫了這段日記。我總是喜歡寫日記的,日記本換了一個又一個,這是第四個了。一年一個日記本。小學六年級的那個日記本現在依然在我的抽屜了。翻出來看上面是個穿着白襯衣藍褲子的少女,一副文化大革命的打扮。而現在我的這個筆記本足足400頁,光滑得幾乎接近銅版紙,用鋼筆在上面書寫的時候簡直有一種快感。所以我每次打開都寫得源源不斷像一個更年期的婦女一樣喋喋不休。感覺像是和我媽在一決高下……窗戶外面好像有隻貓一直在叫,聲音婉轉像是經過嚴格聲樂訓練的。大熱天地不好好睡覺,把夏天搞得跟春天一樣生機勃勃的簡直受不了。突然想起好像有個同學說過他家裏的貓不分四季叫春一年從頭叫到尾。啊差點忘記了寫今天最重要的一件事情,我在淺川買到了祭司的畫,還好這個城市可以買到這個雜誌,我親愛的祭司殿下啊,感覺鼻血又在滾滾而來……這一次祭司的畫叫《沒有神的過往》。裏面是個穿着白衣服的男孩子站在大雨里,洶湧的大街上車來車往全部看不清楚,只有他一個人清晰得毫髮畢現。那些在屋檐里躲雨的人望着雨中的男孩子睜圓了眼睛,而那個男孩子面無表情。畫的下面是一句話:“他面無表情地穿越了四季……”祭司先生你怎麼可以這麼有腔調啊!1995年8月30號依然晴夏天熱得不像話了有些地方即使你從來沒有去過,但是當你真實地走在上面的時候,你會覺得,自己在幾年前,十幾年前,甚至幾十年前,甚至超越了自己的年齡的一個時間長度之前你來過,你到過,你真實地居住過,每個地方每個角落你都撫摩過。淺川對於我就是這樣的存在。真實而又略顯荒誕地出現在我面前。早上很早就醒來了,因為要第二天才開學典禮,所以今天並沒有事情。而且昨天已經把該搬到學校去的東西都搬過去了,學費也交掉了,總之就是學校故意空了一天給我們以便我們可以傷春悲秋的好好地對自己的初中做一下充滿沉痛感情的祭奠又或者沒心沒肺地約上三五個人出去開歌跳舞打牌喝酒把一切過去和未來埋葬在我們無敵的青春裏面。學校應該是這樣想的。就算學校不是這樣想的但是我們肯定是這樣想的。於是這一天就變得格外充滿意義並且光彩奪目。可是我是個無趣的人。既沒有享受精神的歡樂也沒去放縱下**。我就是來回地在淺川走走停停,看那些高大的香樟怎樣一棵又一棵地覆蓋了城市隱藏了光陰虛廢了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