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魂鏈·飛燕霓裳舞
這一根老舊的拐杖，已經風乾了的外皮開始不斷脫落，不知不覺中，乾枯的樹皮堆滿了地面，慢慢地露出了黯淡的古銅色劍身，重見天日的瞬間，劍身上漆黑的濁氣開始蔓延，也許因為它的束縛終於解脫了。
鬼煞並非邪煞之氣，與聖道只是一念之間…
“鬼煞劍…”為什麼就是一把這麼普通又陳舊的古銅劍？劍身雖大但黯淡無光，上面什麼也沒刻，除了還有沒脫落的乾枯的樹皮之外，劍鋒也很鈍，我甚至覺得它根本砍不了人，至少也需要重新磨礪一番了吧？如果不是它隱隱散發出的污濁的黑色煞氣，根本沒有人會相信這就是第一兵器，鬼煞劍，“師父，這真的是…”傳說中的鬼煞劍？
“再好的武器也不過是人打造出來的而已…”喘氣的聲音越來越重，但是師父一點也沒有停下休息的意思，“鬼煞劍真正的秘密，是它可以在劍身上鐫刻出每個人心中不同的圖案，因人而異，未明兒…雖然劍下亡魂已然不計其數，但是拔劍之前…還是要三思…三思…”
“是，師父。”我以後…不…我馬上，就要用這把劍去救大師姐嗎？可是…大師兄這麼強，根本不是一把劍可以解決的啊？
可是大師姐還在他手裏…
就算我沒有用，我也不會退縮的…
“未明兒，我告訴你，其實你早就已經學會了星躔令，你是不是覺得很奇怪？”
我點了點頭，從來沒有聽說過什麼星躔令，“師父，我只會一套太祖長拳，和由此衍生出的一些強身健體的武術而已…”比如說伏虎掌法，或者掃堂腿法，靠這種功夫，怎麼對付落塵師兄？
“發揮出星躔令的第一步…”顫抖的手指指向了窗外的天空，“抬頭仰望星空…”
仰望星空？星月峰的夜空我完全可以畫出來，還有什麼好看的，“師父！您別說話了！”握住了師父粗糙的雙手，“金創葯馬上就要到了，這種小傷——”
“師兄！”清瑩小師妹推門而入，“我把葯拿來了，金創葯、跌打散、生脈丹，統統都有！”手忙腳亂地整理一堆瓶瓶罐罐的小師妹，突然意識到了我不合時宜的沉默，“師兄？”
“不用了…小師妹…”尖銳地刺痛了內心的悲傷在空氣里瀰漫，“師父…已經仙逝了…”指向星空之後，就離開了凡間，“師父…”
“是…是我來晚了嗎？”清瑩小師妹跪倒在了地上，“師兄，我…”
“不，不是你的錯…”就像是師父說的那樣，“那種程度的劍傷根本不可能致命，只是師父自己…”陽壽已盡了而已，“駕鶴西去了而已…”
“爺爺…師父…到最後，您也沒讓我正式拜您為師…”小師妹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師兄…我又要哭成小花臉了…嗚嗚嗚…”
“抬頭…仰望星空…”但是這一片熟悉的星空，到底有什麼秘密呢？“星躔令…”我真的學會了嗎？看着自己佈滿修鍊的老繭的雙手，只會普通的拳腳功夫，“我要怎麼樣才能明白究竟應該做什麼…”拿着鬼煞劍去和落塵交換婷月師姐嗎？那樣怎麼和師父交代，落塵又怎麼可能會放過我，也許師姐和師妹都會死，念歸門從此被滅門。
搖頭搖頭搖頭，絕對不能這樣。
星躔令的星空究竟在哪裏？
“濁氣？”明明沒有舉起鬼煞劍，但是濁氣卻一步一步地爬上了我的雙手，“鬼煞劍！”低頭的時候發現師父交給自己的鬼煞劍不見了！眼前看到的全是漆黑的煞氣。
“師…師兄…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慢着，不是煞氣擋住了我的眼睛，而是…“我們好像受到鬼煞劍的影響，產生某種幻覺了…”糟了，鬼煞劍雖然看上去是普普通通的古銅劍，但是事實上它是斬殺過千萬的亡魂怨魂，又沾上了無數妖魔鬼怪的鮮血的魔劍，戾氣之重，像我這種初出茅廬的新手，根本不可能鎮得住這種劍，“清瑩，我們快走，離開這裏！”
“啊…哦？可是，走去哪兒？”
走去哪兒…回頭先遠離鬼煞劍，離開師父的房間…“再…說——”回頭的時候，才發現身後已經完全是一片漆黑的深淵，我才明白清瑩小師妹為什麼會這麼問，“完全要被鬼煞劍吞噬了嗎？小師妹…真是對不起了…和我這樣的人在一起，果然沒有什麼好運氣…”
“才不會呢！師兄，不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是要在一起的，你已經答應過我了，我不會給你反悔的機會的！哪怕我知道，想要徹底取代你心中大師姐的位置，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但是我一定會走下去的，所以…我們在一起，對我來說，沒有幸與不幸之說，我的心在你身上…”
“師妹…”我自嘲似的苦笑，居然引來了師妹這麼激動的表白？“好了，平靜一下，我只是單純地對眼前的狀態有些無奈而已…我…”別人女孩子都說到這份上了，“我才不會反悔呢，抱緊了就不鬆手了。”
“師兄——”師父剛剛仙逝，大師兄背叛師門，大師姐生死未卜，現在抱緊了小師妹，好像是一件很自私的事情…不過，這種時候才更應該抱緊彼此不是嗎？“師兄，我愛——”我愛…然後呢？
“師妹？”懷裏的溫暖突然消失，那一聲表白還沒有說出口，“消失了？”又只剩下我這一雙什麼都握不住的手，“清瑩——”朝天大喊，“師妹——！”沒有回應，四周茫茫然的，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困在這裏，“師父…”你把重任交給我，果然是錯的…師妹在身邊的時候，我還要假裝一下堅強，師妹都莫名地離開了，眼裏的淚水就忍不住了——
嘀嗒——
滴落的淚珠倒映出了星辰的光芒。
“星空？”想哭的時候，不妨抬起頭唱起快樂的歌，“那個是…什麼星空？”我從來沒有在星月峰上見到過的場景，星月峰的天空，不是這個樣子的，“中天太陰太陽，北斗七星和南斗七星…”如此準確而清晰的排列，“這裏是命盤中的星宿…”而不是現實中的夜空，“星躔令的第一步，抬頭仰望星空…”中天北斗南斗雖然看得清楚，但是也是居於落陷之地，星光黯淡，正星尚且如此，輔星、雜曜和流星就根本看不見了，“慢着…唯獨有那樣的一顆…”副星·紅鸞，瑩瑩星光照亮了一片的天空，“小師妹…是你…吧？”
這就是我的命盤？紅鸞出世，絹衣鳳冠，仙女下凡，“師兄，我們的命運交織在一起了。”小師妹…果然是你…
“這幅打扮是我的幻想嗎？哈哈哈…”我明白了，這裏不是鬼煞劍詛咒的幻境，而是某一種與夢境類似的，照應出我的命盤星宿的世界，“小師妹，我們先去把大師姐救出來吧，然後好好安葬了師父。”星月峰鍾靈毓秀，師父一定會在這裏安息的。
“好呀，師兄，我現在已經不吃大師姐的醋了，因為…”
“因為我們一心同體，不分彼此了，星躔令·同躔！”同躔，即為命運交織在一起，處於同一個宮垣，在星空的閃耀之下，漆黑的深淵被光芒驅散，猛然回歸熟悉的房間，手裏握着已經完全展現出了原形的鬼煞劍，這裏還是我熟悉的星月峰念歸門，“師父，你等我…我很快就會回來的。”朝着安詳的老人叩了三個響頭。
腳邊是小師妹掉落在地上的白色羅衫，月光穿過了清瑩小師妹的身體，“爺爺，我也會很快回來的…”但是，這大概只有我一個人能看得見。“師兄，感覺好神奇…你的心跳、你的溫度…”
“飛燕霓裳…這不是你學的舞步嗎？”鬼煞劍的劍身上，鐫刻出了飛燕與霓裳羽衣的花紋，鬼煞劍，的的確確是一把有靈性的會因為使用者而改變的劍，所以，這樣的劍一定不會是魔劍，在聖人手裏就會成為聖道之劍，“走，清瑩，去救回大師姐，把落塵…趕出星月峰…”我已經不會再叫你師兄了。
外面，月光和星辰的亮度開始增加，天已經要變亮了，剛好來得及趕在白天到來之前去見落塵，“你可要遵守承諾…”他中了師父全力的一掌身受重傷，儘管師父已經油盡燈枯，但是他的餘力依然不容小覷，落塵現在肯定還在療傷。
熟悉的試煉窟里，大師姐還是昏迷不醒地躺在山洞的角落，身上的衣服已經佈滿了灰塵，是真的昏迷還是不願意醒過來了？因為臉上比之前多出了兩道淚痕，“只有你來了，也就是說那個老頭也傷得不輕了？果然老了啊，天下四傑之首的星玄公，也就這種實力啊…”
“被師父一掌打到現在還在用真氣打坐療傷的你有什麼資格這麼說？”鬼煞劍出鞘，一瞬間，感覺到整個試煉窟山洞的空氣都凝固了，“這就是你想要的鬼煞劍…”它並非魔劍，但是劍下亡魂太多，導致了漆黑污濁的煞氣總是縈繞着劍身還有持劍的我。
“果然好劍…這一股根本壓制不住的磅礴力量…”見到了真正的鬼煞劍，落塵兩眼發光，“快把它給我！與它相比，幽冥劍根本就是一把玩具。”鑄劍谷的幽冥劍也算得上是一件神兵利器了，寒氣逼人，並且比鬼煞劍精緻優美得多，但是氣勢上…天壤之別。
“你大可以自己過來取啊？”雖然他有傷在身，但是依然不會把我放在眼裏，“告訴你，師父已經仙逝了，他早就算到了有這麼一天。”
“哦？那老不死的居然死了？”我以為你聽到這個消息，會有一絲絲的感觸的，“哈哈哈哈，佔據了鬼煞劍兩百年多年，早就可以讓出來了。”
“看來是我錯了…落塵，你從來沒有把這裏當成你的家…”搖了搖頭，“太可惜了，星躔令，魂鏈·飛燕霓裳舞！”你看不起的小師妹的舞步，動靜之間，千變萬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