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水藍發色的天使
?冰涼的雨水順着月華愛的鬢角滑入領口，那裹着他身體的衣物起不到絲毫的遮雨作用，此時的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雨水的涼意，長時間的趕路早就讓他汗出淋漓，小腿的抽搐，雙腳的麻痹，全身上下不時傳來的痛楚一點點侵蝕着月華愛的心神，身體在很早以前就發出信號，告訴他體能早已到達極限了。
“可惡啊！”月華愛咬緊了牙關，粗重的喘息和火辣辣的肺部，讓他相當無奈，四歲孩童的身體實在是太脆弱了，從早晨到現在還不到四個小時，哪怕他保持着節奏，一直用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行，加上路途上幾次的走走停停，到了現在，他的體能也早就到達了極限。
“咕嚕嚕......”腸胃再次傳來了饑渴的信號。
月華愛腳步稍停，弓着背大口喘息了幾口，隨即一手扶腰讓身體直起，抿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又接着將臉前的幾束被雨水凝結到一起頭髮攏到後面，他昂起頭，讓雨水滴落進乾涸的喉嚨，讓喉頭的痛楚稍稍緩解。
今天的雨不是很大，視線也比較好，月華愛眺望前路，泥濘的小路兩側樹木蔥蔥漭漭，蜿蜒的路上每隔幾米，依舊深印着幾個難民的腳印，逃難的難民不少，只是大多的腳印早就消失了，僅剩的幾個腳印因為相對較深，才沒有被不休的雨水吞沒。
月華愛已經脫離隊伍幾天了，而以他的年紀，脫離了團體就意味着生存更加的艱難，若不能跟着眾人的足跡找到聚居地的話，過不了多久，他就很可能淪為路邊枯骨了。雖然月華愛因為前世種種，對生命和死亡看的比較淡漠，但有生的機會，誰又會去等待死亡的臨幸呢。
把手伸進口袋，指尖感受到鼠肉的冷硬，那噁心的老鼠，現在是他生存的保障，雖然心理上還無法接受，但在生存面前，選擇也會變得輕易，月華愛原地休息了幾分鐘，待體力稍稍恢復，他又挪動起小小的步子，繼續開啟了求生的旅程。
......
“又紅又大的蘋果啦，走過路過看一下！”
“剛剛捕獲的海魚，便宜出售啦！”
“新鮮出爐的燒餅，快來看一看，嘗一嘗！”
叫賣聲，吆喝聲，吵鬧聲交織成一片，讓熟悉的雨聲都無法入耳了，耳邊的喧囂和叢叢的人影讓孤身近一星期的月華愛恍如隔世，不錯，現在出現在他面前的就是一個不小的村民聚居地。
一個個攤棚鱗次櫛比地分佈在街巷兩側，商業街後面應該是一片住宅區，那裏已經搭建了不少的木屋和石屋，更遠處還有一些沒建成的房子，不少建築的木材和石材散落的分佈着。看這個聚集地的規模絕不是短時間內能建立的，這可能是戰爭發起時，第一批逃難的的難民在此組織建立起來的。
月華愛能在入夜前發現這個聚居地，不得不說是運氣，就在幾個小時前，我們的小愛在追隨難民隊伍的路上，就被一條不小的河流攔住了去路。
那條河的深度可能不是很深，但河面不僅寬廣，而且水流甚是急促，這對於月華愛這樣的孩子來說，無疑是一條絕路。雖然不知河對岸有什麼，但月華愛一路走來，身後路上的荒蕪也是看在眼裏，那同樣是一條絕路。
這個世界不像前世地球污染那麼嚴重，至少這裏的河流大多都是清澈見底。月華愛在河邊看了一下河水的深度，嗯，也就一米多點，撐死了能沒到成年人的腰部，至於水流的湍急，幾個人抱成一團也能輕易的過去，月華愛思忖着，他之前所在的難民隊伍應該就是在這裏渡河而過了，畢竟這對他們來說並沒有什麼難度，而河對岸還有着不少凌亂的腳印，甚至在泥里還半掩着幾個被丟棄的視頻包裝袋。
想到這些，月華愛看着河面的激流，心裏忍不住泛起了苦澀，這條河對成年人來說根本不需要會游泳就能輕易橫渡，但對現在的他來說，卻彷如天塹一般，要知道，這一世才剛滿四歲的他，還沒有一米高......
中午已過，時間逐漸流逝，月華愛在這段時間裏體力恢復了大半，雖然他現在餓的要死，腸胃和精神都飽受折磨，但抉擇的時間也到了，在這個季節，中午一過，天色就暗的非常快，月華愛看看裹着小路的叢林，鬼知道裏面到了晚上會出現什麼。這個世界的野獸可比前世兇殘的多，在被老人帶着逃亡的四年裏，隊伍里可有着不少人因為遭受野外的野獸襲擊而送命。
身無長物，月華愛的身邊空空如也，別說什麼木板，連根木片都見不到。雖然身邊的樹木不少，可那些樹長期生存在雨水不斷的環境下，不僅樹榦濕滑無法攀爬，其枝幹也是多水濕硬，不經過烘乾烤炙根本無法浮在水面上，至於想讓月華愛爬到樹上，掰斷點長樹枝綁成竹筏之類的工具渡河啥的，那根本就是個笑話嘛。
月華愛也是個對自身相當狠的人物，畢竟前世的他可沒少從自己身上取材做實驗。下定決心的月華愛將身上的衣物綁緊，就毅然決然的跳入了湍急的水流里，還好這裏的衣服大多都是防水的，他身上這件雖然材質很普通，但至少不會在水裏拖後腿。
一入水，月華愛便知道自己失算了，他最終還是低估了水流的湍急，高估了自身的力量。入水的瞬間，我們的小愛便被急促的水流帶走，他那點力量在這裏還是太過渺小了，還好這些年來生活在雨忍村他也算粗習水性，在水流里他還能調整姿勢，保持自己不被水流吞沒，同時他也只能任由自己被水流卷帶着，離難民的渡何處越來越遠。
隨着河流漂流了近一個小時，月華愛的體力兩次突破了極限，期間還有數次差點溺死在水裏，還好最終他還是挺了過來，他抓住在被水流推到臨近對岸位置的瞬間，耗盡全身的力氣抓住了河對岸的一叢野草，終於將自己拉離了水面。
在河岸邊休息了一個小時后，月華愛起身沿着河流行走，現在他是真正的脫離之前的隊伍了，要說絕望，那肯定是有的，但他心裏還是不甘，與其漫無目的的尋找之前難民隊伍的足跡，他覺得還不如沿着河岸尋找希望，畢竟很多聚居地都喜歡依河而建。
最後，嗯，我們的小愛還是幸運的，在淅瀝的小雨里，他還是敏銳的發現了不遠處空中的飄逸的幾縷炊煙。
.......
“無情啊，這麼可愛的孩子，你們不收養也就罷了，跟你們討要點吃的還這麼困難！”月華愛一邊嘟囔着，一邊從麵餅上撕下一塊，小心翼翼的填進嘴裏。因為長時間的挨餓，他的胃已經被摧殘的很慘了，現在吃點東西都要嚼徹底才行，否則胃部不堪重負，餓沒餓死，吃東西膈應死，那才叫憋屈。
將領口的衣服攏了攏，讓這件上衣的下擺堪堪離開地面，上面只露出月華愛的小腦袋。天越來越暗了，在夜晚到來之前，他需要尋找一個安身之地。長長的影子斜在地面上，一個小小的身影孤身一人在街巷之間不斷逡巡這，嗯，就像無家可歸的犬豸，與已經點滿燈火，人聲喧鬧的街區顯得有點格格不入，場面相當的不和諧。
“呼，看來就是這裏了！”月華愛站定，做出一個伸懶腰的姿勢，左右搖晃兩下，他發出一聲滿意的呻吟。
這是一個兩個建築之間的小巷子，也就四五米的深度，還有近兩米的寬度，巷子頂上還搭着頂棚，讓雨水無法落到這裏。月華愛走進幾步，在巷子中間靠着牆角一點點坐下，他背靠着牆壁，兩條腿直接攤放到地面上，今天一天他真是累慘了，他現在感覺身體發涼，而腦袋卻感覺有點發熱，這可真是一個相當不好的跡象。
月華愛皺了皺鼻子，眉頭也緊跟着皺了皺，這裏的味道也真是夠了，看到巷子最深處那比他還高的垃圾堆，他也是無可奈何。他此時所在的小巷子本就是一個被特意來堆積垃圾的街角，看那頭頂的雨棚就知道，要知道，若是沒有用處，沒有誰會在這種地方搭這種毫無意義的東西。
“醒醒，醒醒，你還好嗎？”
不知過去了多久，月華愛就感覺一隻有些發涼的小手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上，同時一個溫柔的女聲的女聲響起，讓他有些清醒過來。
月華愛廢了好大力氣才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蜷縮着躺在街角，身上濕冷的衣物不僅沒有帶來絲毫溫度，還帶走了他僅剩的熱量，他想要起身，全身卻用不出一點力氣。他現在感覺腦袋昏昏沉沉難受的厲害，就連眼睛看東西都有些重影了。
渾渾噩噩間，月華愛感覺被人從地上扶起，一張只有十一二歲的女孩面龐映入了他的視野，對方眼神里的擔憂，讓其清秀美麗的面龐更顯溫柔，一頭水藍色的頭髮，在背後街巷的燈火映照下鍍上了一層金色。
月華愛只手撐地，手臂用力，想要起身，但緊接着身體卻是一軟，讓他又重新跌坐到地上，此時他感覺自己正前所未有的虛弱，不說提不起力氣，就連身體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小心！”女孩一驚，將月華愛重新扶住，她的唇微微撅起，眼神也帶上了一絲責備和心疼。
月華愛瞥見女孩的嗔怪的眼神，瞬間，他就感覺自己的心好像被什麼給狠狠擊中了一般，讓他鼻子不由的有些發酸。
獃獃的看着女孩，金色的餘光灑在她的身影上，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滯，那雋永的金色剪影，讓月華愛感覺眼眶和心裏都有一種溫熱的東西在流淌。
......
“姐姐，你是天使嗎？”
雨滴在地面上迸碎，碎裂成一團團小小的水霧，一道虛弱的聲音在陰暗的小巷裏響起，雖然無力，卻沒有融入，也沒有消逝在清脆的雨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