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你……想嚇死人嗎?」他終於看見她,終於叫回他的失魂落魄,陳招男嘴有抖着淺得看不見的苦澀和故作輕鬆。

真的……是……陳招男?

杜御驚見她脖子、肩膀處的點點吻痕,嘴唇還留着血……

他剛才咬破的……是她?

杜御撫模她的嘴角,她的臉……慢慢……手指緊握成拳,重重一拳捶打在床上。他彷彿就像是從一頭狂暴的野獸恢復成人,恢復人性,深埋在她肩膀的喘息聲沉重又後悔,滿滿的自責……

「的確,你如果還是個人,就該知道自己做了禽獸不如的事。」

杜御全身僵硬,緩緩抬起眼,她有臉說——

「嗯,是我先碰你,我主動抱你,才會變成這樣,所以也不能全怪你……」

瞪視她的不滿才消停……

「因為我同情你的處境,愛上不該愛的人,確實滿凄慘的……你再怎麼瞪,也不會改變事實……你餓不餓?我餓了,想去吃點東西,你挺重的,我沒法起身。」陳招男不要他的自責,更不要他的感激,她只希望他走過這一關,重新站起來。

杜御又悶又怒,她簡直莫名其妙……他瞅着她脖子上的吻痕,心情複雜,卻不再那麼沉重,緩緩翻起身。

陳招男這時才發現他的身體多少還有擋風作用的。

當他抽身離開,她好不容易才暖起來的身子又暴露在空氣中,讓她冷不防一陣顫抖,默默抓過被子裹住自己。

她轉頭看他,他坐在床上背對着她,整個人籠罩在陰鬱之中……

她深吸了口氣,努力移動發軟的雙腿,下了床,拾起衣服穿上,手又冰又凍,幾次扣不攏扣子。

「……冰箱有些菜,我去弄熱,你準備好就下來吃。」陳招男忍住牙齒打顫,渾身發抖,試了幾次,才找到她清冷的聲音。

杜御終於清醒了,這幾日來首次面對神智清醒的他,她才發覺這是多麼難堪、窘迫的一刻。

她碰他,是因為他臉上爬滿了淚,她只是幫他擦掉眼淚……

她抱他,是因為要阻止他把整個屋子都砸了……

她只要……他沒事就好。

【第二章】

早晨的陽光升起,海面閃閃發亮,迷人的光芒逼得人睜不開眼。

「……不要,我不需要醫生……我靜一靜就可以……嗯,她沒走……我知道了……好。」杜御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的光芒,強打起精神,和薛芮芬講完申話。

手機里有新訊息,是樂樂……

杜御低頭看着手機,看着看着,眼神又空了。

這個寒假,歡樂樂跑到深山裏去當志工,似乎每天都過得很充實,很忙碌,很快樂……

抱歉哦,這裏收訊不好,電話常常斷,等過年我回去就可以見面了,等我。

等她過年回來……

「……該怎麼和她說?」心臟已經痛到麻痹,不知道該怎麼再痛了。

陳招男在房裏收拾一片狼藉,手指被玻璃碎片劃破一道傷口,血珠冒岀來,她抽面紙擦掉,瞥他一眼,繼續凊理地板。

杜御還是一樣,深刻的五官有如雕像冰冷,沒有溫度,只要有樂樂的訊息,他就又陷入痛苦的深淵裏,整個人渙散失神。

哐啷……

聽到掃玻璃碎片的聲音,杜御才轉頭,看見她……才想起她。

「我們……是不是應該談談?」

杜御努力把心神拉回來,強迫自己回到現實世界,強迫自己看見陳招男,看見他對她做的事,他提醒自己不能對她不聞不問,他得和她談談……

想到這裏,杜御心情忽又一沉,嘴角撇起一抹嘲弄。

很可笑不是?他恨不得拋棄全世界,骨子裏卻還守着這個世界的規矩,這個可笑可恨的世界,毀得他一點未來都沒有,他還在乎什麼責任?

陳招男抬起頭時,只見他陰鬱着一張憤恨的臉,已經又封閉了自我,把她丟到腦後去了。

她瞥向他身後那扇窗戶,海風呼呼地穿過沒有玻璃的窗口,不先處理的話,入夜會冷死。

陳招男先把地板收拾好,拿着垃圾下樓,在樓下找到紙箱和膠帶,回到房間來。人呢?

看不見杜御的人,她一陣緊張,走出陽台才看到他……

杜御坐在那兒,望着遠處的海,動也不動。

大概又在想該怎麼面對樂樂了吧?

她也不知道他該怎麼面對變成自己妹妺的樂樂……現在對杜御而言,再見樂樂,只剩下苦澀、黑暗和絕望。他們的未來,會變成如何?

對杜御而言,殘酷的現實,把過去幾年充實的生活變得悲慘又可笑,恐怕他再也找不到他的未來在哪裏了。

陽光緩緩的移動着,從窗口移出去,又慢慢照進來。

杜御的頭頂上,一會兒雲飄過,一會兒一片蔚藍。

不知不覺,天空染紅,天色逐漸暗下來……

陳招男看着他,看他在陽台坐了一整天,發著呆,失落得像一縷遊魂。

杜御終於接受自己掉入地獄的事實。

人生,不會再有低谷了,因為已經到了最底層……杜御不再掙扎,不再發狂,不再摔東西,他已經認清現實。

現實就是,他能砸掉永夜小屋,毀掉他和樂樂共同誕生的地方,也無法抹去他和樂樂是同母異父的孿生兄妹的殘酷真相。

「吃飯了。」

陳招男打開房裏的燈,走出陽台叫他。

寒假已經過去一大半,杜御還是一副行屍走肉,每天都坐在陽台發獃。

「杜御?」

「……什麼事?」

陳招男輕晃他,他才有動靜。

「吃飯了。」

聽到吃飯,杜御才站起身,和她下樓。

「快過年了,你有什麼打算?」陳招男幫他添飯,幫他夾菜,滿桌子的菜都是薛芮芬帶來的。她有很多證照,有美容、美髮、服裝設計、會計等等,就是沒有烘焙相關,她連米都不會煮,只負責弄熱。

杜御不太願意看見薛芮芬,所以她每次都是來把冰箱塞滿,然後坐一會兒,拜託陳招男看着他,才嘆着氣離開。

「你不用管我。」毫無溫度的聲音,千篇一律的答覆。

「我懶得管你,我是要問你,如果你要回家過年,這裏可以借我住嗎?我外公過世后,父母都再婚,各自有家庭,我不想去打擾。」

「隨便你。」

「……嗯。」早上他在電話里跟家人說,這個過年已經約好和朋友一起過,陳招男知道他還無法回去面對他母親,打算整個寒假都待在這裏,所以她也找個借口留下來。

但是,她又能幫他多少?

頂多是照看他的三餐,偶爾搭幾句話和他聊天,平常她就不是會主動開口炒熱氣氛的人,加上杜御這副遊魂狀態,永夜小屋從早到晩都冷冰冰……她只希望這個冬天趕快過去。

陳招男住在他隔壁的客房,洗完澡會過來看他一下。

不過她敲門,裏面通常都是靜悄悄沒有反應,她打開門——

深冷寒夜裏,杜御開着窗戶,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睡衣,坐在窗口發獃。

一股冷風刺骨,整個房間冷颼颼的,把她剛打開的秘細孔都凍起了雞皮疙瘩。

陳招男趕緊把窗戶關上,先拿毛毯里住他,看見他……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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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在床上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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