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似是故人來
我雙手扶着他的臉面對着自己,鄭重的對他說道:“以前你就是我的天,無論我遇到什麼事情都是你護着我。現在你受傷未愈,就算讓我來保護你也沒什麼的。”
程公子的目光有些複雜,但不難看出其中的苦澀,他伸手為我將鬢間的碎發掠到耳後,“遙遙”
我自然知道他準備說什麼,攔住他的話,“程彥,我早已不再是那個時時都需要呵護的金絲雀了。”
或許是我的這番話將他要說的都堵死了,他抿了抿唇,攬住我,“這樣你太辛苦。”
“不會的,有你陪着何來的辛苦。”
在這塵土飛揚的工地上我們佇立相擁,面前的這個男子如同我生命中的一顆恆星,希望他可以陪我走到生命的終結。
“咱們回家吧。”我挽着他的手臂,仰目看向身側這個男子,找尋了他這麼久,都忘記了吃飯,這會有了飢腸轆轆的感覺。
程公子抬手摸向我的髮絲,卻扶着我的後腦在我的額前印下了一吻,“好,回家。”
許是我今天奔波了太久,找到了他,心中緊繃的弦也終於鬆了下來,我將頭靠在程公子的肩頭,緊緊的挽着他的手臂,確實有些累了。
就在我迷糊之際,將要從我手中抽出的臂膀將我一下驚醒,我連忙攥緊他的手臂,下意識的大喊,“你要去哪?”
似乎是我的反應太過突然激烈,程公子的眸光之中隱隱閃爍着不忍,長臂一伸將我攬住,下巴抵着我的額頭,忍不住笑了,“我哪都不去。”
我靠在他的懷中,聆聽着他的心跳,這才環住他的腰身踏實的閉上了眼睛,“恩,不要亂跑,我會擔心你。”
他這麼大的一個人,就算是只有二十三歲的記憶,二十三歲的人也不會跟小孩一樣會跑丟了,我這麼說好像有點牽強。
我只得斟酌着語氣解釋道:“這十幾年時間裏,發生了很多事,有很多人想置我們於死地,這些事情可能你不記得。所以……我怕會有人利用這一點來對付你我。如果你下次要去什麼地方,可以告訴我和程霖,或者讓佟英來帶你去……”
他沉默了片刻,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有點難以接受,他這麼心高氣傲的一個人,在這個時候,居然連自己的安全都要被人擔心。面對一個失去部分記憶的他,我的日子過得有點艱難,而他,在知道了真相以後,可能更難。
但我也別無他法,也許這將是我們最艱難的一段時間,無論如何,也只能硬着頭皮扛下去。
也許是昨夜就沒有睡好,今天又奔波了一天,沒一會我就這樣沉沉睡去。不知過了多久,程公子磁性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英來,這是去哪?”
我迷迷糊糊睜開眼,聽到佟英來說:“彥哥,好像有人跟蹤我們。”
現在南都里能夠跟蹤我的勢力還有誰?我究竟被他跟蹤了我多久?跟蹤我有什麼目的?一連串的問題縈繞而出,我坐起身像後面看去,並沒有發現異常,只好向佟英來問道:“多久了?”
“從湞陽街出來開始。”佟英來跟着程彥這麼多年,什麼情況沒有遇到過?他這麼說,自然是真的,他這麼多年的經驗也不是擺看的。
“看清楚車牌了么?”
“沒有,對方開了遠光燈,看不清。”
我無意識的皺起了眉,我將南都現在勢力快速的在腦海里一一過了遍,並沒有找到可懷疑的對象,畢竟現在因為程家和凌家的關係,能夠撼動我的人很少了。
“今晚回去想吃什麼?”他忽然輕聲問我。“啊?”我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他看了一眼佟英來,“從西邊繞一圈,那邊路口有個拐角,正好可以擋住後面的視線。從那裏加速,繞回牡丹園。牡丹園那邊有程霖,比知微路安全。”
我知道他的意思,去牡丹園,雖然他現在生病,但是程霖還在坐鎮,出不了什麼大亂子。而且他手下的三個人,佟英來、何亞隆和廖仁凱三個都忠心耿耿,並不會因為他生病而鬧什麼么蛾子。相比之下,我新接手凌家不久,怕有什麼勢力要反撲,我手下能用的勢力要少很多。
雖然他現在很多事情記不得,但是頭腦這個東西,估計是天生的,他依然能把事情安排得妥妥噹噹。
即使他生病,他也不是一個柔軟需要保護的小綿羊呢。
一種莫名的情愫在心中蔓延開來,望着他俊逸的側臉,不由輕笑出聲。
似乎是我笑聲對於他來說有些莫名其妙,引來他滿含疑惑的側目,我唇角微翹,“沒想到你這麼早便練就了這不動如山的技能。”
程公子轉過頭,習慣性的翹起二郎腿,在我臉上捏一下,“總不能什麼事都靠夫人吧?”
對於反跟蹤,想必佟英來早在程公子的手下被訓練成了老手,一通東拐西拐,彎彎繞繞,很快便甩了後面的尾巴,回到了牡丹園。
就在佟英來為我打開車門下車之際,我聽到他壓低了聲音地善意提醒,“孟小姐,最近要多加小心。”
佟英來這個人雖說很是木訥,常年板着一張撲克臉,但對於程公子的忠心彷彿已經成了他這輩子唯一的事業,而我身為程公子的妻子,他定也是如同對待程公子那般對待着我,至於要壓低聲音,想必也是為了不讓程公子擔心罷了。
我微笑着點點頭,“好,會的。”
晚上安撫着程公子睡下了,我照例又披衣起來了。從前,他幾乎一直都比我起得早,我醒來的時候,要麼就是看見他已經系好領帶準備出門了,要麼就是他早已不知去向。
到現在,好像都反過來了,由我來處理這些麻煩事,而他也終於可以好好的睡上幾覺了。
他現在需要休養,所以我要求他每天很早就睡下。其實天色也還沒有那麼晚,月光正如霜,灑進窗子來。那時候,我在酣睡的時候,他獨自一人在書房裏辦公,或者是清晨,他躡手躡腳地爬起來,不知道是否也和我現在是一樣的感覺,一樣的心境。正當我透過窗紗望着外面的燈光發獃時,手機忽然響起,是一串陌生的數字,我有些納悶,誰這麼晚會給我打電話,難道是凌家有什麼事情?
我接起電話,“喂。”
“最近過的還好?”那邊的聲音有些低啞,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太過疲累,隱約間竟覺得有分熟悉。
這語氣,也像是老熟人一樣,叫我好半天都沒好意思問他是誰。
許是我久久沒有言語,那聲音再次響起,“還能不能聽出我是誰?”
我一下子真沒聽出是誰,可就是那種莫名的熟悉感緊緊地抓着我的心臟,讓我沒有辦法放下手機。這是一個熟悉的人,而且他語氣里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滄桑感,讓我竟然有種心口微疼的感覺。
我只得試着讓他說更多的話,好多聽一會兒這個聲音,以便多給自己一點時間來判斷這到底是誰。
我於是也順着他的話問道:“你呢,還好么?”
“遙遙,遙遙,我不好……”他的聲音裏帶着某種無奈的嘆息。
我愣神,卻聽到他的聲音有些哀傷,“當年我死的時候你肯為我哭,那我現在回來了,你都不願見我一面么?”
他說什麼?我好像覺得是自己幻聽了吧,現在的我依然如一座雕像,愣在當場。
“遙遙,你不是在讓我的皆部找我么,怎麼我出現了,你倒是不說話了。”
彷彿我身體的水份瞬間在這一刻被抽到了大半,喉嚨竟乾澀起來,“…期昀……”
“是啊,是我。”他的聲音有那麼一點無奈,也有濃重的傷感。是了,那一枚戒指偶然被程公子發現,還有龍三爺沒有說明白的那百分之五的股權,一切都好像瞬間被串在了一起。
甚至於……
我忍不住問道:“今天是你在跟蹤我?”
“是我。”他苦笑一聲,“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就是想看看,你過得還好不好。可是我覺得,你過得不太好,女孩子家,承擔那麼重的責任,太累。”
竟然是鍾期昀,他真的沒有死,程公子說的果然沒錯,那個老狐狸怎麼捨得讓自己十幾年的心血付之東流?看來我還是太嫩,就連失憶后的程公子都能看穿的這層,我竟連察覺都沒有。
但鍾期昀這樣聯繫我,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我深吸一口氣,一時間我竟不知道該和電話那頭的人說些什麼,原本滿腔的為什麼到這一刻真正與他相對的時候,竟然都變成了虛無。
“遙遙,我想跟你聊聊。”鍾期昀似乎察覺到了我無言的乾澀,出言邀約。
我咬着唇思量半天,不知道該不該應下,在程公子的心中,鍾期昀似乎並不是什麼好角色,他應該是不希望我和他見面的吧。
可是我有太多的問題想要問他,或許是出於他對明翰的照顧,讓明翰得以安全的降生,我心中隱隱覺得自己該去見見他,畢竟有些事情要當面才能說的清楚。
我沉吟了好一會兒,才下定了決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