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閨閣
正要發作的時候,腹中撕裂的痛疼,睜大着眼睛,腹部不知何時被插上一根金釵。
月色忽暗忽明,朦朧中看清床上的人,滿臉膿瘡,屋中散發的氣味,便是她臉上的膿瘡的味道。
窗外洋洋洒洒曬進一些銀輝,透着銀輝,如同一個全身腐爛的惡鬼,一雙怨憤的目光,如同毒蛇般盯着他。
喉結滾動着,可卻發不出一點聲音,最後眼前一片漆黑,直接倒在牡丹身上。
方才那一釵,已經耗去了她身上的大部分力氣,這下又將倒在自己身上的老乞丐推開,身上的力氣所剩不多。
跌落在床下,聽着隔壁傳來的搖床聲,以及男女的喘息聲,牡丹難得的清醒,恍惚這一刻,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一般。
掙扎着起身,扶着桌椅,到了桌邊拿了火摺子,看着這一住便住了三年的房間,走到床邊,看清了床上的人,渾身污泥,臉上滿臉的白須,頭髮雜亂中有不少樹枝污泥,身上帶着一股弄弄的餿味,雙眼瞪着,死不瞑目。
輕輕的吹了吹火摺子,點燃粉色羅帳,看着眼前的火星一點點的蔓延,恍惚心中的仇恨也隨着蔓延起來。
很快床上的人,淹沒在火海中,轉身點燃屋中的其他東西,隨之將火摺子丟棄在地,打開窗戶,低頭看了一眼下面,因是黑夜,又是乞巧節,下面擺着燈籠攤子,有不少男女在街上猜燈謎,放河燈,曾幾何時她也是其中的一員。
轉頭看向門外,胭脂樓中的人已經大呼走水,吵雜的聲音,朝她的屋子走來。
她住的是二樓,從這跳下去不高不低,可以她的身子骨卻是必死無疑,可她就算是死也不要死在這胭脂樓內,閉上眼睛,踩上椅子縱身一躍,她從此便要離開這魔窟,既然生時不能自己,那便死了讓她為自己做一次主吧。
正等着落地,頭着地,摔得腦漿迸裂,可許久身上沒有一絲的痛苦。
微微睜開眼,花燈綽綽,懷抱着她的人,滿臉錯愕,頭上帶着冠巾,身上穿着青衫,腰間別著一個剔透的藍田玉,面容俊朗的男子。
“哪來的惡女,渾身惡臭,少爺快些將她丟掉,莫要污了你的身子”一旁的小廝見狀,率先反應過來,語出惡言,提醒自家主子。
牡丹抓緊他的手臂,指甲深深的陷進他的肉里,偏頭看到胭脂樓的阿大凶神惡煞的帶着人走了出來。
聲音柔軟如糯米慈:“還請公子將奴家帶走這魔窟,奴家感激不盡”。
青衣男子低頭看了她一眼,見她滿臉膿瘡,看不清容顏,唯有一雙眼睛,清亮淡漠,恍惚看透了世間一切。
剛要拒絕的心思,被她柔軟的糯音給軟化,聽不到身邊小廝的話,扯了一塊攤子上的紗巾,放在她臉上,只露出一雙乾淨透亮的雙眸,快步離開這花燈市場。
月夜中,京城郊外。
青衣男子將她放在地上,牡丹蜷縮在地上,渾身疼痛難耐,渾身冒着冷汗,方才出現的力氣,似乎一下子都失去了,只覺視線越來越模糊,看不清眼前的恩人究竟長得何等模樣,只知他腰間掛着一個蝴蝶狀的藍田暖玉。
氣若遊絲,櫻唇微張,努力的吸取氧氣,胸口沉悶無比,所吸取的氧氣越來越少,長滿膿瘡的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衣袖,努力的擠出想要說的話:“感謝公子的垂憐,可惜奴家命不久矣,若有來生,奴家定會報答公子大恩,只是……奴家還有一事懇求公子,妄求公子答應奴家,奴家死後,便將奴家焚燒了,找一個高處揮灑吧”。
“這什麼跟什麼?第一次聽到有人,寧願自己挫骨揚灰的”一旁的小廝,小聲的嘀咕,被青衣男子瞪了一眼,才閉上嘴。
牡丹抿嘴笑了笑,苦澀的道:“奴家一生不得自我,入了胭脂樓更不能自己,與其埋葬后被挖出鞭撻,還不如揮灑自如”。
青衣男子心中微震,他一個男子恐怕也無這分豁達,當下重重點頭,卻見依偎在自己懷中的牡丹已經閉上了雙眼,帶着紗巾的她,美好如斯,若是沒有那惡人的膿瘡,說是絕色佳人也不為過。
尋附近農家買來柴火,將牡丹放至木柴中,點燃火柴,大火中沉睡的佳人,讓人心生惋惜!
好一個同病相憐的可憐佳人,她是解脫了,他呢?
揚州,金家……
門口高懸白布,全府上下身着喪服麻衣,人人凄凄哀哀的。
金家到處空落落的,只有少許的丫鬟婆子零星的走過長廊,家中的主子都給死去的家主送喪去了。
金家花園,嬌嫩的荷花破開淤泥出土而來,空氣中還帶着淡淡的泥腥味。
蓮池中,一雙小巧白皙的蓮足踢着水花,嫩白的小腿浸泡在水中,像極了洗凈的蓮藕。
遠處的丫鬟匆匆跑來,對着坐在蓮池邊坐着的少女道:“三小姐,你可別嚇奴婢啊!現在家裏的主子都去給老爺送喪去了,莫媽媽要是知道了,定是要揪着奴婢的耳朵一頓好罵,為了奴婢的耳朵,你就行行好,跟奴婢回去吧”。
金釵抬起頭,小臉素白,兩頰帶着粉色的紅暈,一雙杏眼靈巧而大,小嘴抿起,清澈的眼睛裏帶着淡漠和疏離。
只是三天時間而已,她總算接受了,這不是一場夢,或許是上天憐憫她,上輩子一世凄楚,好好的商家小姐不當,為了所謂的愛情跟一個窮酸秀才私奔,再多的濃情蜜意,甜言蜜語都抵不過二十兩銀子,被賣入胭脂樓成為一代絕色名妓牡丹,最後……臨死都不得安生。
金釵望着蓮池上上碧綠的湖水,荷葉上晶瑩的水珠,在陽光的折射下,如同一顆潔白的大珍珠,在荷葉上四處滑動,好不活潑。
她只知,一生下得了嶗山道士登門,指着新出生她便道:“你們家小姐,天生命硬,七歲克母,十三歲克父,若想平安無事,早些送人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