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大哥
身為大周朝的宰相,沈巽必須要知道宣和帝到底想要做什麼,尤其是在這種國家大事上。
科道言官本身就是一頭凶獸,被放出來的有些突如其來,如果再不掌控好,那麼遲早會出事,尤其是現在的大周朝已經開始越來越傾向於清談的趨勢。
大周朝的官員不少,可做事的卻沒幾個。
當年東晉羸弱,被欺負的是何等凄慘!還不是那所謂談玄風氣所致。
務虛而不重實幹。
現在的大周朝可是不能這般發展!
回到自己府邸的沈巽坐在書房,思索了良久,忽然一杯參茶放在他的面前,他似乎是不在意,下意識的就叫道,“清兮啊,你怎麼……”
這個時候他才忽然想起來,沈清兮已經不在沈府了,早已經離府去往萬壽宮為國祈福了。
說是祈福,實則軟禁。
自從沈清兮離府之後,他似乎還從來沒有主動的去探視過。
儘管他知道林京不會虧待她,可那畢竟是自己的女兒。無論他跟林京、宣和帝之間的關係再如何的複雜,身為一個女兒的父親,他似乎是做的有些不夠!
嘆了一口氣,沈巽端起那參茶慢慢的喝完,直到老管家要端走空碗的時候才淡淡的說道,“備車,去萬壽宮!”
去萬壽宮,既是要看看自己的女兒,也是為了要跟林京談談。
最近的很多事,有些蹊蹺。
他必須要搞清楚,不然,這以後的路他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去走。數年的參知政事,雖然沒有宰相,他這位副相能夠一攬大權,可實際上,那得益於宣和帝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做什麼。
無為而治,垂拱而為。
他沈巽沈伯翦當然可以帶領大周朝在既定的道路上一如既往的向前走。
顯然,現在的宣和帝想要做點什麼!
他想要做楚莊王,他要一鳴驚人,這種事原本是沈巽希望看到的。身為宣和帝的結義弟弟,他其實也希望自己的這位義兄能夠在青史上留名,也希望自己的這位義兄能夠成為秦皇漢武般的存在。
但顯然,自己這位義兄根本就沒有跟自己通過氣,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都想如何去做。
很多事,不是需要想便能做成的,重要的是還需要去做。
萬壽宮是在東京的外城,是一座人造的土山。在中原的土地上,尤其是汴河旁邊,堆砌這麼一座整個東京城制高點的小山,所花費的不可謂不大。原本是用來作為宣和帝的行宮的,最後卻在修成之後,成了萬壽宮。
元妙先生,金門羽客,聰明仙人,國師林京的駐邸。
也是他沈巽的義兄。
下了馬車,沈巽望着大開的宮門,倒是不意外,徑直走了進去了。
老管家只是看了看,便很是懶洋洋的靠在宮門旁邊,眯着眼,望着巍峨的宮殿,面無表情。
沈巽一步步的往裏走,步步升高的向著萬壽宮走去。
多少年了?
兄弟之間的情誼竟然淡薄到了這般的地步,自己與宣和帝、與林京之間的隔閡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斬殺夏炎株連九族開始的呢?
是設計問法,導致虎豹騎北伐之事功虧一簣,最後隱居爛陀寺?
還是壓制自己,屢次祈福蔡清,貪圖美色以及大興土木呢?
或者是身為皇帝長久的胸無大志,毫無奮進的失望?
沈巽一步步的走着,一點點的思索着。
說真的,他不恨宣和帝,亦然不恨林京,如果真的說什麼道不同不相為謀,其實也算不上。
到底是什麼呢?
站在萬壽宮大殿的宮門前,看了旁邊早已經得了消息,站在側殿屋檐下望着自己的沈清兮,沈巽忽然有些明白了,很多事情,其實是在宣和帝沒有繼位的時候就已經註定了!
他為心無愧,卻不代表別人能夠不多想!
“伯翦可是很久沒來見我了啊!”林京的聲音從主殿內傳來。
沈巽對着沈清兮笑着點了點頭,然後淡然的走進正殿。
對着正殿內的神霄青華帝君的長生帝君的神像微微的一拱手,而後走入到後殿。
“你竟然也在這裏?”
沈巽有些意外的看向林京床邊的虛幻,目光之中帶着幾多疑惑。
不過,當他把目光落在林京身上的時候,他更加的意外了!
要知道,林京走的的是儒釋道三家修鍊合一的路子,修為高超,這不單單是傳說,而是他真正見識過的,尤其是就外貌而言,日常的林京要比他還要顯得年青,也更加的神駿,只是今天,卻全然和平常不一樣。
花白的頭髮,滿臉的皺紋,甚至連老年斑也開始出現。
如果不是他對於林京太熟悉,雖然這麼多年老死不相往來,可朝堂之上還是難免抬頭不見低頭見,只是,現如今林京的模樣,讓他真的很意外!
這還是林京么?
自己這才有多久沒見林京,就變成這樣了?
“大哥……”
只是輕輕的喊了這麼一句,他就沒有再說其他的,因為他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千言萬語,萬般心思,在這一刻,看到這般的林京,沈巽忽然感覺自己似乎是做錯了什麼。
“呵呵,能在死之前,聽到伯翦再喊一聲大哥,值了!”
林京半躺着,一身銀白色的道衣,露出半個身子,梳理的一絲不苟的道髻下,唯一能讓人覺得不可輕視的便只有那一雙眼睛。
似乎是看透了沈巽的心思,林京絲毫不顧忌的說道,“當日替佶哥兒預測國運,不太相信,便卜了三次,沒成想,老了老了,竟然三次都一樣。呵呵,想必你應該也知道的!”
“弟弟知道,只是……”沈巽真的有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三年壽命換來一次國運的預測,這事放在聖人儒門弟子的沈巽眼中,是萬萬當不得真的。
道士之言,如何憑信?
但到了這一刻,他似乎是信了。
林京只是淡淡的一笑,緩緩的說道,“只是以為老道只是說著玩的,什麼三年壽命,都是忽悠人的吧?”
沈巽的心裏的確這般想過,可當著林京的面,這話卻是不能承認的。急忙就要辯解。
林京只是擺擺手,淡淡的說道,“十多年前,咱們兄弟四人結拜的時候,你就沒有信過我!這一點我知道的。呵呵,讓一個文壇領袖,大儒之士,信我妖道之言,的確有些困難……”
“不是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