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日上三桿。梅香一邊幫我洗刷,一邊說:“舅老爺明兒就起身出京了,一大早就打發人過來,說是等小姐起了,讓您過去一趟。”舅舅又要出門,也不知道找我什麼事兒,該不會為了昨晚的事吧,想到這兒,心裏不免有些緊張。草草的喝了半碗粥,就上前院了,舅父正在和舅母說著什麼,看見我站在門口,忙說:“快些進來,小心沾了濕氣”。
不知道舅父找我的用意,心裏七上八下的,所以並不敢亂說話,找了把椅子坐下。
“瀟兒,我明天要起身南下,你想不想跟我出去走走啊”舅父溫和的問。
原來是要帶我出去玩,我當然求之不得了,忙湊過身去,不確定的問:“真的嘛,我真的可以去”
舅母摸着我的頭,無比慈愛:“當然了,不過你要保證聽你舅父的話,不許亂跑”。我從椅子上蹦起來,有些欣喜若狂,連聲說:“我保證聽舅父的話,我保證”。
梅香一邊幫我整理行李,一邊叮囑:“天熱了要多喝水,晚上睡覺不要貪涼,小心不要生病,萬一生病了要及時看醫生,要聽舅老爺的話,不許多管閑事……”重複了好幾邊,還是不放心“要不我去求求舅老爺,帶上我一塊去”。我摟着梅香的脖子,還真有些不捨得。“好姐姐,我好不容易有機會出去玩玩,你千萬別出狀況,你吩咐的我都記下了,我保證還你個白白胖胖的小姐”梅香背過頭去,擦了擦眼睛,接着又叮囑了一大堆。第二天,依依不捨的送我上了馬車。
舅父這次是奉旨南下審查官員。因為是暗訪,所以輕裝簡行,裝扮成生意人的模樣,我還是一身男裝打扮。一路上如同出籠的鳥兒,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舅父的話不多,大多的時候只是微笑的聽着。我竟然不暈馬車,除了覺得顛簸不適,沒有其他的感覺。進了山西地界,天氣忽然熱了起來,心情也有些煩躁。進了晉城縣城,舅父吩咐我在客棧休息,自己出去了。我哪裏獃著住,猜想舅父應該不會很快回來,洗了把臉,搖着摺扇到大街上閑逛。
走着走着,遠遠看見河邊的大樹下,滿是納涼的人,旁邊有個賣瓜的老漢。走了一會兒了,嘴裏倒是有些渴了,索性過去吃個瓜解解暑。說來好笑,原想在這個封建保守的時代,個人儀容尤為重要,再熱的天也不會有人在大街上衣冠不整。再回頭看看,這裏的兄弟,別管是官紳大戶,販夫走卒,或者是讀書士子,公子哥兒,全都打着赤膊,吭哧吭哧地啃瓜。我買了瓜,正打算離開,雖說我是自小接受新思想的,也不覺得男女共處有什麼不妥,可好歹我也是個姑娘家,在一大群赤膊男人堆里,實在是不雅。
有人在背後拍了我一下,“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沒想到在這兒能碰到你”只見身後這年輕人,俊朗不凡、風流倜儻,雖然穿戴普通,可是氣宇軒昂。定睛一看,大喜:“尹大哥,你怎麼也來山西了”胤祥親熱得把我引到他那邊,向我介紹:“這位是張五哥”我笑了笑,打了個招呼,忙又問:“尹大哥,來山西做什麼?”胤祥沒回答,反道:“我現在正有些急事要辦,我住在前面的驛館,你晚些時候來找我吧。”見他這麼說,我也擔心舅父回來不見我憂心,忙起身告辭。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舅父還沒有回來,只是打發了人,讓我自己先吃晚飯。不要等他了。正好巧了,我正琢磨着如何向舅父請假去見胤祥呢,得了,不用絞盡腦汁的苦想了。急急的吃了幾口飯,順着胤祥指的方向來到驛館。門人顯然已經吩咐過了,見我來了,就往內院請,到了院門,讓我自己進去。剛要抬腳進門,就聽見胤祥的聲音:“田文,好歹你也是個府台,怎麼那麼窩囊,我還告訴你,施世綸斷過的案,你們誰都不能再管,更不準翻案。實話對你說,施世綸是你十三爺我的門下,也是四爺的學生。你掂量掂量吧!”。我不敢再聽下去,轉身向回走,門人見我這麼快就出來了,滿臉疑惑的看着我,我哪有心情理他,徑直出了門。雖然以前就懷疑尹大哥就是皇十三子胤祥,今天親耳聽到還是很震撼。那麼他嘴中的四爺,就應該是四阿哥胤禎了,未來的雍正皇帝。在位時間不長,但整頓吏治、清理朝政、嚴懲貪官,態度嚴明,手段狠毒。我還是敬而遠之的好,沾上這些皇室子孫,賺不到便宜不說,還有可能搭上自己的小命。
這段插曲雖然讓我有些不快,但是並沒有影響我遊玩的心情。又和舅父走了幾個縣城,這天來到南京地界。南京簡稱寧,地處長江下游的寧鎮丘陵地區,東臨長江三角洲,西靠皖南丘陵,南連太湖水網,北接江淮平原;“黃金水道”長江穿越境域。城東有鐘山屏障,城南有十里秦淮。諸葛亮曾讚歎說:“鐘山龍蟠,石頭虎踞,真乃帝王之宅也”。南京山、水、城、林相映成趣,景色壯麗秀美。春遊“牛首煙嵐”,夏賞“鍾阜晴雲”,秋登“棲霞勝境”,冬觀“石城霽雪”。南京是六朝古都,歷史名勝眾多:夫子廟、玄武湖、鼓樓、雞鳴寺、靈古寺、孝陵、雨花台、莫愁湖、燕子塢等等不勝枚舉。以前我也曾遊玩過多次,不過這次舊地重遊景緻則大不相同。
舅父的事情很多,每到一處都是讓我獨自遊玩。用過早飯,我漫步在碎石路上,欣賞着兩側雕樑畫棟的古建築,走着走着,發現街上的行人都往城南蜂擁。我也隨着人流跟了過去,不時的聽見有人議論,今天慕容老先生開門擇徒,能成為他的入室弟子,是幾世修來的福氣。
好不容易擠到人群前面,一米半高的朱漆高台,左側搭着細紗涼棚,一溜趟放着四把高椅,上首坐着一位老者,六十三、四歲,花白鬍須、鶴髮童顏、目光犀利、精神矍鑠;下首依次坐着三個男子,穿着考究,目光深邃。這時就看見高台上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男子,郎聲道:“各位鄉親父老,今日我家老爺開門擇徒,不限家鄉出身,只要身家清白、志存高遠的青年才俊都可參加。”我美滋滋的看着熱鬧,有意思,又是作詩又是對對子,還要猜啞謎……花樣不少,再看那些蜂擁而上的年輕人,上去的時候興高采烈,下來的時候垂頭喪氣,這位慕容老先生的徒弟還不怎麼好當。這會兒台上兩個家丁拉起的上聯是:東廟闞西廂房東西兩廂門戶相對方敢並坐,這不是一個很難的對子,但是老者顯然對應試者對出的下聯不滿意。我沉思了一會兒,低聲念叨:“南京河北京城南北雙京水土並分可成霸業”話音剛落,就聽台上老者朗聲道:“好、好對,是哪位公子對的下聯,請上台來吧”。四周的圍觀者把目光齊唰唰投向我,我急忙擺手:“對不起、對不起,我只是隨便說說”。任我百般推脫還是被眾人擁上高台,算了,反正下面的問題我不一定答得出,就當玩玩。
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笑眯眯的向我施了禮:“這位公子怎麼稱呼”我急忙還禮:“大叔,我叫瀟遙”。管家接著說“蕭公子,我這有個燈謎,‘展翅翱翔,飛鳥歸房。小人掌印,鑿壁偷光。昔日為雄,遠鏡閑逛。娃娃獻計,紅熱具藏。’請公子說謎底”我頷首跺了幾步,腦筋飛速轉動,忽然靈光一閃,我抿嘴一笑“大叔,您說的可是幾位古人:張飛、關羽、孫權、孔明、陳勝、陸遊、孫策、朱溫。”左側涼棚中走出一位三十四、五歲的白衣男子,“蕭公子果然博古通今,請隨我入室看第三題”連闖過兩關,心情格外舒暢,信步隨男子進入廂房。只見迎門方桌上擺着一根蠟燭,還有一盆清水,是個啞謎。我心頭猛然一動,他們是……。
“蕭公子請吧”
“大叔,抱歉,這道題我不能答”我正色回答。白衣男子挑了挑眉“有何不可?”我頓了頓輕聲道:“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了”說罷,我轉身走出廂房,匆匆下了高台,擠進人群。如果我沒猜錯,他們是個反朝廷的組織,這個清朝要持續三百年,和政府對着干不是以卵擊石嗎,我可不想和他們繳到一塊。
二十天後,我隨舅父返回京城。以後的一段日子,倒是平安無事。沒有人追問我表姐婚禮上那檔子事兒,我也逐漸淡忘了。全力的忙活店鋪的籌備工作,定了房子,接下來就是裝修,為了達到我要求的感覺,凡事必須親力親為,雖然累了點,但是日子倒是充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