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場
景:客室(榕陪何啟華教授坐談。)榕:何教授,我姑父丟下話來,請您無論如何要等他回來,晚了就住這兒。啟:(笑)好,好。(立起赴窗前)這兒環境真好。榕:這兒就是還清靜。啟:(指點)那就是青山飯店吧?榕:噯。(與啟並立窗前)(在遠景中,文在草坪上替芳拍游泳照。)(啟注意到芳健美的姿態,不覺神往。)榕:(看了啟一眼)那是我二表妹。啟:噢。這位小姐活潑得很,活潑得很。榕:(咳了聲嗽)對了,非常活潑,會交際。(笑)所以許多人造她的謠言,說她“玩弄男性”。啟:哦?(回到原座)榕:(倚窗檯立,笑)其實她就是心眼太活,虛榮心又大,恨不得普天下的男人都來追求她。誰要是跟她認真,那可准得受很大的刺激。啟:(微笑)聽你老兄這口氣,倒好像你也是受了點刺激。榕:(詫)我?(笑了起來)我絕對沒這危險。我太明白她了,知道得太清楚了。(芳把浴氅鬆鬆地兜在肩上,露出全部曲線,太陽眼鏡拿在手裏甩來甩去,裊娜地走了進來。見啟,突停步,莊重地把浴氅裹得緊些。文隨後入,拿着照相機。)(榕與啟立起。)榕:我來介紹。何啟華教授,葉緯芳小姐,陶文炳先生。(啟與二人握手)芳:我不知道有客在這兒,衣裳也沒換。榕:咦,剛才不是你叫我來陪客的?芳:(瞪了他一眼)請坐請坐,何教授。(眾坐。)榕:何教授是考古學專家。芳:考古學!我對考古學最感到興趣了。(文向她看了一眼。)啟:(有戒心)是嗎?芳:幾時您公開演講,我一定去聽。啟:一定要請您指教。(男僕入。)仆:何教授的電話。啟:噢。(隨仆出)芳:(拿起照相機遞給文)給表哥也照一張。(文將照相機對準榕,芳也射到鏡頭上去看,臉與文的臉挨得很近,耳鬢廝磨。二人突然相視一笑。)榕:(視若無涎,向芳)你覺得這何教授怎麼樣?(文扳照相機,給他拍了一張。)芳:完全學者風度。我簡直崇拜他。文:嗨,你除了我,不許崇拜別人,聽見沒有?(握住她的手)芳:(笑)咳,連何教授這樣的人你都要吃醋?文:不管是誰,你朝他看一看我都要吃醋。芳:傻子。(二人含情脈脈四目相視。(榕半躺半坐,兩手插在袋裏,吹着口哨,不去注意他們。)芳:文炳,你去拿了游泳衣,上游泳池等着我。文:好。你可得快點來。(出)芳:何教授不知道會不會游泳。榕:(溫和地)噯,我可得告訴你,那何教授呀,你不用打他的主意,白費心。芳:我不懂你說什麼。榕:我已經警告過他了,叫他別上你的當。芳:什麼?(走近前來)你跟他說了些什麼?榕:我告訴他你是什麼樣的人。芳:我是什麼樣的人?榕:(笑)你還不知道?還問我?芳:(頓足)表哥,你真可惡。我就不懂,這何教授也有這麼大年紀了,還怕他自己不會當心,要你像個奶媽似的照應他。榕:我不是照應他。老實說,他要是上當也是活該。芳:那你幹嗎多管閑事?榕:因為文炳是我的朋友。芳:文炳跟我的事你管不着。榕:我管不着呀?告訴你:不許你跟何教授胡鬧,要不然哪──芳:要不然怎麼?榕:我跟你搗亂,你就是受不了。芳:(泫然欲涕)表哥,我簡直恨你。榕:(拍拍她)好,恨吧。我不怕你恨。誰要是給你愛上了可就倒霉了。(出)(芳氣憤,然後她的怒容突化為滿面春風──何啟華入。)啟:(見她一人在此,有點着慌)咦,他們都上哪兒去了?芳:請坐。他們一會兒就來。啟:(想溜)我──我上我屋去休息休息吧。芳:你累了嗎?何教授?(整理沙發上軟墊)坐這兒,舒服點。啟:(心悸,不安)不,真的,我還有點事,一會兒再見。芳:何教授,您在我們這兒挺悶的吧?也沒人可以陪您談談。我是學問根本夠不上,我表哥呢,又有點──(笑着敲了敲頭)有點神經。啟:(愕然)哦?倒看不出來。芳:你不覺得他有點奇怪么?啟:(思索)呃……噯。也許是有點……奇怪。芳:其實這話我不應當告訴人。咳,我真替他難受。也是我害了他。啟:(不解)怎麼?芳:(頓了頓。微笑)你聽他說話那神氣,簡直像是恨我是不是?啟:可不是。(片刻的靜默)他──不恨你?芳:(笑)恨我倒好了。啟:(終於恍然)哦,他愛你。芳:我真不該告訴你這話。至少我應當替他保守秘密。(把兩條腿蜷曲着縮到沙發上,坐得舒服點,但忽然發現大腿完全裸露,輕輕驚叫了一聲“噯呀!”急把浴氅拉下來遮住。)我真覺得對不起他。自從我拒絕了他,他大概受的打擊太重,簡直成了神經病。啟:我明白了。芳:(帶笑)你等着吧,他一有機會就會對你說我的壞話,說我是害人精,專門玩弄男性。你不用理他。啟:當然不理他。芳:(突換輕快的口吻)我們不談這個了,出去走走,換換空氣。(起)啟:(欣然立起)好。芳:你沒事吧?啟:沒事。我正想出去瞧瞧。(將偕出)(榕入。芳見榕,立挽啟臂,親匿地向他微笑。啟受寵若驚,報之以微笑。然後他發現了榕,與榕目光接觸。啟有點窘,又有點惱怒,立即掉過頭去。)榕:(閑閑地)出去散步,是不是,何教授?啟:(頑抗地)噯。(芳挽啟臂昂然走出,不理睬榕。(榕瞠目望着他倆的背影。(苓在樓梯上出現,下樓。她的頭髮已改梳與芳完全相同的式樣。)榕:(聞高跟鞋聲,回顧見苓)噯,緯苓,你的頭髮怎麼了?苓:你說這樣好不好?(旋過頭來給他看)榕:(搖頭)你光是頭髮學她的樣子有什麼用。苓:(心虛地窘笑)我不懂你說什麼。榕:(低聲)我早知道了,你不用瞞我。苓:(倚在最後一根樓梯欄杆上)你怎麼知道的?榕:那還看不出來?苓:(恐慌)文炳知道不知道?榕:他要不是那麼個大傻瓜,他也早知道了。苓:你可千萬別告訴他。榕:我去告訴他幹嗎?苓:你看緯芳是真愛他么?榕:(搖頭)她不過是耍弄他。現在倒已經又有了個何教授。苓:(迫切地)哦?榕:可是她不會為了個窮教授放棄文炳的。好在王壽南的兒子明天就要來了,又年輕,又是天字第一號的大闊人。敢保他一來,什麼教授呀,文炳呀,全給淘汰了。這是你唯一的希望。(文入。苓急扯了扯榕的衣服示意。榕回顧見文。)文:緯芳呢?榕:她出去了。文:出去了?不會吧?她叫我在游泳池等她。(啟匆匆自玻璃門入,四顧,找了一副太陽眼鏡。)啟:這是不是緯芳的?(改口)呃……這是二小姐的吧?(文向前走了一步,望着啟。)榕:(向苓)這是何教授。(向啟)這位是大小姐。啟:(向苓點頭微笑,匆忙地)對不起,二小姐等着要。出去散步,忘了帶太陽眼鏡。(急出)(靜默片刻。文像是要跟出去,走到玻璃門口又停住了,呆在那裏。(苓同情地望着他,作苦痛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