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come from china!
休斯敦的夜色永遠都是那樣地死寂,這個國家這座城市是我們永遠的異鄉,但是,因為相同的血脈,註定了我們的息息相關......2003年2月休斯敦休斯敦是美國第四大城市,也是華人數量第三的城市,位於德克薩斯州東南墨西哥灣平原上部,距墨西哥灣80公里。
從地域上來講這個城市的大有點像北京之於中國。
加繆在>裏面說:"
如果要去了解一座城市,那麼就去了解這座城市的人怎樣相愛,怎樣生活,以及怎樣死去"
但是當這座城市大之如休斯敦,許多的事情都變得瑣碎起來,每天和奔流不息的車流交錯而過的時候,他們都正如你我在北京、上海街頭遇到的那些陌生人,只有匆匆地擦肩而過,那些細微,也註定了被淹沒在成千上百的街道和成千上萬的人群中。
但是,因為"
IcomefromChina(我從中國來的)"
,在這個城市成全了許多的故事。
姚明在NBA安寨紮營以後,因為他名字的拼音和英文近似,老美們因而開始自信心膨脹,遇到我們這些中國人的名字時都想來讀一讀,每回我善解人意地告知我的中文名字很難讀,那些快樂的臉龐上都會閃現一絲懷疑的神色。
直到我不得不地將記者牌上的拼音展示給他們yi-xiao-he,他們還會勉強地維持兩三秒的自尊:期-俏......然後,不得不以尷尬的笑聲收場。
遇到過最可愛的老美,竟然會好奇又一本正經地問我:"
中文好學嗎?"
NBA現如今已經成了"
世界籃球比賽"
的同名詞,西班牙的加索爾、俄羅斯的基里連科、原南斯拉夫的斯托賈諾維奇,來自全世界各地的籃球精英們在這裏一展身手。
因而這裏也有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媒體。
坐在記者席時,總能看見那些用西班牙語、俄語、法語寫的媒體名字。
自從大郅被NBA選中之後,記者席上也開始有了中國媒體的身影,某次隨火箭去達拉斯小牛時,在美航中心遇到幾個當地的華人媒體,他們抱怨說,原來有大郅在的時候,小牛隊的PR(公關)對中國記者們還算和藹,也能適當地為我們安排一些好些的位置,可是現在卻一切都不同了。
隨着姚明表現越來越出色,中國媒體和姚明一起受到了越來越多的關注,尤其因為我是一個來自東方的女性,他們又驚訝地得知我在跟蹤採訪長達幾個月之久時,都會給我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關注。
姚-鯊之戰,休斯敦湧來了無數的全國媒體,我正和邊上一位法國記者交流着對這場比賽的看法,一位男士隨口口我:請問你是來自中國的嗎?我告知是,他頓時又眼發亮,滔滔不絕地開始提起問題來,我略微記得最後他問我,怎樣看待姚-鯊之戰的意義,我是這樣說的:"
以前,在大多數的美國人甚至是西方人眼中,都會認為亞洲人瘦小,不適合竟爭激烈的體育運動,直到姚明來了,他在場上的表現、他的微笑,他的一切都改變了這種錯誤的觀點,他不僅證明了東方人是可以在激烈的NBA上立足的,也給美國人帶來了一種全新的中國人的形象"
我說得過癮,他聽得一直點頭,最後在我按其要求留下了姓名之後,就連聲致謝地離開了。
過了幾天,突然有一天接到單磊從華盛頓打來的電話,聽上去他聲音裏面全是興奮:"
這期的>登出了對你採訪的那一段"
我說哦,我知道了,然後他彷彿對我的冷淡有些"
不滿意"
:"
這可是體-育-畫-報哦,全美乃至全世界發行量最大的體育類刊物!
不過嘻嘻,把你的名字寫錯了"
聽到最後一句,我才吃了一驚,找來當月的雜誌一看,那篇文章主要是寫姚-鯊之戰的,在文章的最後一段就是以我說的話而結尾的,他寫道,來自中國發行量最大的體壇周報記者ki-kiao-he說......我當天就把這一段mail回體壇周報的北京會所,在更衣室遇到潘克倫時,他壞壞地笑兩聲,用標準的台灣普通話說:"
ki-kiao-he,哈哈,韓國人"
後來鳳凰衛視駐洛杉磯的記者謝小雙姐姐也採訪了我,還有一些電視台和報紙的人也採訪了我,到後來,我都有些不清楚,我這張"
中國女記者"
的臉在多少個國家的電視台上露過面了,每當別人聽說我來自中國,又聽說我一直跟蹤採訪姚明,都會眼眼冒光,帶着殷切的神情把話筒遞過來。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最後一場比賽之前,丹佛的更衣室里,只有我們一群中國記者圍着大姚,和他一一話別,一個看上去像日本人的記者拉過>的王繼飛:"
能採訪您兩分鐘嗎?"
小王點點頭,鏡頭開始以我們為背景提問題,然後兩分鐘之後,他又拉過我:"
能採訪您一下嗎?"
我也沒有拒絕,同樣的,以姚明他們為背景,回答完了他們的提問,後來我們發現情況不對,>的陳敏在邊上嘀咕了一句:"
這不是農村包圍城市嗎?"
果真,中國記者被一個個地拉去採訪,最後姚明忍不住笑着說:"
就差我一個"
.....Icomefromchina,還成全了我周圍許多人的故事。
遇到喻第的那一次是在他的餐館,當他走過來自我介詔的時候,我當即注意到他濃濃的北京口音,離家多日,這種"
鄉音"
讓我倍感親切。
他的餐館叫獨一處,朋友介詔說是休斯敦最美味可口的中餐館。
在吃到那道有些辣有些麻的夫妻肺片時,我相信了朋友的推薦,而在朋友的介詔下,他也知道了我是前來採訪姚明的記者。
我記得他看着我,滿臉真摯地說:"
我只希望有機會姚明能來我這裏吃上一頓飯,讓我好好地給他補一補"
來到美國十幾年,從一個學建築的大學生到一家赫赫有名的中餐館老闆,他的經歷一定像許多留學生一樣,充滿了坎坷的色彩,在認識后的幾個月裏,他從來不講自已怎樣苦過,只是曾一起外出吃飯時,他一定會悄悄地拿出數額不小的小費,放在桌子上。
他說過,他做過餐館的小工,知道他們有多苦。
去他家作過一次客,他的夫人曼青姐是個美麗的女人,坐在曖曖的屋子裏,她回憶起當年兩個人第一次賺到一點錢,步行幾分里去吃頓肯德基,那種笑容中有着說不出的從容。
從此以後每次去他餐館吃飯,他都一定會抽出時間,和我討論着火箭的比賽。
他生活的重心之中似乎又多了一道-期盼着姚明的光臨一次,能為他獻上自己精心製作的菜。
臨走之前,姚明終於成行在那裏作東宴請記者,始終沒有機會問問他對這餐館的感覺,只是記得喻老闆在包廂里忙來忙去的身影。
還有,為了不讓人打擾姚明,他親自守在一邊作服務生,並且不找姚明索取簽名,或是合影"
我每天都要接待無數的人,這些年來我也親眼看見隨着中國的發展,中國人在海外地位的提升,這一次,因為姚明,太多事情得到了改變。
姚明不僅僅是一個籃球明星,更多的,他簡直充當了中美文化交流的大使,使許多美國人都改變了對中國人的看法"
他說。
在這個城市的鋼筋水泥中,蟄伏着近二十萬的亞洲人,都在以各自的形態過着各自不同的生活。
他們都有着自已的掙扎和夢想,也原本有着各自的軌跡,彼此之間,永遠不會相交。
只是,他們似乎都在匆忙前進的步履中停了下來,為了一件事情,為了一個聲音。
記得從去火箭第一天看球開始,每天就開始邂逅不同的中國面孔,在賽場上,他們都是那樣耀眼的一群人:抑或是高舉加油牌扭動着身軀,抑或是在身軀上直接油漆着姚明的名字,抑或是瘋狂地喊叫着......Andy姚是和他們略微有些區別的一個,一直在富國銀行有份穩定的工作,純脆是由於愛好,他接過了火箭的電台節目"
火箭時間"
的工作。
從此以後,他的時間就把劃分成了兩半,一半是穿着西裝革履地接待客戶,滿口金融術語,另一半則是匆匆地從銀行趕往康柏中心看球,然後記錄,採訪,再在錄音間裏播報出去。
這樣的生活讓Andy幾乎"
疲於奔命"
,但卻享受無比。
他身高1米93,為此他總戲稱姚明搶了他在休斯敦身高第一的"
寶座。
但最讓他值得炫耀的事情,卻莫過於他是休斯敦第一個用中文向姚明發問的記者。
Andy十幾歲才從台灣移民美國,但當他回憶起初次採訪姚明的那些細節的時候,只覺得自己特別為是一個中國人而感到自豪"
我想不管是台灣人、香港人、大陸人,說起姚明,大家都只有一個聲音。
那就是,我們都是中國人"
周鴻濡先生是齊白石的關門弟子,他是休斯敦中國畫院的創始人,也是第一個在哈佛大學開過畫展的中國畫家。
從人生的軌跡上看來,他永遠都不會和姚明有任何的關係,但是自從姚明的到來,這個對體育運動從不關注的畫家開始關注姚明的一切。
他中斷了自己手上的工作,花了好幾個夜晚為姚明畫像,他其實也是第一個為姚明畫中國畫的人。
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姚明一無所知。
但周先生並沒有奢望過任何的回報"
我覺得他是中國人的驕傲"
這是他作畫的全部動力。
而他所希望的,只是畫好姚明,畫出姚明的神采,並且有機會給他看看。
走的時候,從一個朋友那裏知道了周先生得了重病的消息,想打個電話給他,卻又無從問起,因為拿起電話時,我知道他一定還會執着地問:什麼時候可以把畫好的姚明像給他呀?......門前不知名的夜鳥兀自啾鳴,還有那些永遠都不停息的車流,只有這些屬於生命的喧囂和騷動,因為休斯敦的夜色永遠都是那樣地死寂,這個國家這座城市是我們永遠的異鄉,但是,因為相同的血脈,註定了我們的息息相關。
不知道是誰在成全着誰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