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所謂見微知着,她那個便宜娘親王氏在這二房的處境幾乎可以用四面楚歌或獨木難支來形容時,王氏竟然連唯一的親生女兒都不懂得拉攏,還蠢得用這種方式將已與自己有了隔閡的女兒推離得更遠,當真是個愚不可及的蠢婦!

由此可知王氏會在二房中始終被小妾姨娘們打壓得抬不起頭來,完全就是理所當然的事。這麽愚蠢的婦人又怎會是個宅斗高手呢?王氏至今還能活得好好的當她的二夫人,已是僥天之幸了。

不過這一切已與她無關,現在的她只想趕快思索出一個萬全之策,讓自己脫離江家,離開這群吃人不吐骨頭,無情又無義的江家人。

要她抄寫整部的《楞嚴經》嗎?

也好,她正好可以藉此機會龜縮在自個兒的小院裏,不必去理會江家那些亂七八糟的人事物,好好的想一想自己未來究竟該怎麽做,才能心想事成的與江家人一刀兩斷。

江夕荷眉頭輕蹙的讓迎夏替她在窗邊整理出一個舒適的座位,讓她可以長坐於此抄寫經書。

窗外,桃花初開,粉嫩喜人。

她讓迎夏替她鋪了宣紙,磨了墨後,平心靜氣的坐下,提筆,開始抄寫這部長達七萬多字的《楞嚴經》——

卷一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室羅筏城,只桓精舍……

轉眼,窗外桃花的花期已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翠綠色中夾雜着一顆又一顆的小青桃掛滿樹梢,果實累累。

拜抄經所賜,江夕荷過了整整兩個月的平靜生活。

原本她是可以擁有三個月的平靜生活的,可惜攤上一個愚蠢的生身之母王氏,讓她的平靜生活從三個月縮短成了兩個月。

這話怎麽說呢?

事情是這樣的。

當初王氏拿出《楞嚴經》給江夕荷抄寫時,原本就是不安好心,想教訓膽敢頂撞她的女兒,罰她抄寫兩個月的經書,等距離老夫人生辰最後一個月時,再讓她改抄寫《阿彌陀經》做為壽禮。

王氏的想法是《阿彌陀經》的字數不多,一個月內定能抄寫完成,只要誤不了女兒準備壽禮這件事便成。

她壓根兒就沒有考慮過花三個月抄寫七萬多字,和花一個月時間抄寫五千多字,這兩者之間所耗費的誠意與心力所準備出來的壽禮差別會有多大。

王氏的愚蠢由此可見。

對於王氏的打算,江夕荷根本就不知道,即便知道了,她也不會在意。

對她來說,在三個月內抄寫完一部《楞嚴經》沒什麽困難度,以此做為老夫人的壽禮也算誠意十足,所以她欣然接受這安排,並按部就班的照着自定進度抄寫經書,一天不落。

這麽做有個大好處,那便是沒人會來打擾她,即便來了,她也有合理的解釋謝絕打擾。

老夫人的壽辰可是江家大事,如若她這個孫女為老夫人精心準備的賀壽之禮出了差錯,原因還是出在自家人身上,那可是在賓客面前自打他們江家的嘴巴,誰敢?

於是有此憑恃,江夕荷便宅在自個兒的小院裏樂活了整整兩個月的時間,直到愚蠢的王氏前來打斷她這份寧靜。

王氏是算準時間來的,在罰女兒閉門思過抄寫了整整兩個月的經書後,這才帶着《阿彌陀經》前來,要女兒改抄此經書做為老夫人的壽禮。

這本經書只有兩千字左右,王氏心想她的女兒再不濟,應該也能在一個月完成這份壽禮才對。

對於這點她信心十足,所以當初才敢在這事上算計女兒,要不然她膽子再大也不敢拿要祝壽老夫人的賀禮開玩笑啊。

可是當她來到這兒,看見她所抄寫的經書後,整個人都傻眼了。

「這……這些真的都是荷兒你寫的?」

看着眼前堆疊整齊的佛經,和上頭那一手工整漂亮得令人驚艷的簪花小楷,王氏簡直不敢相信。

「是。」江夕荷低眉斂目的回答,其實是壓根兒不想多看王氏一眼。

「這……娘怎麽從來不知道荷兒的字寫得這麽好?」

你不知道的又豈止這點,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

江夕荷垂首撇唇,不以為然的在心裏應答着,面上卻低聲答道:「女兒只是儘力,擔不上個好字。」

「可是娘見了就是覺得好,比你大伯家的萱姐兒和芸姐兒,還有你三叔家的蘭姐兒和蕙姐兒都好,更別提那四個臭丫頭了,哼!」王氏口中的臭丫頭自是江夕荷那四個庶妹了。

江夕荷沒有應聲,反正王氏也不是真在誇她,純粹是為了貶低他人罷了。

「怎麽會有這麽多?你是抄了多少啊?」王氏伸手翻看桌面上那疊抄好的佛經。

「已經抄了三分之二,女兒一定能在老夫人壽辰之前將它完成,請娘放心。」江夕荷說。

「什麽?你說已經抄了多少了?」王氏被嚇到,瞠目結舌的轉頭看向她。

「三分之二。」江夕荷應道。

「你在開玩笑?」王氏瞪着她,臉上滿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女兒現在正在抄第七卷經書,再過兩天應該就能完成。」江夕荷徐徐答道,一頓後又補充道:「《楞嚴經》一共有十卷,完成近七卷,應有三分之二了。」

王氏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震驚得半晌都說不出話來。

這部《楞嚴經》有七萬多字啊,前七卷總共有多少字她不知道,但這個在她看來始終一無是處的女兒怎可能在兩個月內抄寫完經書的前七卷呢?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可是事實擺在眼前,而且重點是,她相信女兒應該也沒那個膽子敢欺騙她才對。所以,她真不是在作夢?

王氏忍不住又翻閱起桌上那疊抄好的佛經,第一卷,第二卷,第三卷,直到未完成的第七卷,卷卷字跡皆盡相同,明顯出自一人之手而非有人幫忙代抄……

「娘前來找女兒有事?」江夕荷出聲問。

「沒、沒事……就是來看看你經書抄寫得如何了,既然你說能在老夫人生辰之前完成,為娘就放心了。那你繼續抄,娘不打擾你了。」王氏表情有些僵硬的微笑道,說完立即帶着手上抱着《阿彌陀經》的貼身丫鬟,頭也不回的匆匆離去。

江夕荷原本對此插曲毫不在意,以為王氏離開後,自己便能恢復先前寧靜悠然的時光,怎知這卻是整個麻煩的開端。

王氏離開女兒的院子後,當下立刻迫不及待的到處宣揚女兒的優秀,得意忘形的替女兒引來一堆麻煩與仇恨。

對於王氏把自個兒那個膽小懦弱的女兒誇出花兒來的事,江家大多人都是嗤之以鼻的反應。

二房的荷姐兒是什麽樣子,江家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啊,字寫得極漂亮?那是與你這個寫了一手狗爬字的二夫人相比吧。抄《楞嚴經》做為老夫人壽辰禮?那又是花了二夫人多少私房偷偷請外人幫忙抄寫啊?

總之,誰也不信王氏所說出來那些讚揚荷姐兒的話,直到有幾個不懷好意的小輩帶着嘲諷與戲弄的壞心眼前去庭芳苑企圖打臉,結果卻反而自個兒腫了一張臉回來,眾人這才意識到不太對勁。

大房裏。

「你說什麽?荷姐兒真的在抄寫《楞嚴經》,而且已經抄寫到第八卷了?就她一個人,沒找幫手?」

「嗯。」

「你如何能確定?」

「筆跡一樣。」

「那也不能確定那筆跡是荷姐兒的,也許是別人——」

「娘,女兒就站在旁邊親眼看她提筆寫字,那些字確定是出自荷妹妹之手,而且……」大房嫡長女萱姐兒咬了咬唇瓣,面露出些許不甘,道:「女兒雖不想承認,但荷妹妹那一手簪花小楷寫得比女兒還要好,甚至與蘭妹妹相比也不遑多讓。」

三房的嫡長女蘭姐兒是江家出了名的才女,琴棋書畫皆有不凡造詣,但最出彩的是她那一手簪花小楷,曾得名家點評,極為優秀。

江家大夫人聞言頓時瞠眼驚叫,「什麽?」

同時間的三房裏,跟着大房兩位堂姊跑去庭芳苑湊熱鬧的蕙姐兒,也正向母親訴說她先前看見的不可思議事情。

「娘,女兒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您。荷姊姊寫的字真的跟大姊一樣漂亮。」蕙姐兒一臉發誓狀的對母親說,事實上她覺得荷姊姊寫的字比大姊寫的還要漂亮,可是她不敢這麽說,怕被娘罵。

三夫人許氏伸手點了點小女兒的額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斥聲道:「你這丫頭不懂就別亂說,你大姊的字可是得到過書畫大師許大師的肯定,哪是二房那個荷丫頭比得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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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妻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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