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你說的是人話嗎?」他破口大罵。「這些年少霆在外頭過的是什麼生活,當年又是怎麼死裏逃生的,你有問過一句、關心過一句嗎?從他回來至今,你就不斷地往他身上扣上不孝的罪名。我這今當舅舅的在此你都如此對他,我不在時,你又是如何踐踏我妹妹用生命換來的這個兒子?池正煥,你就這麼瞧不起我妹妹替你生的兒子,瞧不起我們莊家,當我莊家所有人都是泥捏的沒有脾氣是嗎?」
池正煥臉色難看。
庄守誠沒理他,繼續臉紅脖子粗的對他放話,道:「今天咱們就把話說清楚,你若不要少霆這個兒子,我今天就把他們夫妻倆帶走,以後他和你池家沒有任何關係,你以後死了也不必通知他回來奔喪。
「你若還要這個兒子,就好好地對待他們夫妻倆,不要讓他們在這個家受到一絲委屈或傷害,倘若再發生類似三年前的事,讓他們夫妻倆受到什麼傷害的話,我莊家定會傾盡所有也不讓你池家好過!」
一頓,他表情狠厲的又道:「你最好別以為我只是在嚇你,根本做不到,有錢能使鬼推磨,我莊家什麼都沒有就銀子多,只要有銀子,什麼事情是辦不到的?你若不信,儘管試試看!」
池正煥面色陰沉沒有應聲,一旁的李氏卻已氣到渾身顫抖。
「你竟敢威脅我們?」她難以置信的瞪着庄守誠尖聲叫道,「你可知道我父親是誰?」
「我知道李家勢大,李尚書位高權重,可我莊家也不是吃素的,雖是商戶卻認識不少達官貴胄,比李家有權有勢的也不少,我就不信你李家真權勢滔天到無人能治!」庄守誠怒目相向的與她針鋒相對。
「你——」李氏還想說話,卻讓池正煥壓聲喝斷。
「夠了!」池正煥警告的看了夫人一眼,然後再度轉頭面對庄守誠。他有些漠然冷淡的說:「我會記得三哥的警告的,但也請三哥記住少霆他姓池,是我池正煥的兒子,做父親的管教子女是天經地義的事,即便是莊家,也干涉不了我管教兒子這件事。」
「意思就是少霆是你的兒子,你想怎樣對待他就怎樣對待他,即便是我莊家也管不着是不是?」庄守誠陰沉着臉說。
「三舅,別說了。」池少霆突然開口。他知道再讓他們這樣針鋒相對、互不相讓的對峙下去也不會有結果,只會把兩家的關係弄得更糟罷了。
他一開口,對峙的兩人立刻全都轉頭看向他,他卻毫不怯懦,平靜地看着他們倆,緩聲開口道:「三舅,我相信虎毒不食子。父親,三舅是關心則亂,又對你有些誤會才會口不擇言,你大人大量就別與他計較了。」
頓了一下,他乾脆把接下來要說的話一次說完,免得還得等上許久才輪得到他說話。他可以等,卻捨不得夕荷一直陪他在這裏罰站。
他看着父親說:「過去這段日子孩兒不是不想回家,而是當年跌下山崖受了傷,失去了記憶,直到最近才恢復記憶找到回家的路。這段日子讓父親為孩兒憂傷是孩兒不孝,但沒讓你白髮人送黑髮人,也算不幸中的大幸。」雖然他很懷疑父親會這麼想。
「孩兒與夕荷成親之事既已成定局,還望父親能夠接受。」他繼續說,目光溫柔的看了身旁的妻子一眼。「孩兒不做那負心人,貧賤不移,富貴不淫,今生今世有夕荷一人足矣。」
不等父親開口說話,他又道:「最後是太子要孩兒轉達給父親的幾句話。」
冷不防的聽他冒出「太子」這兩個字,池正煥渾身一僵,目光瞬間專註了起來。
庄守誠也有些意外,卻只是輕挑了下眉頭,而後完全不動聲色,靜觀其變。
「太子?」池正煥目不轉睛的盯着長子,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他是何時和太子扯上關係的,太子又怎會要他傳話?
「是。」池少霆不避不讓的直視着父親的雙眼。
「你何時與太子見面的?太子又怎會要你傳話給我?」池正煥目光銳利,神情嚴肅的質問他。
池少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平靜的轉述了太子要他轉達的話。他說:「太子要孩兒轉告父親說,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否則,多行不義必自斃。」
血色瞬間從池正煥的臉上褪去,只留下一片蒼自。
池少霆視而不見的又說:「太子還說,池家近年發生不少事,父親似乎忙得有些焦爛額,進宮講學之事就不煩父親了,他會稟明皇上另擇少傅,待父親忙完家務事後調任文書自會下達。」
池正煥難以置信的瞠大雙眼,整張臉面無血色。
「這不可能!」李氏尖聲大叫,然後怒氣沖沖的質疑他,道:「你是什麼身分,怎麼可能有機會接觸太子,太子又怎麼可能會和你說這些話?全都是胡說從道!老爺,你可千萬別信他說的話!」
「是真是假,父親只需要派個人去打聽一下就知道了。」池少霆平靜地說,始終面不改色。
看着長子平靜無波的臉,池正煥像氣球消了氣一樣的癱在椅子上,瞬間好像老了十歲。
「太子還和你說了什麼?」他神情疲憊的問。
「太子沒說什麼了,倒是孩兒與太子說了一句話。」池少霆搖頭道。
池正煥微怔了一下,問他,「你與太子說了什麼話?」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池正煥原本難看的臉色瞬間又變得更難看一些。「你這是在對為父落井下石,故意要陷爹於不義嗎?」
「太子有意要孩兒替他做事,卻又擔心子肖父,所以孩兒只能以此話表忠誠,請太子給孩兒一個為池家在太子心中平反的機會。」池少霆平靜地看着他說。
池正煥怔了一下,臉上表情變得訕訕然的,想認錯又拉不下臉面,只能裝做沒這回事的問:「太子要你替他做什麼事?」
池少霆眉頭輕挑,不答反問:「父親這是要打探太子的私事?」
池正煥頓時渾身一僵,啞然無語。
「老爺這麼問是關心大少爺,擔心大少爺年少不知事會誤了太子的事。」李氏目光淬了毒似的瞪着他說:「大少爺怎麼就不懂得體會老爺的好心,還給老爺扣上這麼一頂會讓人誤會的大帽子?」
池少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少堂的事已經讓太子現今對父親有所誤解,父親在這個時候難道不應該更要避嫌嗎?」
池正煥冷冷地看了李氏一眼,讓本來還想說什麼的李氏不得不抿緊了嘴巴。
池正煥轉頭看向長子,有些難以啟齒的開口問,「你弟弟的事……你知道了?」
「進京城就聽說了。」池少霆面無表情的說。
「街頭巷尾人人都在討論,除非是個聾子聽不見,否則能不知道嗎?」庄守誠冷嘲熱諷的開口補充道。
池正煥臉色極度難堪,但想到那個自己自小疼愛到大的兒子,他還是只能夏着臉皮開口道:「少堂的心地不壞,就是好色糊塗了點,你想個辦法把他從牢裏救出來吧」說完,他的目光往庄守誠那方向飄了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