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這輩子若要壽終正寢而非不得善終的話,唯有離他們愈遠愈好。不過在她還有利用價值之前,江家人有可能會放過她嗎?
江夕荷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知道對江家人來說,她除了聽話之外,有張漂亮臉蛋是唯一可取之處,也是她最大的價值,難道她要用毀容的方式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嗎?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再過七個月,她的婚事就會在她滿十五歲的當天被正式提起,然後在短短一個月內,那個毀了她上一世人生的混蛋就會雀屏中選,只因為江家看中了對方家族在京城中的人脈,期許以姻親關係讓江家能更上一層樓。
這門親事對江家所有人來說,除了她這個受害者之外,可以說是樂見其成。
江家老太爺之下共有三房,江家大老爺負責掌管家族事務,江家二老爺輔佐,江家三老爺是江家的驕傲,也是江家唯一的進士老爺,任五品知府,為現任的懷州太守。
江家三房中,大房掌家,三房為官,在家中皆有一定的說話權,唯有二房勢弱,只有靠賣女兒為江家的未來鋪路這個方式來刷存在感,而這種刷存在感的方式,明顯一致獲得江家所有人的認同與肯定。
對江家人來說,三老爺在仕途上若能更上一層樓是大好事,對江家二房來說,能讓三房感恩,又能讓大房因三房而不敢輕忽怠慢二房,絕對是件雙贏的事。除此之外,還能平定二房後宅里的內亂,可謂一箭三鵰。
江夕荷是二房的嫡長女,其母王氏在生下她之後虧了身子,養了好多年後才又有孕生下嫡長子,可是在此之前,二房裏的三位姨娘卻早已先後為二房添了三名庶子與四名庶女,並且還個個才貌不俗。
為此,二房妻妾之間斗得極凶,王氏這個二房主母的地位一直都不太穩固,直到她為自個兒的女兒找到一個家族勢力極大的夫家並敲定婚事後,她這才得以翻身,穩固主母的地位。
至於這門親事適不適合她心性膽小怯弱的女兒,又或者女婿的品性為人優劣好壞,她從未關心更未在乎過。
總而言之,如果要江夕荷弄個江家人厭惡度排行榜的話,她的父母親絕對是榜上有名,而且還是名列前茅,也因此她對他們的孺慕之情早已在前世被消耗得一乾二凈了。
上一世她就這樣被江家人為自身的各種利益給賣了,至於這一世,那些人別想再得償所願。
現在,她還有半年多的時間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江夕荷靜靜地躺在竹躺椅上,閉目思索着該如何闖過半年後的這一關時,原本寧靜的四周卻讓一串腳步聲給打破了。
腳步聲由遠而近的停在她身邊,接下來響起的是丫鬟迎春的聲音。
「姑娘,你睡著了嗎?」
迎春是江夕荷的另一名貼身丫鬟,性子和沉默寡言的迎夏可謂是南轅北轍,不僅能說會道、巧舌如簧,還冰雪聰明、蕙質蘭心,是她上一世最為倚重的心腹,也待她情同姊妹。
可是,誰會想到她根本就是個吃裏扒外、狼子野心的蛇蠍女呢?
上一世害她早死的兇手一共有三人,寵妾滅妻的混蛋是一個,被那混蛋捧在手心的賤女人是第二個,最後一個便是眼前這個恩將仇報、背主求榮的賤丫頭,也是她第一個要剷除的禍害。
江夕荷緩緩地睜開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說:「我即便是睡著了,也被你吵醒了。」
「奴婢知錯。」迎春嘴上這麽說,臉上卻不見任何一絲認錯知錯的表情。她接著說:「二夫人身邊的喜雀姊姊剛來過,說二夫人午膳用得極少,姑娘要不要過去關心一下?」
「你懷的是什麽心?」江夕荷面無表情的看着她問道。
「什麽?」迎春呆了一下,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你姑娘我病體未癒,你卻要我拖着病體去探視母親,你是想害我病情加重,還是想害我被母親責備輕重不分?」江夕荷目不轉睛的盯着問她,「你是什麽心態?」
「啊?」迎春沒想到會被道破心機,嚇得臉色都變了,但她仍然迅速回神,拚命的搖頭否認自己的居心不良。她誠惶誠恐的說:「姑娘,奴婢沒有,奴婢冤枉,奴婢——」
「停。」江夕荷冷淡的打斷她。
這命令讓迎春反射性的停住,但不甘一輩子為婢為奴、直想翻身做主子的野心又讓她再度開口,漠視了主子的命令,她紅着眼眶,用着我見猶憐的模樣說:「姑娘,奴婢真的沒有,奴婢只是——」
「出去。」江夕荷再次打斷她,並伸手指向房門的方向。
「姑娘?」迎春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一動也不動的站在原地。
「這已經是你第二次無視並且違背我這個主子的命令,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江夕荷面無表情的看着她說,並再次下達命令,「出去。」
迎春猶豫不決的看着主子,掙扎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留在原地沒有離開,只因為她比誰都了解自個兒的主子。
她的主子是個膽小怯懦,沒有主見的姑娘,只會唯唯諾諾、聽命行事,難過哭,委屈哭,不知所措也哭,無所適從更哭,簡直沒用到狗見了都懶得理。
可是這樣的一個人卻是她的主子,只因為她比她會投胎,投生在江家這麽一個富裕的書香門第之家,而不像她投生在一個三餐不濟,得靠賣女為婢為奴才能養活其他孩子的窮苦人家。
她真的是既不甘心又不平衡,更不想認命,她明明就比這個沒用的主子更聰明、更優秀,連長相也沒遜色多少,憑什麽江夕荷這樣的人都能當主子,而她就只能當奴婢呢?所以她一直都在思考,在籌謀,想着如何取得這個愚蠢主子的信任與依賴,進而靠她讓自己翻身。
可是現在是怎麽一回事?原本總對她和顏悅色、親善有加,甚至是言聽計從的姑娘怎會突然對她這麽冷淡,好似有所不滿?
她得搞清楚才行。
她吸了吸鼻子,一邊擦着眼淚,一邊低聲懺悔的說:「姑娘,奴婢是不是做錯了什麽?請姑娘告訴奴婢,奴婢一定會改,不會再惹姑娘你生氣。」
「看樣子你真沒把我放在眼裏。」江夕荷冷笑了一下,然後揚聲喚道:「外頭有沒有人?」
不一會兒,迎夏便應聲進房,看見迎春在房裏抹淚雖然有些訝異,卻什麽也沒說,只是朝主子恭敬的揖身,「姑娘。」
「把她帶下去,還有,請李總管過來一趟。」江夕荷指示道。
迎夏雖不明白髮生了什麽事,但還是謹守本分的聽命行事,走到迎春身邊伸手輕拉她的衣袖,示意迎春跟她走,怎知迎春卻一把將她的手揮開,瞬間跪了下來。
「姑娘,奴婢知錯,請姑娘息怒原諒奴婢這一次,奴婢再也不敢有下次了。」迎春朝姑娘磕頭求饒。
「那你說說看你錯在哪裏?」江夕荷面無表情的看着她。
「奴婢未聽從姑娘的命令。」迎春淚眼汪汪的低聲說。
「只是這樣?」
迎春咬了咬唇瓣,吸了吸鼻子,又說:「姑娘要奴婢停住別說話,奴婢還一直說;要奴婢出去,奴婢卻沒有聽令還待在房裏。」
「還有呢?」
「還有、還有……奴婢也不知道自個兒還犯了什麽錯惹惱了姑娘,請姑娘明示。」迎春可憐兮兮的抹淚道。
「還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江夕荷冷笑出聲。「你違背我的命令不只一回、兩回,而是連續三回。在第三回之前我甚至直接開口對你說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不料你根本就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不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裏。除此之外,你真以為我不知道你都背着我做了什麽,心裏又在打什麽主意嗎?我給過你太多次機會了,但你卻一次又一次的令我失望,這樣的婢女我留着有何用?」
說完,江夕荷直接轉頭對迎夏下令道:「把她帶出去交給李總管,告訴他我不管他如何處置,從今以後別讓我再看見這丫頭,否則唯他是問。」
「不!」迎春驚恐的大叫,「姑娘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求姑娘再給奴婢一次機會,姑娘饒命!姑娘饒命!」她磕頭哭求,真的怕了。
「迎夏,你還愣在那裏做什麽?沒聽見我剛說的話嗎?」江夕荷面不改色,心硬如鐵。
迎夏雖然有些不忍,但還是聽從主子的命令強硬的將迎春從地上拉了起來,將她拉扯到屋外去。也幸好她的體格強健壯實,不同於迎春的纖細嬌柔,不然肯定得更費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