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蘇禧查看了看雪瓷的後腿,因冬天地上都鋪了一層軟軟的氍毹,所以它沒受什麼傷。她抱着受驚的雪瓷順了順毛,道:「周大夫說雪瓷傷的很嚴重,需要好生將養半個月,半個月後方能下地行走。」她見衛沨臉色不大好看,湊到他跟前,眨巴眨巴大眼睛,問:「庭舟表哥,你不喜歡它嗎?」
就見衛世子冷冷一笑,表示自己的回答。
蘇禧扁扁嘴,她明明覺得雪瓷很可愛很可憐,小小的一團,為什麼他不喜歡?
不過也沒關係,等雪瓷傷好之後,她就該將它放回隆安山了。
今兒是除夕夜,也是蘇禧的生辰,因着上頭還有晉王與晉王妃,她不好大辦,就只打算與衛沨在雲津齋過了。不過除夕夜卻是要一家人一塊吃飯的,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聚在前堂一道用晚膳。
靖王妃袁氏仍住在靜元庵,沒有被接回來,過年的事宜都是蘇禧一人安排的,側妃董氏幫着提點了幾句。蘇禧出嫁前跟着殷氏學過掌家,倒也安排得像模像樣,沒出什麼紕漏。
然而不知是不是這幾天忙着府上事情的緣故,蘇禧一早起來便有些精神不濟,臉色也不大好。衛沨瞧見了,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道:「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一旁衛歆見狀跟着道:「大嫂這些天太累了吧?府里的事都是你一個人做主,是不是身子吃不消了?」
府上過年諸事繁忙,大事小事都需要蘇禧拿主意,本該是一個月前就準備的,只是當時她在別院養病,回來后就忙着給雪晴相看親事,生生耽誤了半個月時間。這剩下的半個月裏,她就將一天掰成兩天用,每天連覺都不敢多睡,有時困極了,吃飯吃到一半也能倒在衛沨懷裏睡着。
衛沨心疼她這麼勞累,就說找側妃董氏幫着她一塊安排。可是蘇禧卻說不用,她看着軟和,其實骨子裏倔強得很。這些事情本就該她學會打理的,她要是一直依附旁人,便一直都學不會持家。所以就趁機逼了自己一把,幸虧熬了半個月之後,總算是有了成效。
蘇禧抿唇,朝衛歆輕笑了笑,道:「許是昨日沒睡好,一會我回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我還請了德藝班的人,你們用過膳后可以到後院去看,還有放煙火的。」
因為天氣冷,蘇禧擔心大伙兒凍着,就把戲檯子挪進了湖心的望月樓,裏頭燒着炭盆,頗為暖和。她凡事都安排得細緻,什麼都考慮好了,叫人挑不出毛病。
可若是有人存心雞蛋裏挑骨頭,那就不一樣了。
衛昭昭抿了一口青瓷繪蘭草酒杯里的桂花釀,道:「往年過年喝都是梅花釀,為何今年卻換成了桂花釀?這桂花釀太過甜膩,口感也不好,不如梅花釀好喝。」
晉王妃袁氏病情反覆,時好時壞,今年就沒跟他們一塊兒過年。二爺衛汛的傷雖好了,但是卻像變了個人似的,對誰都暴躁的不得了,也沒跟他們一塊用膳,廖氏就留在了瑞安居照顧他。衛昭昭想起以前一家人其樂融融的光景,母親疼她,哥哥寵她,而今卻只剩下她和三哥衛泱倆人,就忍不住對衛沨和蘇禧生出了一股怨恨。
倘若不是他們,家裏怎麼會變成這樣?
那邊蘇禧忍着不適,解釋道:「往年的梅花釀都是隆安山別院產的,今年下了幾場暴雪,將別院的梅花都壓壞了,梅花釀只產了一壇。我想着一壇不夠一家人喝的,就將梅花釀改成了萬和樓的桂花釀。」說罷,抬眸看向衛昭昭,見她一臉不認同,又道:「二姑娘覺得不好喝,是因為你沒將桂花釀燒熱。這桂花釀就是熱過了才好喝,不僅能滋補裨益,更能活血益氣,對身子是十分有好處的。」
說著讓聽鶴將梅花釀拿去一旁熱了熱,給桌上的每個人都倒了一杯。
衛昭昭不相信地喝了一口,入口卻果真與剛才不同,桂花的香味被蒸了出來,綿甜清香,回味無窮。她登時不語,緊接着又吃了一口桌上的油燙鵝,皺起眉頭道:「鵝肉做得這麼膩,叫人怎麼吃呀?」
蘇禧正要說話,衛沨在桌下按住她的小手,面無表情地開口:「不吃就回去。」
衛昭昭扁扁嘴,總算是消停了一些。
可是沒過多久,她便叫囂着肚子疼,面色發白,眉頭緊蹙,瞧着倒不像是假的。晉王衛連坤讓人去請大夫過來,屋裏的人哪還能吃得下去,好好的年夜飯被攪得亂七八糟。這個忙着請大夫,那個忙着照看衛昭昭,屋裏鬧哄哄的,蘇禧在一旁瞧着,忽然就覺得一陣頭暈。
沒等周大夫過來,蘇禧便身子一軟,往地上倒去。
衛沨就在她身後,立即接住她嬌嬌軟軟的身子,道:「幼幼!」
所有人都以為蘇禧是疲勞過度才暈倒的,便是衛沨也這麼以為。
衛沨把蘇禧抱進花廳。周中賢過來后,那邊衛昭昭叫喚得厲害,他就先去給衛昭昭把了脈。倒不是什麼大病,只是腸胃有些不適,與今日的飲食沒有關係,周大夫給她開了一服藥,讓她下去煎了喝葯,並道:「是葯三分毒,日後這種小病,二姑娘多喝幾碗熱湯就能解決了。」
意思就是她小題大做,一點小毛病也要鬧得驚天動地。
衛昭昭面不改色,向周大夫道了謝,轉頭看了一眼另一邊躺在美人榻上的蘇禧。
蘇禧小臉發白,安安靜靜的,看起來比衛昭昭還要更嚴重一些。周大夫走過去,在她皓腕上墊了一快雪白娟帕,手指扶着她的脈象,開始把脈。
衛沨面色不豫,烏瞳看着蘇禧,話卻是對衛昭昭說的:「若是幼幼有什麼事,日後你就去靜元庵陪着袁氏。」
衛昭昭錯愕地睜了睜眼,不敢相信衛沨竟然當著所有人的面說出這種話。她看向坐在太師椅中的晉王衛連坤,嗔道:「爹,你看大哥,大嫂昏迷了與我何干?我不過是……」
衛連坤頭疼道:「你就少說兩句吧。」
眼下衛沨是昭元帝面前炙手可熱的人物,過不久興許還會成為儲君,便是衛連坤,也不敢隨意對衛沨說教了。
衛昭昭氣鼓鼓地離開了花廳。
這頭,周大夫終於診斷出了結果,起身先是朝衛沨抱拳行了賀禮,方笑道:「恭喜世子爺,夫人是有喜了。」
大抵是太久沒好好休息過的緣故,蘇禧一口氣睡了三四個時辰,再次醒來時,已經過了子時,守歲的人都回去睡覺了。她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雲津齋,衛沨就站在床頭,也不曉得站了多久,他修長的身子斜倚着紫檀木床架,定定看着自己,就連她醒了坐起來,他也沒有絲毫反應。
蘇禧揉了揉腦袋,這會兒比吃飯的時候好多了,那時候只覺得自己頭暈目眩,站都站不穩,眼睛一閉就沒了知覺。她見周圍一個丫鬟也無,轉眸看向衛沨,「庭舟表哥,現在什麼時辰了?家宴已經散了嗎?二姑娘沒事吧?」
自個兒還沒好呢,就知道關心別人。
那衛昭昭根本不是什麼大病,只是為了讓蘇禧難堪,故意小題大做罷了。周大夫給她診完脈,她就跟沒事人一樣,生龍活虎的,轉頭就去聽了德藝班唱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