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蘇禧覺得有必要好好跟衛沨說一下這個問題。
「稚言稚語沒有被我餵過,日後跟我不親了怎麼辦?」
衛沨輕輕擰了擰她的小臉,有理有據道:「他們是男孩子,日後就是男子漢,成日溺在母親懷裏像什麼樣子?」
蘇禧氣呼呼地理論:「可是他們還沒滿月呢!」
衛沨氣定神閑道:「這些品格本就該從小培養。」
「……」蘇禧說不過他,在心裏翻了一個白眼。說得好像他自己不膩人似的。
稚言稚語滿百日的時候,蘇禧和衛沨帶着他倆進宮,去見了昭元帝和劉皇后。
蘇禧好不容易坐完了月子,里裡外外把自己洗了一遍,又塗了香噴噴的蜜露,這才覺得自己能見人了。就是剛生完孩子,身材有點走樣,腰肢不如以前纖細了,她為了儘快恢復身材,就讓聽雁幫自己在腰上纏了幾圈白綾,纏得緊緊的,這才出了門。
皇後娘娘見了襁褓里吐泡泡的稚言、稚語后,輕笑了笑,稱讚道:「像幼幼,生得真標緻。」
衛德音聽說蘇禧帶着兩個小弟弟來了,興沖沖地就跑了過來,站在蘇禧腳邊,仰着小臉兒,巴巴地舉高雙手:「我要看侄子,皇嫂嫂,徳音想看小侄子。」
經過皇後娘娘幾番教導,衛德音終於學會叫蘇禧「嫂嫂」而不是「姑姑」了。
這「小侄子」也是皇後娘娘教的。
前陣兒衛淵造反,雖然捉了她威脅昭元帝,但沒有傷害她。事後她因為害怕,沉默了好長時間,皇後娘娘擔心,就叫人去蘇府請了蘇柏羽過來陪她。可她一張口就叫蘇柏羽「柏羽侄兒」,蘇柏羽酷酷的小臉當場就綳不住了,半天沒有跟她說話。
最近蘇柏羽來的次數多了,衛德音才慢慢恢復活潑。
蘇禧讓奶嬤嬤把稚言稚語放在一邊的藤面羅漢塌上,摸了摸衛德音的小腦袋,問道:「徳音喜歡小侄子嗎?」
衛德音用力地點了點頭,「喜歡!」說著就迫不及待地噔噔噔跑到羅漢塌邊上,脫了鞋子,爬到兩隻軟糰子身邊,好奇地戳戳稚言的臉蛋兒,又捏捏稚語的小手,末了托着腮幫子歡歡喜喜地一笑,道:「小侄子好可愛呀。」
稚言被人戳了臉頰也沒反應,老神在在地窩在襁褓里,閉着眼睛像是睡著了。
倒是稚語,順勢抓住衛德音的手指頭,一邊吐泡泡一邊伸舌頭,小肉腿一蹬,就把身上的襁褓蹬散了。衛德音扭頭,見皇嫂嫂正在跟母后說話,沒注意到這邊,就自告奮勇地捏起灑金紅毯子的一角,重新給小侄子裹襁褓。
可是她自己都不熟練呢,好不容易給小侄子蓋好了,小侄子又伸腿一蹬,襁褓再次散了。衛德音擔心他着涼,就用兩隻小手按住襁褓兩邊,緊張地看着稚語。
這下稚語蹬不動了,烏黝黝的眼睛盯着她看了看,然後小嘴一扁,「哇——」地哭了出來。
衛德音有點慌了,趕緊鬆開,愧疚地握着他的小手道:「小侄子別哭,呼呼,姑姑給你呼呼。」
那邊蘇禧聽到哭聲,得知了前因後果后,頗有些哭笑不得。她抱起小胖兒子,輕輕拍打他的後背,一邊哄一邊道:「徳音姑姑在跟你玩呢,你哭什麼呀?你看哥哥都不哭。」
稚語趴在蘇禧懷裏,小腦袋擱在她的肩膀上,哭了一會兒,就抽抽噎噎地睡著了。
這廂,衛沨見過皇後娘娘后,就去了御書房見昭元帝。
昭元帝比之上個月清減了許多,許是衛淵造反的事叫他太傷神,即便現在已經太平了,他的身子仍舊沒恢復過來。就見他坐在檀木髹金龍椅上,翻看着奏摺,時不時停下來揉一揉眉心。
衛沨行禮,「參見陛下。」
昭元帝叫他平身,看了一眼他身後,道:「怎麼沒把你兒子帶過來?」
衛沨道:「幼幼在昭陽殿陪皇後娘娘說話,孩子離不開她。陛下若是想見幼子,我這就讓幼幼把他們帶來。」
「不麻煩了,一會朕去昭陽殿看看便是。」昭元帝擺擺手,旋即想起了什麼,意味深長道:「聽說你得了兩個兒子?」
「正是。」衛沨頷首,不避不諱。
昭元帝放下奏摺,倚靠在龍椅上,目光深遠地看着他,過了許久也不開口。
衛沨視線微垂,不慌不忙。彷彿兩個兒子對他而言與一個兒子沒有什麼區別,他心中已經有了決斷,況且他答應過蘇禧,不會叫稚言、稚語任何一個受到傷害。
昭元帝咳嗽一聲,索性開門見山地跟他說了,「你應當知道,雙生子在皇室是件麻煩事。將來朕退位之後,你若要立太子,這兩個孩子就只能有一個活着。」說罷掀眸看了衛沨一眼,斟酌片刻,問道:「你想好了么,這兩個孩子想留哪個?」
衛沨面色不改,聲音卻低了下來,「臣兩個兒子都想留着。」
就見昭元帝笑了笑,下一瞬正色,道:「朕只能讓你選一個。」
衛沨沉默不語。袖中的手卻暗暗緊了緊。
這一個月來他雖然跟稚言稚語相處得少,但是每次從外面回來,蘇禧都會叫奶嬤嬤把他們兩個抱來,擔心他跟孩子生疏了,就叫他輪番抱抱他們。那兩個小傢伙不老實,經常小嘴一扁就「哇哇」尿他一身,他雖然嫌棄,但畢竟是他的兒子,鮮活稚嫩,更要緊的是蘇禧喜歡,把他倆當成寶貝疙瘩一樣疼着。
倘若這倆孩子任何一個有事,蘇禧都不會接受,更不會原諒他。
良久,衛沨仍是那句話:「恕臣不能選擇。臣只想兩個都留着。」
昭元帝看着他,末了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道:「朕再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到時候無論如何,你都得給朕一個答覆。就算朕不逼你,等你即位之後,朝廷上的那些言官們也會逼你做選擇。」走到門口想了想,往昭陽殿而去,「走吧,陪朕去看看你那兩個兒子。」
到昭陽殿的時候,稚言、稚語已經躺在藤面羅漢塌上乖乖地睡著了。
昭元帝負手過去看了看,大的稚言眉目疏朗,長得像衛沨;小的稚語五官精緻,更像蘇禧。他沒說什麼,替兩個孩子掖了掖襁褓,就坐到前面跟皇后說話了。
蘇禧不知皇帝與衛沨討論了什麼。衛沨看似面色如常,但他藏在深處的壓抑,她卻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昭元帝沒說給稚言、稚語起名字的事,只閑話了幾句家常。晌午一起用了午膳,蘇禧便和衛沨一起告辭出宮了。
「庭舟表哥,陛下跟你說了什麼?」回去的路上,蘇禧歪着腦袋問道。
衛沨握住她的手,指腹輕輕婆娑她的指尖,緩慢道:「問我城中修建得如何,又說起給上回鎮反有功的士兵賞賜一事。」
蘇禧抿抿唇,提醒道:「沒有說給稚言、稚語起名字的事嗎?」
衛沨微微一頓,旋即伸手揉了揉她的耳珠,若無其事道:「可能是陛下忘了,下回我入宮的時候再問問他。」
蘇禧慢吞吞地頷首,想說什麼,最終還是沒有問。
晚上蘇禧親自給兩個兒子洗澡。才剛入秋,屋裏就燒起了地龍,兩隻白嫩嫩、光禿禿的小傢伙被丫鬟輕輕托着,蘇禧打濕了柔軟的巾子,一點點給他倆擦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