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三二 真臘的算盤
“這麼說，除了同意他們外，別無他法？”趙昚一隻手不斷地敲打着御桌，像是問辛次膺，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他自己心裏同樣為難，學着別人割地示好，肯定不會做。
事實上，這並不是先例，熙寧三年，交趾朝貢，熙寧四年，神宗為了變法大計，向交趾示於友好，將廣源州賜予交趾。
這件事也導致後期兩國戰爭，交趾因為此事越來越猖狂，而神宗因為變法后覺得府庫充實，要開疆拓土。
真臘眼下不過是有樣學樣，根本的目的，其實是做給占城乃至周邊小國看：老子都能從大宋手上撕下肉來，你們算個雞兒。
趙昚知道，神宗時宋與李朝發生戰爭的根源是因為變法。
王安石變法，在邊境設市易務，貿易中的財富都流入宋朝。
宋朝與李朝，除了戰事和封貢關係外，兩國邊境的商業貿易十分頻繁。
李朝李公蘊時，曾向宋廷要求在欽州設博易場，讓兩國商人進行交易，但真宗鑒於李朝騷擾邊境而作罷。
但正因為如此，兩國的走私貿易走向了繁榮，其中人口走私是最嚴重的，宋國廣南路的人口販子，販賣邊民到李朝境內，每年達上千人，被賣者終身為奴，十分悲慘。
自王安石上台變法后，邊境貿易全部遭禁，所有貿易都在朝廷市易務的嚴密控制之下。
所有走私犯，遭到沉重的打擊。
加上，王安石的保甲法，對人口控制嚴厲，將西南蠻夷納入保甲，進行訓練，引起李朝驚慌。由而導致兩國戰爭。
“陛下，欽州是軍鎮。軍鎮將士三萬人。如果靠廣州、潭州調糧，損耗過重。政事堂只得耗巨資在欽州招募百姓屯田，又進行軍屯。西南蠻夷盡皆歸附，交趾北部諸蠻亦請求歸附大宋，交趾朝野震動。儂賊就是廣南路人氏。”辛次膺詳細地解釋道。
說到儂智高，趙昚已經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好吧，朕就見一見真臘使者，其他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前有儂賊舊事，現有真臘作梗，不是簡單便能處理。
“好了，先下去吧。明日再召見真臘使者。”趙昚處理完事情，準備換個地方繼續討論西夏，畢竟那才是頭等大事。
“陛下且慢，微臣上報之事，和魏官人算是同一件事情。”蔣芾說道。
“哦，同一件事情？說說看。”趙昚感覺這件事情恐怕沒有那麼簡單。
“陛下，真臘國是南北下手，泉州一支商隊，從注攆返航，路過占城國海域，準備歸國，遭到真臘艦隊襲擊。商隊兩千多人，被殺五百多，五十艘海船和財貨全部被沒收，他們說那是占城的東西，是他們的戰利品。商人們說了，貨物要不回來，也不痛惜。但是五百人被殺之仇，家人被殺之仇，一定要報。泉州海商商會願意捐出家資兩百萬貫，請求發兵征討真臘，為海商做主。”
一句話說的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此事蔣芾上朝時候並沒有和辛次膺交流過，心裏懷着什麼主意，瞬間就想個明白。
這是要把辛次膺放在火上烤啊，剛說準備和真臘妥協，現在報上如此一個重大消息。
楊椿不在臨安，樞密院的事情都是先交到蔣芾手上，他竟然故意壓了壓，不給辛次膺知道。
不用說，背後一定有湯思退的影子。
“你們在占城國，怎麼被真臘國的軍隊襲擊？”雖然趙昚心中充滿怒火，但軍國大事，不能輕易開口。
“陛下，占城二十年前盡起大軍，打算滅掉真臘。誰知真臘越打越強，不但抗住占城進攻，更是展開反擊。如今，占城只有招架之力。此番梁范去占城，還在潘郎宣示大宋的存在。真臘的水軍已經領先於占城，潘郎港有了梁范的旗子，他們不敢出面。但是海上則不一樣，並且，一直有口怨氣，如今，我大宋分艦隊北歸。他們這是找一個借口，做給南洋諸國看的。”
“想拿我大宋立威，他也不看看自己什麼樣子。陛下，老臣以為，廣南路直接駁回，使節見都不要見。我水軍又有成軍的船隻，加上原來有的四艘，可湊齊二十火炮艦，四十海艦，組成大宋艦隊，直取真臘！”
辛次膺突然食言，當場改變主意。
趙昚都有些懵，“首相是何意？”
“上朝之前，臣未嘗聽聞真臘犯我海商一事。眼下發覺他們如此猖狂，必須要嚴厲打擊！一旦真臘成功，隨後的麻逸、東瀛、甚至琉球都會有樣學樣。如今，好不容易獲得硫磺和銅礦、香料來源。要殺雞儆猴！”
一番話說出來，趙昚很自然的把目光轉向蔣芾。
後者連忙出列，“陛下，情報也是才到臣手中，尚來不及向相公呈報。”
嘴上這麼說著，但是眾人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
“好，真臘使者不見便是，告訴他們，廣南路一塊地也不會給，並且即刻捉拿兇手呈上，七日為限，不然，艦隊立刻毀掉真臘水軍！”
趙昚剛剛上任，一腔熱血還衝在心頭，莫說是割地，不給點便宜，他都覺得是吃了莫大的虧。
“同真臘作戰，主要集中在海上，陸上行軍不便，只是防備。我大宋的火炮艦天下第一，只要指揮不犯錯誤，打起真臘水軍不過是教訓小娃娃一樣。”
辛次膺對艦隊有信心，並且是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
無它，梁范的表現，還有火炮在實戰中的效果，早就經過了考驗。
誰能想到，梁范原來思來想去要不要去折騰下的情況，竟然會以真臘主動攻擊大宋海商。
若是換做以前，肯定是睜隻眼閉隻眼，捏着鼻子不吭聲算了。
今時今日不同。
皇帝是一直想在戰功上有作為的趙昚，水軍更是有着稱霸天下的重火力戰艦，艦隊指揮更有着走向深海想法的徐柏松。
一切看上去就像是專門給大宋航海的一個機會，一個展示獠牙和拳頭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