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白露之道
甲鐵城的冷卻水箱需要修補和補充冷卻水,倖存者也要求為在顯金驛遇難的親人祭奠祈禱,在斜陽橘色光輝中,甲鐵城在一處地勢比較平整的水源補給點停止。
順着軌道,甲鐵城首尾相連形成環形車牆,年輕力壯的男人在武士的保護下,去附近的林子中伐木,取晚上法事所需的木料。
蒸汽工匠則抓緊時間檢查維護甲鐵城的外部裝甲,修補冷卻水箱,更換裝甲,補充冷卻水源。
天色漸暗,最後一縷太陽的光輝消失時,車牆中央的空地燃燒起了篝火,剛剛伐下的木樁還是潮濕的,滾滾濃煙衝天而起。
老天似乎在照顧這群倖存者,風不大,沒有將煙吹得到處都是。
熊熊燃燒的篝火驅散了黑暗,發光發熱,給倖存者一絲安慰。
上了年紀的和尚身穿袈裟,盤腿坐在篝火前語速不急不緩的呢喃着鮮有人懂的梵語佛經超度亡者靈魂。
參加祭奠的倖存者是不懂和尚在念叨什麼的,但並不影響他們那顆對逝者的哀悼與懷念,即便是不知世事的三四歲小兒也在跟着‘南無阿彌陀佛’———
白露和無名是外來客,白露只是認識四文,無名和四文的關係如何他不得而知,總之,兩人在顯金驛無親無故的,反而不用參加那氣氛壓抑悲傷的法事。
噠噠噠——
空曠的車廂當中。
無名坐在一個四方的木箱子上,換了一身四方川菖蒲送的黃色印花的和服,一手端着一本《軍子兵法》的線裝書,眼不離書,另一隻手卻在把玩着劍玉,紅色的小球落在竹竿上發出‘噠噠’脆響。
白露也攤開一個捲軸,研究上面爺爺留下的忍術記錄。
當然,不是爺爺的原本,而是自己抄錄的附件。
飛雷神之術!
時空間忍術,準確的講只涉及到空間。
即便如此,其中的原理以往在白露看來十分複雜,晦澀難懂,現在反而一點就通,甚至能夠舉一反三。
因為萬花筒的緣故嗎?
白露暗自猜測,他的萬花筒兩個都是涉及到空間的,甚至能夠跨越世界壁壘,來往於兩個世界之間,自己也多次進出萬花筒空間。
有了空間移動的經驗,雖然沒有總結出來,但再看類似的飛雷神之術時,自然比以前事半功倍,好理解的多。
和尚的誦經聲不知何時消失,外面變得有些嘈雜了起來,人們三三兩兩的聚集在一起訴說著彼此的傷痛和對未來的展望與期待。
無名從狹隘的觀察口向外望去,看到急死結束,本就無心讀書的她放下了兵書,神色活潑的對白露道:
“祭祀結束了呢,我們也出去看看吧,在車廂太無聊了。”
白露聞言沒動,目光不離捲軸,頭也不抬,淡淡的道:
“你自己去吧,記得讓四方川小姐注意警戒,卡巴內快來了。”
“哎?怎麼會,我沒感受到啊。”
無名聞言一驚,站了起來,貼近觀察口向外警惕的張望着。
卡巴內瑞的卡巴內之軀能夠感受一定範圍之內的卡巴內,之前的確有一閃而逝的感覺,但並沒有什麼發現,而且數量只有一隻。
白露並沒有對自己被質疑感到不滿,依舊平淡的道:
“光驅散黑暗,帶來的不只是明亮和溫暖,還有惡意。”
雖然不知道這個世界的人怎麼想的,但是蒸汽機車的汽笛聲可是能夠傳遞很遠的,還有明晃晃的篝火···卡巴內和喪屍可不一樣,它們有視覺!
無名頓時明白了白露話中的潛台詞,連忙跑了出去。
沒過多久,車廂外突然傳出嘈雜的驚叫和指責聲。
“啊!”
“殺人啦——”
“她還是孕婦啊!”
無名被種種無端的指責弄得心頭火起,畢竟還是小姑娘,她明明是在做好事卻被這樣對待,態度很惡劣,冷冷的道:
“那只是卡巴內!”
———
眾人皆靜無言,是的,那是卡巴內,之前還好好的,是一個正在篝火前祈禱的孕婦,眨眼間卻變成了不死怪物的卡巴內,讓所有人猝不及防。
無名不同,她在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然後做出了下意識,也是最正確的動作。
擊殺!
四方川菖蒲在得到無名的警告之後,連忙向武士們下達提高警惕的指令,剛剛處理完就看到了這邊的騷亂,連忙走了過來,對無名誠懇的道:
“抱歉,無名小姐,我替大家向你道歉。”
“無所謂,明明都弱得要死。”
無名面對放低姿態的四方川菖蒲無可挑剔,氣消了一些,冷哼一聲,轉身跑回了最後一節車廂。
砰!
車廂厚重的鐵門被重重的關上。
無名靠在冰涼的閥門上,語氣有幾分不忿,似是自語的道:
“兄長的話果然沒錯呢。”
弱者依附強者,每一天都是在苟活,有什麼資格譴責別人,明明連生存的資格都沒有!
白霧聞言抬眼瞟了一眼無名,繼續低頭看書。
嗒!嗒!嗒!
鞋底的金屬片與金屬車箱地板撞擊發出脆響。
無名三步並作兩步走到白露面前,雙手叉腰,美眸直勾勾的盯着白露的後腦勺。
“你不說點什麼?”
白露終於將注意力從捲軸上離開,不急不緩的將捲軸捲起,同時面無表情,語氣平淡道:
“你想讓我說什麼?該說的以前都說了,聽不聽,怎麼想,怎麼做都是你的事。”
白露雖然一直在看捲軸,但在這種危險的世界不會放鬆警惕,對外面發生的事,對無名的遭遇都很清楚。
人的劣根性,古往今來,無數史實都記載得清清楚楚,前世信息發達,揭露人性醜惡的影視作品和書籍他也看過許多。
不蔑視弱者,是仁。
不以一己之見決定別人的命運,是謙遜。
白露的行事準則有‘仁’‘謙遜’,然而,他從來不是信奉什麼‘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的人。
不在其位不謀其職,強者不是弱者的保護神,不去決定弱者的命運,也沒有義務去保護弱者。
而且,他與無名終究是萍水相逢,兩人不過是彼此生命間的過客,白露不覺得自己有必要說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