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比劍
西門吹雪!
當世兩大絕頂劍客之一。
這名字本身就像是劍鋒一樣,冷而銳利。
閻鐵珊竟也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突然大喝:“來人呀!”
除了兩個在一旁等着斟酒的垂髫小童和不時送菜上來的青衣家奴外,這水閣內外都靜悄悄的,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但是閻大老闆這一聲呼喝后,窗外立刻有五個人飛身而入,發光的武器:一柄吳鉤劍、一柄雁翎刀、一條練子槍、一對雞爪鐮、三節鑌鐵棍。
五件都是打造得非常精巧的外門兵刃,能用這種兵刃的,無疑都是武林高手。
西門吹雪卻連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冷冷道:“我的劍一離鞘,必傷人命,你們一定要逼我拔劍嗎?”
五個人中,已有三個人的臉色發青,可是不怕死的人,本就到處都有的。突聽風聲急響,雁翎刀已捲起一片刀花,向西門吹雪連劈七刀。三節棍也化為一片卷地狂風,橫掃西門吹雪的雙膝。這兩件兵刃一剛烈,一輕靈,不但招式犀利,配合得也很好,他們平時就常常在一起練武的。
西門吹雪的瞳孔突然收縮,就在這一瞬間,他的劍已出鞘!
霍天青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着陸小鳳,陸小鳳不動,他也絕不動!
馬行空卻已霍然長身而起,厲聲道:“霍總管好意請你們來喝酒,想不到你們竟是來搗亂的。”
大喝聲中,他伸手往腰上一探,已亮出了一條魚鱗紫金滾龍棒,迎風一抖,伸得筆直,筆直地刺向花滿樓的咽喉。他看準了花滿樓是個瞎子,以為瞎子總是比較好欺負的。只不過他這條滾龍棒上,也實在有與眾不同的招式,一棒刺出后,只聽“格”的一聲,龍嘴裏又有柄薄而鋒利的短劍彈了出來。
花滿樓靜靜地坐着,等着,突然伸出兩根手指一夾,又是“格”的一響,這柄百鍊精鋼的龍舌短劍,已斷成了三截。馬行空臉色變了變,一抖手,滾龍棒迴旋反打,一雙龍角急點花滿樓左耳後腦。花滿樓嘆了口氣,袍袖已飛雲般揮出,捲住了滾龍棒,輕輕一帶。馬行空的人就已倒在桌上,壓碎了一大片碗碟,花滿樓再輕輕往前一送,他的人就突然飛起,飛出了窗外,“撲通”一聲,跌在荷池裏。
蘇少卿不禁失聲道:“好功夫!”
花滿樓淡淡道:“不是我的功夫好,而是他差了些,雲里神龍昔年的武功,如今最多已只不過剩下五成,莫非是受過很重的內傷?”
蘇少卿道:“好眼力,三年前他的確吃了霍總管一記劈空掌。”
花滿樓道:“這就難怪了。”
他這才終於明白,馬行空為何會是這樣一個諂媚討好的人,在刀頭舐血的朋友,若是武功已失去大半,就不得不找個靠山,能找到“珠光寶氣閣”這種靠山,豈非再穩當也沒有。蘇少卿忽然道:“我也想請教花公子聞聲辨位、流雲飛袖的功夫,請!”
“請”字出口,他忽然將手裏的筷子,斜斜地刺了出來。
這個溫文儒雅的少年學士,此刻竟以牙筷作劍,施展出正宗的內家劍法,一霎眼間,就已向花滿樓刺了七劍。
不過轉眼間,整個水閣都淪為戰場。
蘇擇舉起酒杯,緩緩抿了一口氣,忽然一拍桌子,反手輕叩,頓時緋紅龍影他掌心蘊生,輕劃一個半圓,便是一擊劈空掌。頓時龍影飛旋,緋紅龍影強勢插入西門吹雪六人的戰場。西門吹雪的劍極快,不過幾乎回合,閻鐵珊請的五名高手都已經接近落敗,只見他一劍挑開是槍的手腕,隨後一劍刺向使刀與使棍的喉嚨,一劍近乎奪二命。恰恰此刻,那龍影勁力蠻橫又澎湃,旋轉間便已經分開五人,向西門吹雪纏繞而去。
西門吹雪輕哼一聲,長劍輕挑,劍尖從龍影逆流而出,順勢一劍便將龍影勁力挑散,飛散的勁力化為五道,將見勢圍攻上來的五人撞飛,生生擊出水閣,幾近昏闕的癱倒在地。西門吹雪冷冷看了蘇擇一眼,望着蘇擇只是一名年紀不大的少年,稍稍露出一絲驚訝,隨即又扭過頭,望向閻鐵珊冷冷說道:“你本該自己出手的,為什麼定要叫別人送死!”
閻鐵珊冷笑道:“因為他們的命我早已買下了。”
他一揮手,水閣內外又出現了六七個人,他自己目光閃動,似已在找退路。現在他說話已完全沒有山西腔,也不再罵人了,但聲音卻更尖、更細,說出來的每個字都像是根尖針,在刺着別人的耳膜。這時候,陸小鳳忽然笑了笑,道:“原來大老闆也是位內功深湛的高手。”
霍天青也笑了笑,淡淡道:“他的武功這裏只怕還沒有一個人比得上。”
陸小鳳道:“只可惜無論他武功多高都沒有用。“因為他有個致命的弱點。”
陸小鳳道:“他怕死!”
此刻,再次出現七名高手已經撲向西門吹雪,跳出來的七個人中,沒有一人不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但幾乎在一瞬間,便已經落敗在西門吹雪的手中。只見西門吹雪劍出宛如閃電,一劍七式刺出,幾乎霎那便已經逼近七人的咽喉。
七人臉色煞白,根本無法反應,只能眼睜睜看着長劍逼近。就在這時,一聲龍吟響起,頓時一股巨力推動七人倒飛出去。雖然沒有躲過西門吹雪的劍,但是終究保住的性命。這一次,西門吹雪終於徹底望向蘇擇,真正意識到眼前的少年道士,很可能是一名不下於自己的頂尖高手。
“你們幾個夠了沒有?”蘇擇一拍桌子,怒視陸小鳳。陸小鳳眼睛一凝,他深吸一口氣,望着蘇擇,問道:“你要為他出頭?”
“廢話,閻老闆用最好的酒、最好菜,來請劣者吃宴,難道還想讓劣者眼睜睜看着他,死在自己家裏而無動於衷?”蘇擇冷冽的瞪了陸小鳳一眼,訓問道:“是不是江湖呆久了,就不知道怎麼好好說話了?兩句話還沒說完,就動手掀桌子?陸小鳳,閻老闆怎麼說也算你的朋友,哪怕是酒肉朋友,也是朋友。人家好心好意請你來赴宴,用最好的山西汾酒招待你,可曾對不起你?你過去也不是不曾與閻老闆打交道,他每次好吃好喝招待你,可曾虧待你一次?你這麼咄咄逼人想幹嘛?”
“不錯。”閻鐵珊眼睛一亮,他意識到蘇擇可能為自己出頭,頓時意識到自己一線生機所在,連忙說道:“陸小鳳,往俺這麼多年都將當朋友,每次你來了都用最好酒,最好的菜找你的,可曾虧待過你?你就這麼報答我的?”
蘇擇冷笑一聲,隨即望向閻鐵珊,也是對他嗤笑道:“閻老闆,你也是做到多年生意的人,以和為貴的信條都忘記了?陸小鳳不過是想打聽一些事情,三句沒問完,你就要打打殺殺。你若是不願意講,直接拒絕便是,難道陸小鳳強逼你嗎?現在鬧出這個樣子,可是都怪你自己,我都懷疑你的生意怎麼做到這多大。”
我擦!你到底是哪一頭的?
閻鐵珊臉色不由鐵青,看向蘇擇的臉色也變得不太好。但是面對陸小鳳、西門吹雪這樣高手,光憑自己與霍天青,他實在沒有把握可以逃命。如今,眼前這位武功不知道深淺的蘇擇,會不會站在自己這邊,可能是自己唯一的生機,自然不能得罪,所以不由沉默不語,並未反駁。
陸小鳳與閻鐵珊被蘇擇訓斥的不語,整個水閣只剩蘇少卿與花滿樓。
此刻,蘇少卿已攻出了第二式連環七劍,劍光輕靈,變化奇巧,劍劍不離花滿樓耳目方寸間。花滿樓還是坐在那裏,手裏也拿起根牙筷,只要他牙筷輕輕一動,就立刻將蘇少卿凌厲的攻勢輕描淡寫地化解了。蘇少卿第二次七劍攻出,突然住手,他忽然發現這始終帶着微笑的瞎子,對他所用的劍法,竟像是比他自己還要懂得多。他一劍刺出,對方竟似早已知道他的下一着,他忍不住問道:“閣下也是峨嵋傳人?也會峨嵋劍法?”
花滿樓搖搖頭,微笑道:“對你們來說,劍法有各種各派,招式變化都不同,但是對瞎子說來,世上所有的劍法,卻都是一樣。”
這本是武學中最奧妙的道理,蘇少卿似懂非懂。這時候,花滿樓卻已在問他:“閣下莫非是峨嵋七劍中的人?”
蘇少卿遲疑着,終於道:“在下正是蘇少英。”
花滿樓笑道:“果然是三英四秀中的蘇二俠。”
突聽西門吹雪冷冷道:“這個人既然也是學劍的,為什麼不來找我?”
蘇少英的臉色忽然蒼白,“格”的一響,連手裏的牙筷都被他自己拗斷了。
西門吹雪冷笑道:“傳言中峨嵋劍法,獨秀蜀中,莫非只不過是徒有虛名而已?”
蘇少英咬了咬牙,霍然轉身,正看見最後一滴鮮血,從西門吹雪的劍尖滴落。
這時候,蘇擇忽然一伸手攔住蘇少英,冷笑着向西門吹雪道:
“那你哪?既然你覺得自己劍法不錯,為什麼不敢找我比劍?我才是劍法最高的一個。你不敢找我比劍,卻要難為一個未出茅廬的學徒,可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