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你到底是什麼？

一天乘出租車時，我不經意地聽着車載收音機播出的節目。節目中介紹了女嘉賓的情況。是一位經常在女性雜誌中出現其名字的翻譯家兼散文家。我可以斷言文學這個行當中，稱作散文家的女人是最怪的。想上電視、雜誌卻又討厭被稱作演職人員，作為作家雖沒寫過小說卻也曾出版過一本作品，這種年輕女士的數量最近好像在急劇增加。但是那位女嘉賓的年齡稍大，書也出了幾本，相當不錯。對法國時裝有深入了解，可以說是權威。同時還是一位大美人。這樣的人說什麼都是會令人信服的。我不由得坐正了身體細聽起來。只聽男主持人說道：“巴黎的女性真是漂亮而且擅長穿着打扮。與她們相比日本的女孩子缺乏個性，穿着打扮像一個模子鑄出來的。您對此有何評論？”聽到這裏我有些疑惑，這位男主持人到底多大年齡，從聲音判斷大概有五六十歲了。我想問問他：大叔，你到過澀谷①、原宿②街頭嗎？我期待着那位翻譯家兼散文家的發言。她一定會為我們的日本女孩子辯護的。“日本的年輕女士確實缺乏個性，不懂得着裝打扮，一流行什麼她們便蜂擁而上。”她回答道。“巴黎的女孩子們繼承了她們祖母、母親的傳統並與現代相融合，她們的時裝品位是日本女孩子無法比擬的。”我不由得大跌眼鏡。這番懷舊的話使我懷疑我是不是乘時間機器返回到了20年前。我實在不能相信時至今日在日本還有人說這種話。的確不限於巴黎，法國的女孩子大多擅長穿着打扮，擅長利用便宜的服裝來裝扮自己。但那也與她們佔盡天時有關。一出生就是金髮或黃髮，身體各部位搭配勻稱。把金髮一卷向上一盤，插上別針即可。纖長的大腿配以短褲，披上男式夾克，便活脫脫一位漂亮巴黎女郎。照藝術照片都可以。可是日本的女孩子個子較矮腿也不長，臉盤大，頭髮又黑又硬。雖說先天條件不好，她們卻不氣餒。也許因為我住在表參道旁看得比較多。我認為大概再也沒有像日本女孩子那樣富有個性，對任何事都鍥而不捨的人了。當然由於仍處於發展階段，以大人的眼光看很多女孩子打扮得像參加化裝舞會。但即使如此她們也可愛極了。每當看到全身粉紅、掛滿草莓、熊貓形玩偶的女孩子在樹林前散步，我便下意識地停住腳步，在心裏感嘆不已。我反覆考慮也不理解為什麼有人會說：日本年輕女孩子缺乏個性，穿着打扮千篇一律。這時又聽到主持人大叔說：“是的，巴黎的女孩子非常漂亮。日本女孩子為什麼就沒有這樣的呢？”我想大聲地怒斥他：那是因為你崇洋媚外。日本國家電台竟然讓艷羨人家白皮膚金頭髮的大叔主持時裝節目，太沒水準了。我本想請出租車司機關掉收音機，但我很快恢復了往常的冷靜。恐怕主持人大叔、翻譯家兼散文家居住的地方是一個保守的世界。是只了解淑女雜誌所報道的女性的人。保守行業中的確人們的髮型相像，着裝相像。大家都談論着特點類同的“優雅賢淑的小姐”。不過現今的時裝保守中帶有流行，吸取流行的長處，名牌也不似以前對流行過敏。相反，流行系列也吸收埃爾梅斯、路易威登等名牌的長處，相得益彰。我不想斷言已經沒有必要模仿巴黎了。我反感的是明明處於從屬國地位的時代早已結束卻還不能正確理解現狀。巴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時間、地點、場合又能如何。祖母的衣服就那麼了不起嗎？稱作散文家的女士所說的話不值得信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