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左寧薇重新踏進宴會廳就發現,裏面的氣氛與半個小時前大相逕庭。
原來還衣冠楚楚的男男女女在酒精的催化下醜態畢露,不少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就對女伴動手動腳,稍微有點廉恥之心的還知道遮掩,像王總這樣的暴發戶,直接將手伸進了女伴的衣服里。
整個宴會廳里一片烏煙瘴氣,左寧薇像是受到了驚嚇一般,水潤的眼珠子翛地瞪得老大,菱唇微啟,宛如一隻不小心闖進狼群的小兔子,傻愣愣地站在門口。
王總見了,輕輕敲着女伴的肩,目光卻越過人群,看着左寧薇,舔了舔唇說:“老錢,還是你眼光好。”
錢文森理了理西裝,沒理會他,站起身,直接走到門口,擋在左寧薇面前,也紳士地替她擋住了那些令人作嘔的視線。
“寧薇,你回來了,時候不早了,今天就到這裏吧。我先送你回去。”
他深邃的眼神中充滿了歉意和懊惱,似乎是生怕左寧薇被廳里這不堪入目的一幕給污染了的樣子。再看他的衣服整整齊齊的穿在身上,沒有一絲褶皺,與其餘人的放蕩不羈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經過這麼一對比,更加顯得錢文森潔身自好、不同流合污,簡直是宴會廳里的一股清流。若是單純又正值青春少艾的姑娘見了,很容易對錢文森生出好感,多來幾次,搞不好就芳心暗許了。
錢文森果然老奸巨猾,將人心揣摩得如此通透。
左寧薇眨了眨眼,頗為苦惱地說:“我倒是沒落下什麼東西,只是……錢總,咱們不等賀先生了嗎?”
“賀先生?賀老先生的子侄?”一道有些尖銳的聲音從左寧薇背後響起,張佳佳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冷不防在這裏碰到張佳佳,饒是淡定從容老練如錢文森也忍不住變色,不過他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失神也不過是眨眼之間的事,轉眼他就恢復了淡定的笑容,只是看向張佳佳的眼神有些不善:“佳佳怎麼在這裏?”
張佳佳聽到這話,臉上的神色有些不好了。
左寧薇可不想這兩人當著她的面吵開,她還要揣着明白裝糊塗呢。因而連忙出言替張佳佳解釋:“錢總,佳佳有個同學在這裏請客,我們在洗手間碰上了。佳佳聽說總監也在這裏,就過來跟錢總打個招呼。”
經過這個緩衝,張佳佳也冷靜下來,伸手挽着左寧薇的胳膊,偏着頭,揚起笑臉,定定地看着錢文森,嬌嗔道:“錢總可真是偏心,只帶寧薇一個人過來長見識。這可不行,我也要留下,一併見見賀先生,寧薇,你說好不好?”
左寧薇當然要說好:“我拉你過來,不就想讓你一起見見賀先生嗎?說不定會有新靈感產生。”
看着左寧薇真誠的側臉,張佳佳在心裏嗤笑了一聲。她比左寧薇更清楚,就憑錢文森,還沒那麼大的臉能請得動賀先生,這不過是他泡妞的一貫招數罷了,當初自己不就這麼一步一步上當的嗎?
若是只有左寧薇一個人在,錢文森定會假裝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不過今天有知道他底細的張佳佳在這兒,便是答應再等一會兒,他也不能對左寧薇做什麼,反而可能會惹怒張佳佳,萬一她待會兒不小心說漏嘴,那就麻煩了。
在心裏思量了片刻,錢文森輕輕推了推鼻樑上的金絲鏡框,目光一撇,回頭望了充滿着萎靡之氣的大廳一眼,蹙眉說:“今天還是算了,這時候了賀先生還沒過來,可能不會來了……大晚上的,你們兩個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我先送你們回去,以後我再想辦法替你們約賀先生。”
說得好像賀先生是他隨時都能約見的一樣。張佳佳偷偷扯了扯嘴角,目光譏誚地看着錢文森,嘴上卻一副極好說話的模樣:“錢總還真是個替下屬考慮的好上司,我沒意見,寧薇你說呢?”
左寧薇失望地垮下了小臉:“那就麻煩錢總了,下回我跟佳佳請你吃飯,你可一定要賞光啊。”
“怎麼能讓你們倆破費呢,我是你們的上司,這些都是我該做的。你們倆好好表現,爭取將兩個名額都拿下,給咱們一部長臉就是對我最大的報答了。”錢文森不愧是做領導了,兩句話就撇清了他的私心,一副一心為公的模樣。
左寧薇捧場地用崇拜的目光看着錢文森,張佳佳也沒拆台,跟着敷衍地笑了笑:“錢總真是個大好人。”
錢文森笑了笑,打了個招呼,領着兩人離開了宴會廳。
剛到門口,就有門童將他的車子開過來,錢文森正要招呼兩人上前,突然,馬路邊停着的一輛黑色轎車中探出一個頭來,高聲喊道:“寧薇,這裏!”
左寧薇連忙朝他揮了揮手,然後對錢文森和張佳佳說:“那是我隔壁的哥哥,我搭他的順風車就行了,免得待會兒還要勞煩錢總繞彎。”
張佳佳隔着明明滅滅的燈光看着左亦揚那張張揚肆意的笑臉,用手肘撞了撞左寧薇:“好你個寧薇,藏得夠深啊,嘖嘖,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左寧薇的兩頰飛起一抹紅霞,眼神閃了閃,一副欲蓋彌彰的模樣:“哎呀,佳佳,你別胡說,我先走了,你跟總監路上小心。”
說完急匆匆地跑向左亦揚。
左亦揚也極為配合地替她打開副駕駛座的門,然後還用力揉了揉她的腦袋,輕斥道:“你這丫頭,大晚上的還跑出去喝酒,滿身的酒味,小心我回去跟嬸嬸告狀。”
左寧薇吐了吐舌頭,討好地笑了:“亦揚哥哥,別跟我媽說,我給你買一周的早餐,好不好?”
左亦揚沒回答她,踩着油門,黑色的汽車像離弦的箭,沒過幾秒就匯入長長的車流中,消失不見。
“他們的感情真好,寧薇可不會像我這麼傻,輕易就上鉤。”張佳佳雙手環胸,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煮熟的鴨子就這麼飛了,錢文森的心情本來就很不好,這會兒張佳佳還在旁邊說風涼話。反正目標已經走了,他也不用再裝斯文了。錢文森將領結一扯,直接丟在了張佳佳身上,呵斥道:“閉嘴!”
聞言,張佳佳不但沒閉嘴,反而笑了,前俯後仰,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錢文森,你沒良心!”
聽到她的指責,錢文森輕蔑地笑了:“張佳佳,別說得你對我有多深情似的,咱們不過是各取所需,跟着我這一年,你可不虧。你進公司才一年,去年績效就評了A,還有你現在住的房子,我可不欠你。”
張佳佳被堵得說不出話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過了好半晌,她才咬住下唇說:“錢文森,我知道你喜新厭舊想甩了我,可以,讓我出國,我們就兩清了。不然,有我在,你也不方便,不是嗎?”
這女人倒是不蠢,這時候還知道為自己謀取利益,跟他要出國的兩個名額之一。罷了,若是一個名額能將她打發掉,也不算虧。
錢文森敲打着方向盤,輕輕哼了一聲:“好,我答應你,不過你最好在左寧薇面前閉嘴,否則但凡有半點風聲流出,我能將你捧上去,也能將你摔下來!”
***
這邊,汽車一匯入車流,左亦揚就板起了臉:“怎麼回事?那個地中海對你不懷好意?要不要我出面,給他發封律師函?”
兄妹倆一起長大,因為左寧薇從小就長得漂亮的緣故,總是有許多男生往上撲,有的好說話,拒絕就完了。有的就跟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樣,這時候,左寧薇經常讓左亦揚扮演她的青梅竹馬好哥哥做擋箭牌,久而久之,兄妹倆也形成了默契。因而今天才能沒有任何的對戲就表演得這麼逼真。
左寧薇就知道瞞不過他,若不是擔心錢文森使壞,占她的便宜,她也不會讓左亦揚來接她。請神容易送神難,左亦揚可沒錢文森那麼好打發。
左寧薇想了想決定選擇性地對他說實話:“他好想是有那麼點意思,不過你妹妹我已經給他找了事情做,相信他最近都不會有空找我麻煩。”
左亦揚一挑眉:“你說旁邊那個女人?你們公司不是業內前五的大公司嗎,怎麼這麼亂,乾脆別幹了,正好我缺個助理,你來幫我。”
左寧薇翻了個白眼:“別開玩笑了,我又不是學法律的。哥,我是成年人了,知道怎麼應對這種事,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左亦揚聽她這麼說,臉色也不見好轉,冷聲道:“反正你多注意點,有事給我打電話,有人敢欺負你,不要忍,大不了回家我們養你。”
左寧薇連忙應是:“好,我知道了,沒人敢欺負我的。”
說話間,車開進了停車場,左亦揚停下車,扭頭看着準備下車的左寧薇道:“你今天讓我帶你去買錄音筆和微型針孔攝像機就是為了搜尋證據吧,怎麼樣,拍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嗎?讓我這個專業人士給你看看。”
處理這些,他這個律師確實比她這個門外漢有經驗,想了想,左寧薇將錄音筆和微型針孔攝像機拿了出來。
錄的像要在電腦上才能看,左亦揚就先接過錄音筆。
滋滋的聲響過後,很快便傳來兩道女聲,只聽了一半,左亦揚的臉色就黑如鍋底,咬牙切齒地說:“媽蛋,這群人竟然群P,就是你所謂的有那麼點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