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奶奶的心事
“你過來”！
他忽然看到那個老人好象對自已說，並示意他過去。
小寶遲疑了一下，硬着頭皮走上前，其實他心裏開始有點不喜歡這個老人；小寶覺得這個老爺爺有點凶，可沒有自已的奶奶和善可親。
小灰這次沒有跟着小寶過去，只是乖乖地趴在原來的地方，不自覺地晃動着尾巴。
道士見小寶走到自已身邊，一手摸着他頭，一手從懷裏掏出一沓寫着奇怪符號的黃紙，交到小寶的手上，再對着趴在地上的人說：你們每個人過來領兩張，以後貼掛在你們家的門楣和堂屋中央，只要夜間不出門就沒事了。
地上的人聽完，叩頭如搗蒜，千恩萬謝後方才從地上站起來；然後，自覺地排成長長的隊伍，從小寶手裏一人領了兩張黃紙，小寶也順從地發著。
“你們四個也過來”！
老人好象又示意秀娟和她的三個姐妹過去。
當秀娟和菊花，蘭花，梅花聽話地站到小寶身邊后，老人對着小寶說：小寶，這四個姐姐以後就讓你來保護了，行嗎？
小寶不知道這老人怎麼知道自已的名字，而且還知道她們都比自已大，但他也不敢問。不過，他聽了這句話心裏卻很高興，所以就用力地點着頭，連聲答應着。
其實小寶心裏也不知道什麼叫保護。
是不讓別人欺負吧，小寶用自已的理解想着。
老人說完這些話，不再做聲，用佛塵向小灰一指；小灰好象聽懂似的，跟在老人身後，開始在農場的內外院子裏轉起來。
小寶和所有的人看着老人一邊走着一邊念着什麼，想必誰也聽不懂，也不容易聽到，一個個繼續怔怔地看着他們倆。
等所有的院子和房子轉完后，老人又回到他們身邊，繼續對小寶和幾個姐姐說：你們回去看你們的奶奶吧，以後就在那裏住了，其他的人必須在今晚太陽落山之前回到自已以前住的房子，不然誰也保不了你們的命。
院內又是一片叩頭如搗蒜的聲音。
當老人準備離開的時候，又從懷裏拿出一張黃紙，用手在上面寫着什麼，寫完后遞給小寶要他好好保存。
小寶接過來看了看，有些字他不認識，只好捏在手上，然後看着這個有些奇怪的老人慢慢地走出大門，並看到他好象向山裏面走去。
當老爺爺走後，小寶把這張紙遞給秀娟，問：姐姐，你看這上面寫的什麼啊？
院內的其他人也圍了過來問：上面寫着什麼啊？
此時，讓小寶心裏更覺奇怪地是，這老人怎麼用手指就把字寫出來了呢？
秀娟拿起念到：
鬼道，人道
惡相滋生萬象無，
風雨雷電黑灘涂；
三界仙靈即沒落，
人性回歸始正途。
這是什麼意思啊？小寶問秀娟。
秀娟搖搖頭，看到聽到的大人們也都搖搖頭，怔怔地看着那上面幾行字。
我們走吧！
不知是誰說了一聲，院內的人們又開始傾巢而出。
小寶拉着五個姐姐的手招呼着小灰，也往門外走。
出得大門，小寶看到這些人開始四散而走，向東南西北四個方向走的人都有。
走着走着，小寶還發現，有些人好象去了村子裏那些從來沒有冒過炊煙的人家。
奶奶，我回來了！
小寶看奶奶不在屋外曬太陽，心想，壞了，昨天一夜沒回來，是不是奶奶生氣了；於是，趕緊往屋裏跑。
當他推開房門的時候驚叫了一聲，留在屋外的五個小姑娘聽到小寶的喊聲也急忙擁到房門前。
奶奶倒地床下，臉色臘白，呼息微弱，小寶能聽到奶奶喉嚨里偶爾會發出呼呼嚕嚕的聲音；有痰在奶奶喉嚨里堵住了！
秀娟畢竟比較大，好象也有經驗，一邊大聲對他們說，一邊彎下腰把自已的嘴湊到奶奶的嘴上，開始用力的吸着。
過了好久，隨着秀娟哇地吐出一口濃濃的痰；奶奶臉色只過了一會兒就好看很多，有一些血色回到她的臉上。
你們回來啦！
奶奶醒來第一件事就對小寶和幾個姐姐微弱地打了聲招呼，好象她早就知道幾個姐姐要來似的，一點也不奇怪。
奶奶，姐姐以後要在這邊住了。
小寶說。
在一起住好，相互也有個照應。
奶奶又咳嗽了兩聲，輕聲地說。
自從姐姐們來到奶奶家之後，小寶整天很開心。
讓他更開心的是，等奶奶身體好些后，發現奶奶很喜歡這幾個姐姐；白天，姐姐們幫着奶奶幹活，奶奶說這些丫頭真好，以後可以放心了；
晚上，她們用一些木板在房間裏搭了張床；雖然奶奶家房子很小，大家每天擠在一起卻開開心心地過着每一天，這對於小寶來說是從來沒有過的快樂；而小灰似乎比小寶還高興，每天高昂着頭，見到誰拿它開玩笑就汪汪地叫一嗓子，用嘴叨起別人手裏的東西，跑到幾十米處丟下，然後搖着尾巴轉着頭在那晃動着，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讓小寶擔心的是，爸爸媽媽再也沒有回來過了，他很想把姐姐們也帶給爸媽看，可自從農場失火以後到小寶十二歲了，也沒見過自已的爸爸媽媽。
不過他從來沒有和自已的姐姐們說起過這個事，他不敢說，他怕自已說了以後，爸媽真的不會回來了，有時候他還是一個人偷偷地跑回去，可門每次還是鎖着的；十二歲的小寶在心裏開始有種不祥的感覺。
只到那天晚上。
小寶又偷偷地回了家，發現門是開着的，媽媽笑着要他去身邊。小寶開心極了，一把抱着自已的媽媽；他看到爸爸沒有寫東西了，不過還坐在老地方，那個地方只能看到爸爸的半個臉。爸爸坐在那兒對小寶說：兒子，爸爸媽媽馬上要走了，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你要好好地和幾個姐姐在一起。
小寶對很遠很遠沒有什麼概念；讓小寶很驚訝的是，心想，爸爸怎麼知道自已多了幾個姐姐，剛想問，突然聽到媽媽哭起來，並一邊哭一邊說，孩子，以後你要堅強了，爸爸媽媽只能陪你到十二歲了。
小寶迷糊了，他不知爸媽為什麼哭的這麼傷心，他一邊摟着媽媽一邊不停地擦着眼淚，一不小心，他把手觸摸進媽媽的肚子裏；媽媽肚子怎麼是空的？小寶大驚失色地叫了起來，聽到小寶驚惶恐懼的樣子，爸爸也趕緊轉過頭。
這時，小寶也望向爸爸，他希望爸爸告訴他這不是真的，當爸爸轉過臉來的時候。
啊！！小寶慘叫了一聲，暈了過去…….
小寶，小寶；當小寶再次醒來，他發現自已正躺在秀娟姐姐的懷裏。
小寶大叫着睜開朦朧的淚眼，他發現很多腦袋對着他，好象在和他說話。
有老的象核桃似的臉，皺紋一圈圈地擠在一起如村裡種的梯田；還有一堆圓圓的光滑粉嫩的臉，紅紅的如一顆顆櫻桃都湊到他的臉上，眼睛一個個瞪的溜圓。
小寶還感覺到有幾滴水珠輕輕滴下，恰好掉進他的嘴裏，鹹鹹中有點香甜。
小寶咂巴了一下嘴又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明白是奶奶和姐姐們。
他不禁哇地哭出聲來：我夢見爸爸媽媽死了，死的好可怕，象失火的大院子裏的大人！
小寶嗚嗚地傷心着，誰也哄不了。
造孽啊！奶奶又開始用她那蒼老的聲音，簡單地嘆息着這個長年使用的單一詞彙，卻不知換點別的。
姐姐們面面相覷，手足無措，面部開始有點緊張。
我可憐的娃啊，你爸媽死了這麼久還想啊！可憐的娃啊！
奶奶突然顫微微地哭了起來，由於年紀太大，以致幾次在哽噎中傷心地咳嗽着，偶爾還背過氣去。
五個姐姐有的拍着奶奶的背，有的摸着小寶的臉，有的摟着小寶一起嗚咽着，房間裏迷漫着濃濃的苦難的氣息。
奶奶胡說，我爸爸媽媽沒有死！
小寶說完，突然從床上跳下來赤着小腳，向自已家的方向拚命地奔去，一邊跑一邊喊着爸爸媽媽，聲音響亮而凄慘，以至撕裂着山谷在時空裏久久回蕩着——爸爸媽媽。
此時正在不遠處遊盪的一股陰風因這凄厲的童音而迅速轉身離去，不再忍心近前。
小寶跑到家門口發現自家的門微微開着，雖然裏面沒有亮光，小寶還是一頭扎進去，在進去的一剎那，小寶感覺自已的臉上被很多厚厚的網狀的東西包裹，粘糊糊的不容易脫落，小寶胡亂地在自已的臉上抹了兩把。
等他摸着衝進房間，裏面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小寶向四周盲然地摸着，他試圖能摸到自已爸爸媽媽的臉，哪怕衣服的一個小角也行，可是，他摸了很久，只感覺自已的兩手在觸碰到牆壁和桌椅床沿的時候，除粘滿很多厚厚的灰塵，什麼也沒摸到。
他有時也感覺到，偶爾會用腳觸碰到小灰軟軟的毛髮，他感覺小灰的心情和他一樣迫切的擔心着爸爸媽媽。
當姐姐們從奶奶家拿來茶油燈點燃。
藉著微弱的光亮，小寶和姐姐們發現，房內除厚厚的灰塵和密密的蛛網以及地上留下雜亂的小寶的小腳丫和姐姐們的鞋印，房間裏看不到曾經有人生活過的任何生氣和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