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別哭了
冬至那一天，就這樣熱鬧地過去了。
喬冉在一座書房類型的屋中翻找着什麼。這座屋子也是很久以前留下來的，這些書籍已經有些老舊了，但是在那麼漫長的歲月中，卻沒有一絲破損的痕迹，上面附着一層淡淡的靈力，被人精心保存過。
喬冉的神色突然一變，他感覺到了有一處地方，有不正常的靈壓，他指間一動，便發現是一本隱藏的書籍。
喬冉抽出了這本日記本模樣的書，淡藍的封面上寫着那麼幾個字，“……觀察日記”。
封面上的前面幾個字有些模糊了，他無法看得太過真切。
——觀察日記……
喬冉在心中默默念了一句，將日記本打開。
書中的內容暫且不說，這字跡的筆鋒卻完全顯現出了寫字的主人，性子十分凌厲果決。
喬冉翻到了第二頁上，眼神微微向下移。
【我奉時之政府的命令，來觀察這個本丸……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事……】
【怎麼說呢？沒想到靈部那幫人的想法並不只是可笑的構想，呵。】
…………
【那幾把刀今天終於有了些許動靜，發出了微弱的顫動聲音，真有意思，看來我因為賭約而答應接下這個無聊的差事，也不完全是毫無意義的啊。】
喬冉的眼睛微微眯起，將這本記錄本又往後翻了翻，最後一頁上，那些文字被他的書寫者，用斷斷續續的筆墨記錄著。
【如果刀劍真的被賦予了意志，真的可以幻化成人類的樣子，那麼一切會怎麼樣呢？】
【如果做到這一切的人是我們……那麼是否可以說……我們就成為了創造生靈的主人嗎？】
【我們會成為自然之主嗎？】
…………
這段話記錄到這裏，便戛然而止。
最後一個字詭異地被拖曳出了一個長長的痕迹，似乎被什麼東西所阻隔。
喬冉將書本輕輕合上，他托着下巴，覺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個不得了的本丸。
所謂的時之政府到底是什麼？正常的本丸又應該是什麼樣子？他到現在沒有明確的頭緒。
很多想法在他的腦海里快速地掠過，喬冉的眉頭慢慢放緩，他暫定先將這件事積在後面。
他需要更多的線索來確定一下心中的猜測。
——————
沒過幾天，便是新年的到來了。
以往，刀劍們都不太願意讓自己的主人去現世，只是偶爾也會和主人去現世看一看，而喬冉本身的性子也比較喜靜，所以對於這個世界的日本，沒有過多地了解。
在新年的前一天晚上，所有的刀劍們都脫下了那些華美的軍服，換上了從現世購置的和服，看上去有着和平時截然不同的平和。
所有的刀劍們原本都準備了一套為喬冉買的和服，但是當它們的小主人用那雙清淡的眉眼，瞥了一眼這些面料精緻的衣裳，神情帶着淡淡的拒絕時，他們便猶豫了。
骨子裏是一個中國人的喬冉，天生就對這種日本民族的服飾帶有些許排斥感，而刀劍自然敏銳地察覺到了喬冉的情緒上的變化，他們只得將衣服放了起來。
不過一些腦子靈活的付喪神們，都在心中暗暗地決定了……
——要不哪一天主人發病需要自己的時候，讓主人在床上穿上這件和服吧……
——要是下次給小主人渡生命之力的時候，看着心愛的小主人穿着自己買的衣服，露出迷.亂的神情……感覺超級帶勁啊！
一下子心頭的旎思讓他們激動了起來，面上卻不顯，乖乖地聽從了喬冉的指示。
本丸所在的世界，並不是現世，而是一個與現世完全隔絕的空間。
要想打開本丸和現世的通道，只有在這個本丸最初被喚醒的螢丸才能夠做到。
“可以了嗎？大家準備好了嗎？那麼……要出發啦。”
螢丸將自己的帽子扶了扶，往後看了一眼，便看到十幾名刀劍小心地護在主人的身側。
螢丸當即有些放心，用那肉肉的小手，輕輕地從背後抽出了巨大的大太刀。
他伸手在空氣中漫不經心地一揮……一下子，一條紋路就這麼被撕裂開來！
巨大的氣流將綠眸小少年那微微捲起的白髮都吹了起來。
——現世啊……真是久遠的記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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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的前一天，神社的人流總是非常龐大的，即使已經是夜晚十點多了，大家的興緻也都非常高，似乎就是要等着去取頭簽。
在一個角落的位置，一個棕色頭髮的小男孩，穿着一件淺色的和服，似乎有些怯懦地跟在一幫小孩子身後。
其中一個像是孩子頭領般的存在，用惡意的眼神看了一眼輟在最後面的棕發小男孩，拔高了聲音：“沢田綱吉……你再這麼慢，我們就不帶你了！”
本來這幫孩子和這個小男孩的關係就不是那麼親密，要不是聽了他們父母的話，他們才不願意，帶着這個笨笨的、總是會做一些很荒唐事情的男孩子一起玩呢。
無論男孩女孩，在他們那看上去天真稚氣的臉龐上，黑白分明的眼瞳裏帶着幾分厭棄。那有些刺眼的嫌棄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棕發男孩的身上。
一個不留神，一下子，這個棕發小男孩便摔在了地上，他當即捂住了眼睛，低低地哭咽了起來。
只是……
沒有一個人，
理會他。
“他也太慢了吧……哎呀，我們必須快點，否則的話，最早的神簽就求不到了！”
“對啊，別等他了，就為了這麼一個廢柴……真討厭！”
“我也不喜歡他，要不是聽了媽媽的話，我才不帶他呢，哼。”
這幫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討論着，最後便做出一個決定，當即“啪啪噠”地離開了。
有的時候，不得不說，孩子的內心是最純潔無垢的，同樣的也是最為殘忍的。
沢田綱吉就這樣趴在地上，深冬的石板地面非常冰冷，他的膝蓋都沁出了幾分血絲般的印記，原本清秀的臉蛋，被鼻涕和淚水糊得滿臉都是，看上去分外得凄慘。
也許是這裏的位置有些偏僻，沒有什麼人經過扶一把小男孩，小男孩只能這樣傻傻地，看着他的那幫小夥伴們，越走越遠。
那些背影就像是融入了黑夜一般。
他們高高興興地，
一蹦一跳地，
輕易地拋下了他，
就像是丟下了一個無關緊要的玩意。
棕發小男孩感覺到膝蓋的傷口越來越痛，他用那同樣被摔傷了的小手擦着自己的眼睛，一些血跡就擦在了那張白嫩的臉上。
他的哭聲越來越大，彷彿是撕裂了寒風一般。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會拋下我呢……
——媽媽、媽媽……
“大將，這裏有一個小孩子還在哭呢！”
一個聲音在不遠處響起，棕發小男孩的哭聲頓了頓，又繼續放聲大哭了起來。
他此時此刻只是覺得自己非常非常的傷心，儘管這些事情，已經普遍得讓他……有點習以為常了。
“怎麼會有小孩子在這個時候哭呢？”
一個非常好聽的聲音從他的背後響起，與小男孩的距離很近，清清淡淡的，就像是山間的匆匆流過的泉水。
“別哭了……”
喬冉的眉頭微微皺了皺，離這兒不遠的地方，是一片熱鬧的場景，而這個孩子在這裏哭的是那麼的傷心，即使冷淡如喬冉不由也生起了幾分惻隱之心，他彷彿是嘆了口氣般，輕聲安慰着他。
喬冉伸出了手，走到了男孩的身旁，輕輕用袖子拭去了那個男孩臉上的眼淚、鼻涕和血跡。
“大將，太髒了！這會髒了你的手的！”
亂藤四郎立馬揪心地皺起了眉頭。
雖然喬冉是有些潔癖的，但是在這個時候，卻是毫不猶豫地用那雪白的衣袖，不斷擦拭着棕發小男孩的臉龐，絲毫不在意男孩的狼狽和臉上的污穢。
在棕發小男孩噙着淚的視線中，那個裹着大衣的少年站在他的身前，那看上去清冷的眉眼就像是被這夜色襯出了一種無盡的溫柔，在帽檐下，幾縷髮絲滑落，像是一塵不染的雪。
銀白髮少年的睫毛微微顫動着，棕發小男孩怔怔地看着他的眼眸，心裏想的卻是，這個大哥哥，連眼睛也是如此的乾淨漂亮。
喬冉看着這個小男孩傻乎乎的乖巧模樣，不由輕輕地用手摸了摸他那捲卷的發頂，連話語都帶着幾分誘哄似的溫柔。
“——別哭了……你哭得我都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