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願望

喬冉又轉了轉這個小箱子，伸手搖了搖，卻發現這個箱子裏面，沒有什麼重物，只有類似紙片一樣的聲音，發出輕輕的響聲。

他皺了皺眉頭，將這個小箱子斜側着倒了倒，一張雪白的紙片，就這樣輕輕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夜斗……營業中？”

喬冉念了出來，這句話的下方寫着一串像是電話號碼般的數字，在這串數字後面還寫着這麼幾個字——

“——無論什麼煩惱，都能幫你解決哦！”

旁邊，還畫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他身邊的付喪神們都注意到了這個小箱子，皺了皺眉頭說，“主人，在這個神社裏，怎麼會多出來一個木箱呢？”

喬冉若有所思地把紙片又塞了進去，說道，“可能是小孩子的惡作劇吧。”

他左手托着還在酣睡的沢田綱吉，又看了看一旁的人群。

在那古樸的木箱前方，人們還在不斷地祈願着。喬冉掂了掂這個小箱子，像是開玩笑地對那些付喪神說，“要不我們直接把香油錢投在這裏吧？在哪裏祈願不是學祈願，只要盡個心意，就好。”

一期一振沒有想到自己的主人會這麼說，不過作為付喪神，他本來也不太信神社這樣的玩意，當即笑着說，“謹聽主人吩咐。”

剩下的刀劍們也都點了點頭，露出了認同的神色。

比較細緻，有些媽媽桑性格的燭台切光忠是負責掌錢的，他掏出了一枚五元的硬幣，放在了喬冉的手心中。

他輕輕地吻了吻喬冉的指尖，說道，“小主人來代表我們，一起祈福吧。”

喬冉接過了硬幣，將它塞進了小箱子最上方的一個缺口裏，“叮咚”一聲，硬幣落在了裏面，將這個空空如也的小箱子填充了一個角落。

喬冉輕輕地喚醒了在他懷裏安睡的棕發小男孩，小男孩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在水汪汪的棕色眼眸中，映出了銀白髮少年清冷卻又帶着幾分溫柔的眉眼。

一下子，沢田綱吉又有些害羞，小孩子臉上的肌膚軟軟的，貼近着喬冉，像是豆腐似地在喬冉的臉上蹭了蹭。

喬冉感覺到懷中的小男孩似乎還沒完全睡醒，拍了拍他的背，將他放在了地上。

沢田綱吉脫離了那個溫暖的懷抱，有些委屈地撅起了嘴，喬冉又伸出了纖細的手指，握住了沢田綱吉小小的手，微笑着說，“接下來我們要一起祈福了……所以別睡了，快醒醒吧。”

棕發小男孩懵懂地看着喬冉的笑容，在很小的時候，他媽媽有帶他祈福過。

後來，每次新年祈福的時候，媽媽希望他能夠和鄰居小朋友多多接觸，玩得更好一些，便讓那些小朋友和他一起來，媽媽不知道的是，沢田綱吉都是被嫌棄的那個人，所以，每年祈福的時候，總會發生些許意外……

他最後都是孤零零的，

一個人留在原地。

喬冉那清淺的聲音，彷彿還在耳邊迴響着，棕發小男孩吸了吸鼻子，他的眼邊還有些許晶瑩閃爍。

喬冉想了想，讓燭台切光忠又拿出另外一枚硬幣來，他把嶄新的一枚五元硬幣，放在了沢田綱吉小小的手中道，“這一次還是需要你親手來祈福……”他揉了揉沢田綱吉的發頂，語氣放柔了些，“經過了自己的手，願望才能夠靈驗哦。”

喬冉知道，眼前這個棕發小男孩應該是被人經常欺負了的，否則不會在新年前夕，都倒在地上，哭得那麼可憐。

出於惻隱之心，他還是希望這個小孩子，能夠在新年的第一天，露出笑容來。

棕發小男孩愣愣地看着眼前少年眼角那漫不經心的笑意，在夜色下，明明站在和人群相隔的位置，卻彷彿擁有着比那熙熙攘攘的人群，更為讓人心動的溫暖。

他站在那裏，冬日的櫻花就這樣輕輕地吹落，拂過那個少年的帽檐，他的眉梢微微上挑，比那冬櫻還要動人。

棕發小男孩獃獃地看了喬冉好久，第一次，在這個寒冬的時節里，閉上了眼睛，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

——就像是一個最平凡，最幸福不過的孩子一般。

付喪神們皺了皺眉，感覺自己內心的容忍度快達到臨界點了，卻感受到了自己小主人平和的內心之後，終於忍了下來。

棕發小男孩將那一枚硬幣鄭重地投入那個小木箱，按照規距，他們先鞠了兩次躬，拍手兩次后，雙手合十祈禱，最後再微微輕輕鞠躬。

其他的付喪神們沉默而又溫柔地等待着小主人做完所有的儀式，等到銀白髮色的少年重新睜開眼眸，螢丸才上前一步軟軟地說道，“主人，我們可以走了。”

“走、走了？”

“你們……你們現在要走嗎？”

“——大哥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棕發小男孩像是耗盡了所有勇氣，大聲地說出了這句話，在喬冉轉身前，他抓住了那個少年的衣角，而那微微滑動的弧度，卻像是給了棕發小男孩一種再也抓不住的錯覺。

那香燭的光影影綽綽地閃動着，微渺的煙味就這樣在棕發小男孩的鼻尖中充盈。

被抓住的少年似乎有些詫異，最終，他清冷的面色還是壓出了一道笑痕。

“我叫喬冉。”

——喬冉……

棕發小男孩的嘴巴微微一動。

然後，他便看到，那個少年就像是夢境一般地，和那些陰沉着臉，不似凡人的男人，就這樣消失了。

“沢田綱吉，你怎麼在這裏？我們剛剛還在找你呢！”

之前拋棄沢田綱吉的孩子們本來還有些擔憂，因為如果最後不能帶着他一起回家的話，一定會被爸爸媽媽罵的——他們倒也並不是多擔心沢田綱吉。

棕發小男孩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他那肉肉的小手裏似乎還殘留着那人的溫度，和一種似有似無的清香。

媽媽曾經告訴過他，在許願的時候，是不能睜開眼睛的，但是在剛剛祈願的時候，他就是怕……他怕他閉上眼睛的時候，那個人就這樣消失了，成為輕飄飄的、一道說不明的臆想。

所以在雙手合十祈禱的時候，棕發小男孩偷偷地睜開了眼睛，便看到了少年閉眸，睫羽微顫的畫面。

他當時想的就是……希望每次新年的時候，都能遇見大哥哥；

希望每次新年的時候，都能和大哥哥一起禱告；

希望每次新年的時候，都能有大哥哥一直陪伴着他……讓他不要孤獨。

這是年幼的沢田綱吉，最渺小卻最真切的願望，只是，他卻根本沒有想過……

當他睜開眼睛的那一瞬間，

這個願望，就不靈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