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戰;海灣戰爭;波黑戰爭(19)
我當時的感受是言語無法形容的。我腦子裏一片空白,但我不能在你弟弟妹妹面前表現出來。小凱文當時只有7歲,他不停地說這太不公平,我們已經沒有爸爸了。我故作堅強,但是在我的內心,這空白越來越大。兒子,已經這麼久了,但我還是想念你,我會一直思念你。有時在路上碰到你以前的同學,我就會想如果你活着,你現在該是什麼樣子。而我的孫兒們又會是什麼樣呢?可是你永遠也不會回來了,你永遠地離開了媽媽了。他們給了你一枚銀星獎章,現在他們稱我為“金星母親”,我常常和其他的金星母親在一起,每周一晚上,我們一伙人都會去看望那些無家可歸的越戰老兵。我想如果你也在相同的處境,我也希望有人會去看你,這種事情也通常是媽媽們做的。許多越戰老兵都遇到了家庭問題,他們從越南回到家后,從來不講以前發生的事,他們故意疏遠父母。我們儘力去幫助他們,和他們聊天,就像母親對兒子那樣。其中有一個老兵竟然來找我,問我能不能給他釘幾個紐扣。我給他釘了,但我問他:“你給你媽媽爸爸打電話嗎?”這些老兵覺得他們的家裏人根本不想知道他們的消息。但如果他們真能打個電話,回家看一看,他們的關係會改善的。我們也一有機會就會到越戰紀念碑前去看一看。我們能看得出哪一位老兵的日子不好過,有許多的老兵至今仍心存愧疚,只因為他們活着回來了,而有些人則沒有,就像我們的兒子們。我們會上前安慰他們,告訴他們這不是他們的錯,我們很高興看到他們回家。迪克,我相信,無論你在哪兒,你都會贊同媽媽現在所做的事。你自己曾是一個非常熱心的人,總是試圖去幫助別人。我每次站在紀念碑前,都會感到你就在那裏,和我在一起。每當我用手指去摸花崗岩牆上的名字,我都會感到你笑容的餘溫。你好像在說:“媽媽,我在這兒。”我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再把你抱在我懷裏了。但你會永遠在我的心裏,因為你永遠是我的大兒子——我的驕傲。我愛你。媽媽所有紀念碑前人們留下的信件、物品都被國家公園管理處等部門收集起來,給予登記並保留下來。管理處負責人杜埃里?費爾頓本身也是越戰退伍軍人,在紀念碑前收集紀念品時,一位老兵留下的一張很小的照片和一封信引起了他的注意。尊敬的先生:20年來我一直把您的照片珍藏在我的錢包里,我們在越南朱萊狹路相逢時,我只有18歲。我永遠也不明白您當時為什麼沒有要了我的命。您手中握着那支AK-47型槍,盯望着我那麼久,而您卻沒有開槍。饒恕我對您犯下的罪,但那是我作為一個美國士兵的職責所在。我的職責就是去殺越共。當時在我們眼裏,你們已不再是人,而只是一個目標,一樣東西。自從1967年的那一天發生那件事後,我一下子長大了許多。我變得更加尊重生命,尊重世界上其他民族。這些年裏,我不知多少次地凝望照片中的您和您女兒(我想那個女孩應該是您的女兒),每一次看照片時,我都會內疚得心如刀絞。現在我也是有兩個女兒的父親啦,小的20歲,大的22歲。大女兒給我生了兩個外孫女,一個1歲,另一個4歲,讓我盡享天倫之樂。今天我來到了華盛頓特區的越戰退伍紀念碑前。幾年來,我一直都想來這祭拜許多以前的戰友。不知怎麼,我很希望並相信他們會泉下有知。我是真的愛他們,正如您愛您的戰友一樣。今天,我們再也不是敵對的雙方。我把您看作一個保家衛國的勇士。最重要的是。我現在能夠尊重您生命的價值,這也許是我今天此行的動力和初衷。當我走時,我會留下您的照片和這封信以求從痛苦和內疚中解脫出來,繼續我的生命之旅。請原諒我,尊敬的先生。我會珍惜您和其他犧牲的戰友都無法享有的這一次機會,努力充實我的人生。就此擱筆。願我和先生有緣在另一個世界再相見,到那時我們一定會和平相處。第101空降師理查德?勒特雷爾1989年11月18日費爾頓馬上決定把這張照片和這封信的其中一部分收入由國家公園管理處組織的即將發行的一本書里,書名叫《紀念碑前的祭品》。1996年,勒特雷爾的一個好朋友看到了這本書,並把書給他看,後者在事隔7年之後又一次見到照片和這封信時,心情難以控制,大哭起來。勒特雷爾意識到這段痛苦的記憶對他來說永遠揮之不去,除非他能把照片還給那被他殺害的越南士兵的女兒。雖然他知道,在沒有地址,沒有名字的情況下,去一個有8000萬人口的國家找到一個人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還是決定試一試。勒特雷爾先聯繫上了費爾頓,後者乘飛機趕到伊利諾斯,親自歸還了物品。然後他又在越南大使館的幫助下,說服河內的報社刊登這張照片並附一篇文章。令人感到驚奇的是,有一份報紙竟然出現在一個小村莊裏,在那裏這位士兵的家人認出了照片上的人。幾天後,勒特雷爾收到一封簡短的已被翻譯成英文的信。這封信是從越南由傳真發過來的。寫信的婦女只署名蘭。信中說:“親愛的理查德先生,您30年來一直珍視的那張照片上的女孩如今已長大成人,失去了父親使她在多年裏飽受艱辛。我希望您能給我的家庭帶來快樂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