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怎麼來的,怎麼回去
她將瓶子塞到了秦向暖的懷中,“天太熱,帶着走,裏面裝的是水,這麼大瓶的,別捨不得喝。”
秦向暖低下頭,將眼角泛酸的眼淚逼了回去,再是抬起臉時,那一張並不好看的臉上,揚起了一抹很是讓人難受的笑容。
“嬸子,謝謝你。”
不過就是一瓶水,沒啥可謝的,花嬸子擺擺手,也知道秦向暖的脾氣,這孩子一直都是有些自卑且又是自尊性強的孩子,否則,她也不會急着要走,最起碼,也能吃上一頓飯,能到太陽下去一些再說,這大熱天的趕路,受罪啊。
秦向暖將瓶子放進了自己的包里,她謝過了花嬸子,這才是轉身向村口的那處墳地走去了。
那裏埋葬的都是村子裏面的人,村子裏的人到了現在都是土葬的,她大哥也是葬在那裏,都是二十多年過去了,太遠了,真的太遠了,她已經忘記大哥長的什麼樣子了,可惜那時,大哥連一張照片都是沒有留下來,不到九歲的年紀,就病死了,其實那不算是什麼病,不過就是發燒感冒,現在打幾天針也就好了。
而那時,家裏的農活都是不滿十歲的大哥在做,早就虧了身子,那一場病來的太凶,但是就算是如此,只要去了醫院,也不至於會死,爸色聽后媽的,后媽怎麼可能會出那麼一筆錢,給大哥治病,其實那時治病錢才是有多少錢,三十塊,是啊三十塊,一條人命就值了三十塊了。
雖然有近一年沒有回來過了,可是大哥葬在哪裏,她仍然是知道,這裏多了不少的新墳,二十幾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長眠在了這裏。
她在一坐孤墳前蹲下身子。
輕輕用袖子將墓碑上面的土擦掉。這是她幾年前回來,偷偷讓人給立的,大哥還未成年,其實是不需要做石碑的,她卻是捨不得大哥在世時受苦,死的時候,卻是連個名子都是讓人記不得。
每一年的清明,中元節,還有農曆的十月一,她從來都沒有忘記給大哥燒過紙錢,從她開始賺自己的第一塊錢開始,她知道其實這樣沒有什麼用,燒的再多,她仍然是沒有大哥。
可是,一年又一年,她從來都沒有忘記過。
因為只有這樣,她才是感覺自己的其實是有過親人的,有過媽媽,也有過大哥。
墓碑下面寫着幾個字,有些森涼的冰冷。
長兄秦向陽之墓。
“大哥,我回來看你了。”
她蹲了下來,手也是拔起了墳邊上在野草。
“又是這麼些年過去了,”她將雜草放在了一邊,也是打開了自己的包,“我其實已經記不得大哥長什麼模樣了,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從爸爸還有秦向梅的身上找出大哥的影子。”
“可是,最後才是發現,他們都不是大哥,他們的身上也沒有一絲同大哥長的相似的地方。”
大哥同她都是長的像是媽媽,而秦向梅則是長的像是胡麗。至於秦向林,胡麗前夫生的,與他們沒有什麼血緣關係。
“所以,哥,對不起,我不記得了。”
她邊說邊將包里的紙錢拿了出來,一張一張的撕下來,一會好燒一些。
“哥,你放心,我挺好的,”她再是伸出手摸了摸墓碑,一張過分蒼老的臉也是跟着落滿了笑意,“我已經四十歲了,或許再過不久,我就要去找你了,你放心,我這幾年過的不錯,真沒有吃過苦。”
她一句又一句說著,說著自己都是不相信的謊話,若是過的好,她今日就不會變成這般光景,若是過的好,歲月就不會在她的身上留下如此重的痕迹,若是過的好,她怎麼能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是沒有,若是過的好,她更不可能現在還在餓着肚子。
紙錢點着了,一張張的點着,再是成灰。
有風吹了過來,將紙錢的灰,吹落了滿天,可是最後卻都是歸於了這一座的墓碑之前,有人說,這是親人在拿錢了
墳地里常年都是帶着陰氣,就算是此時天空中的太陽高掛,而此時,秦向暖仍然感覺吹在自己的臉上的風,竟然是冷的,也不知道是否就是心理作用,還是因為頭頂上方,那一株不算是小的大樹,給她提供了一個可以乘涼的地方。
燒完了紙錢,她再是將地上的枯草抱了起來,放在了一邊,將墳頭整理了乾淨,而此時的太陽仍是高掛,她站了起來,一會還要趕去車站,不然她今天晚上怕是真的要睡在大街上了。
她挺直了自己的背,走了這麼長時間的路,喉嚨裏面干啞的難受。
包里還是背着花嬸子給她的那一瓶水,但是,她卻是捨不得喝。
等到上了車再喝吧,離車站還遠着呢?
她站了起來,拍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怎麼來的,就是怎麼回去。
遠處的山屹立於此千年多了吧,可是千年之間,住在山腳上方的,卻已經不知道過了幾代人了,她回過頭,已是遠遠的走離了熟悉也是陌生的村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她還會再回來,如果可以,其實不回來的更好。
這裏真沒有她的親人。
五點多的太陽,仍然是烤的人皮膚生疼,這般大的太陽,田裏也是沒有人出來勞作,耳邊不時的傳來知了的聲音,“知了……知了……”
也不知道是否會聽的人有心生煩燥。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直到臉邊吹過了清涼的風,也是微微的風乾了她身上的一些汗水,她也才是感覺涼快了很多,長時間曬太陽,她除了熱,到是沒有感覺有什麼不舒服的。
她曬的太多了,這幾十年都是風雨來雨里去的,太陽底下,近四十度的高溫,她也不是曬過一次兩次的。
車子還沒有過來,而路邊已經有了不少人在等着回城的車了。
車站離的不遠處,有着一家小飯店,賣着包子麵條之類的小吃食,不時的會有飯香味從裏面傳了出來。
秦向暖不由的咽了一下口水,唇早就乾裂,沒有一點的水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