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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為防盜章井袖沉吟:“應該是那種……家庭條件不錯的,有人寵有人哄的,性子比較驕縱的姑娘吧。”

她笑着把手機還回去:“沒被這世道敲打過,反正命比我好。”

丁磧翻了個身。

井袖原本是坐在他身上的,想先下來,他伸手握了她腰側,示意她不用。

於是她還是坐着,這姿勢曖昧中帶克制,剋制里又有慾望探頭,井袖臉頰發燙,卻又內心竊喜,覺得這氛圍真好,有夫妻般的親密。

於是愈發心甘情願地溫柔順從。

丁磧說:“覺得她危險嗎?”

危險?

井袖回憶着剛看過的那張臉,然後搖頭。

不過她很聰明:“有人跟你說過她危險?”

丁磧遲疑了一下,頓了頓,忽然很乾脆地放棄了這個話題:“今天太累了,早點睡吧。”

井袖知道這話不確切,他的身體今天並不勞累,真要說累,可能是心累。

她躺到丁磧身側,屋子裏有很淡的蠟火氣。

身體不是很累的人,即便心累,也不會很快睡着的——她知道他醒着。

於是找話說:“你知道黃河邊有個鎮子叫磧口嗎?跟你名字的那個磧,是一個字。”

丁磧說:“知道。”

他說:“解放前,交通不發達的時候,想從西北往華北運東西,除了陸路,全仰仗黃河水道。但是,從上游下來,一到磧口就通不下去了,因為這個地方水流落差很大,又有很多暗礁、急流,所以有個說法,叫‘黃河行船,談磧色變’。”

“於是船一到磧口這個地方,就得水路改陸路,碼頭上有無數搬運工,幫着卸貨轉貨,從前運油運得多,搬運工一手的油,沒處擦,就往牆上抹,往店鋪的門柱上抹,現在你去磧口旅遊,偶爾都能看到門柱上掛的一層層油,風乾了結成的黑疙瘩……”

井袖有點驚訝,丁磧從來不主動講這麼多話,而且,他談起磧口時的口氣,很不同。

她說:“你是不是去過啊,說到那兒,挺有感情的。”

丁磧沒有說話,嘴角在昏暗的光里微牽,牽出一絲很淡的冷笑。

他對那沒感情。

他是被人遺棄在那兒的,棄和磧同音,是他的名字,也是他的命。

但這些,用不着跟一個逢場作戲的女人說。

***

第二天晚上,龍宋又去了老市場。

一來是因為易颯每次在城裏待的時間都不長,至多三五天,過了這村得等上好久才有那店;二來他受“三顧茅廬”影響,覺得心誠則靈,只要態度好,多溝通幾次,說不定她就能回心轉意。

宗杭也跟去了,理由是在酒店裏悶了這麼多天了,想出去轉轉。

自打昨晚宗杭突然缺心眼為易颯說話,阿帕就懷疑他動機不純:果然,進了老市場,他壓根沒逛,一路跟着龍宋。

然後龍宋走向突突酒吧,他則在斜對面的咖啡廳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心不在焉啜着飲料,眼神時不時往固定的方向飄。

阿帕有一說一:“小少爺,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宗杭說:“胡說八道,我會那麼膚淺,就因為一個女的長得好看就看上她了?”

不然呢?阿帕覺得這話讓人費解:一般男的看上女的,不就因為她好看嗎?

宗杭給他解釋:“我們現在不是要爭取她么,再說了,她長相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想看看真人長什麼樣子。”

他想起以前在網上看到的段子,魯迅先生批國人想像力太躍進,說“一見短袖子,立刻想到白胳膊,立刻想到全-裸-體”,原來不止國人,柬埔寨人的想像力也是這麼的豐富和跳躍。

看和看上,還是有着本質的不同的,宗杭覺得有必要給阿帕端正一下態度:“感情,是很嚴肅的事情你懂嗎?要慎重,你不能光看長相,她的性格、習慣、家庭背景、興趣愛好,甚至吃東西的口味跟你合不合都是很關鍵的,就比如,我愛吃甜,她愛吃辣,以後家裏這菜,怎麼做?嗯?各方各面,要考慮得太多了。”

阿帕如聽天書,他印象里,這種話,好像是看泰國偶像劇,男主愛上灰姑娘時,男主爹媽的台詞。

宗必勝和童虹要是看到這一幕,應該會分外欣慰:畢竟打宗杭不穿開襠褲開始,他們就一遍遍給他灌輸這意識,沒辦法,有錢人家的娃高風險,外頭騙財騙色的妖艷賤貨太多了。

防範女人從娃娃開始,童虹還試過,在宗杭玩得正歡時一把搶走他的玩具釣魚機:“你別玩了,要給小妹妹玩。”

宗杭哭地捶胸頓足:“我不要小妹妹,我要釣魚機!”

他成功做到了在整個童年時代,一看到小妹妹,抱着自己的玩具就跑,比狼來了還跑得快。

……

要麼說父母教育很重要呢,心心念念要反抗父權的宗杭,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此刻已然宗必勝附體了,再次跟阿帕強調:“要慎重,慎重知道嗎?絕對不能盲目衝動。”

阿帕說:“……你這麼慎重,還換了五個女朋友?”

宗杭早忘記自己有五個女朋友這回事了。

他低頭拿吸管攪着橙紅色蘇打水,在杯底泛起的泡泡相碰時想到了借口。

然後抬起頭,傷感地說:“這個怎麼說呢,就是你談了太多女朋友之後,你會覺得沒勁,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就像是對人總體的……消磨,消磨你懂不懂?”

阿帕要是智商在線,就會發覺宗杭完全答得驢頭不對馬嘴。

但他沒有。

他被虛榮給攫取了:“是的,我也談過三個,以我談的那幾段來說,我確實感覺,有點消磨。”

老市場區的燈光雜亂而又迷離,照在兩位情聖的臉上,交陳出一種真摯、消沉、且讓人唏噓的氣質。

阿帕覺得心酸:他一個女朋友都沒有,還要陪着有過五個女朋友的人在這聊感情,宗杭還懂“消磨”,一聽就知道是情感經歷豐富的人才能體會到的。

他不想折磨自己了:“算了小少爺,都是那些女的沒眼光。”

然後切換話題:“也不知道龍哥和那個伊薩,聊得怎麼樣了。”

***

還真是一回生二回熟,看到龍宋又來,易颯沒擰眉頭,反而笑了。

她嘴邊斜咬了根點着了的細細褐紅色小木頭,木頭燃着的味道聞起來像煙。

龍宋猜她可能是雲南人,他接觸過那麼多中國人,只見過一兩個從雲南來的抽過這種“煙”,其實不是煙,說是當地山裏的一種木頭,削得細細扁扁,一點就着,可以用來抽,對身體無害,也可以放在嘴裏嚼,味道有點甜甜辣辣的。

為了方便說話,她把這“細煙”挾在指間,這木頭韌,被她壓繞在指面上,像個帶火星的指環。

她說:“我是可以幫你們認人,不過坦白說,我不願意、也不想摻和到這種事裏。”

“你們也最好別摻和,你是正當生意人,別給自己惹腥攬臊,別人躲都來不及,你還想着追。”

龍宋說:“主要是,國內來的朋友,又是大老闆的兒子,被打成這樣,總得要個交代。”

易颯說:“要什麼交代?真找着了,想把人家怎麼樣?也打一頓?”

龍宋笑:“我們怎麼會做那種事,就是想要個說法,能有個賠禮道歉……”

易颯打斷他:“難搞嗎?”

龍宋沒聽明白。

“你那個國內來的朋友,難搞嗎?”

怎麼說著說著,扯宗杭身上去了?

龍宋有點奇怪:“不難搞,我那個朋友人很好,很大度……”

話還沒完,身後隔着老遠,有人大叫:“伊薩!”

易颯抬起頭,笑着朝來人揮了揮手。

看來是熟人,龍宋知趣地讓在一邊,讓他們先說。

來的是個高瘦的中年白人,架金絲邊框眼鏡,留金黃色小髭鬚,他把手裏捲成筒的薄冊子遞給易颯:“我和朋友約了在這喝酒,順便把體檢報告帶給你。”

易颯接過來,先不急着打開:“什麼結果?我得絕症了嗎?”

來人哈哈大笑,說:“伊薩,你太幽默了。”

然後聳聳肩:“一切完美,除了你有點太瘦了,但是我知道,美麗的姑娘都不喜歡長肉。”

易颯把“細煙”倒插進手邊木板的縫裏,像燃了短香。

然後打開體檢報告。

龍宋瞥了一眼:各家的體檢報告模板都大同小異,左邊列出各項指標,右邊是三列小格,分別代表偏低,標準,超標。

大部分“√”都打在標準欄,稀疏的幾個偏低,超標的沒有。

那人說:“電子版的我已經郵件發給你叔叔了,不過伊薩,我建議你……”

易颯抬起頭。

“你這個年紀,完全沒必要每三個月就全面體檢一次,有些項目,做多了對身體反而不好。一般來說,對年輕人,兩年一次足夠了。”

易颯笑:“我也這麼覺得,但是我叔叔很堅持,可能是因為我長輩中有幾個是突然查出絕症死的,他怕我哪天也這樣。”

她湊近那人,笑得有點壞:“我知道檢查的錢他定期打到你戶頭的,要麼這樣,下次我不檢查了,反正每次結果都差不多——你把體檢報告稍微調整一下給他,體檢的錢返給我,這樣我賺了錢,你省了事,好不好?”

那人笑還掛在臉上,但漸漸摻進尷尬。

龍宋想笑:吞進去的錢,誰會想再吐出來?

易颯咯咯笑起來,很體貼地給他台階下:“我開玩笑的。”

那人也配合著大笑,大概怕待久了這玩笑成真,很快告辭。

易颯這才轉頭看龍宋:“剛說到……哪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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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線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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