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完
寇琛離開的那天,是原修開車送他去的機場,喬納森夫人還說:“既然寇先生過來這邊度假,怎麼不多呆上一段時間,前兩天颶風天氣,都沒能好好玩玩,這時候正好放晴,牧場還會舉辦colorfight。”
寇琛無奈解釋:“公司事務已經堆積如山了,沒辦法再耽擱。”
路易斯和原修送寇琛到機場,臨進安檢口的時候,他回頭望了好幾眼,雖然明明知道不可能,但是心裏總是會抱有某種僥倖和希冀。
她會來嗎?
應該是不會吧,她什麼都不知道,看上去還挺厭煩他,以為他想老牛吃嫩草泡她呢。
嘿,這小姑娘...
這小姑娘是他的女兒啊,仲清留給他唯一的孩子。可是他最終還是沒有勇氣向陸蔓蔓坦白,應該會被拒絕吧,肯定會啊。
一開始得知這件事以後,他真是瘋了一樣恨不得立刻飛到美國把她給帶回來,帶回自己身邊,不管她願意不願意,至少從血緣和法律上來講,他是她的親生父親,是他的監護人。
他甚至都在腦中幻想過無數次對簿公堂的場景,他會請全世界最優秀的律師來為他打贏這場撫養權官司,他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管不顧了,他一定要把他的寶貝女兒奪回自己身邊看顧着。
哪怕被她怨恨,變成一個壞爸爸。
然而在田納西牧場的這段時間,看着她在這裏騎着小馬兒蹦噠,每天趕着羊群去往半山坡。嘴裏叼着草像個小痞子,穿着牛仔背帶褲,哼着美國鄉間民謠小曲兒...典型的美國女孩,她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和幸福的家庭。
如果要強取豪奪,將她奪回自己的身邊,恐怕她不會快樂。
算了吧,只要知道她現在過的很好,這就夠了,永遠不要讓她知道自己這個親生父親的存在,或許對所有人都好。
***
原修和路易斯站在麥田小徑邊,遠遠望着駛離地面的飛機躍向雲空。
路易斯拍了拍原修的肩膀,喃喃道:“走吧。”
原修回頭看向路易斯,他微蹙的眉心和平靜的眼神,看起來彷彿知道點什麼,但又好像什麼都不知道。
“路易斯...”
“那個男人,是蔓蔓的親生父親。”
果然......
寇琛和陸蔓蔓都自以為能瞞過彼此,卻不曾想父母和孩子之間是真的會有心靈感應啊。他們共同深埋着秘密,都是為了保護自己最愛的人不受傷害。
“從北海道回來,我就查過這個男人。”路易斯緩緩道:“後來他出現在田納西牧場,更加堅定了我的猜測,他是蔓蔓的親生父親沒錯。這件事我沒有告訴艾力克斯,也沒有告訴任何人,我想知道他會怎麼選擇,但是我沒有料到...他會選擇離開。”
以沉默,不打擾,安靜離開。
“昨天晚上寇先生給蔓蔓唱了一首《此情可待》,我看到蔓蔓偷偷抹了幾次眼淚,那時候我就知道,女兒這麼聰明,怎麼可能會被蒙在鼓裏,她什麼都知道啊。”
原修點了點頭,認同路易斯的話。
路易斯點燃了一根煙:“她卻選擇什麼都不說,應該是考慮到我和艾力克斯的感受,不想讓我們為難,也不想自己為難。”
寇琛做出了選擇,同樣,陸蔓蔓也做出了選擇。
***
回去之後,原修找了很久,在半山坡間找到了陸蔓蔓。
日頭已經西垂,懸挂在山隘間,將落未落,白色的綿羊群在山頭吃草。牧羊犬皮皮安靜地坐在她身邊,跟她一起看着夕陽日落,而小甜心則耷拉着舌頭,興奮地追着羊群,追得它們驚慌四躥,咩咩地叫喚着。
察覺身邊有人坐了下來,陸蔓蔓沒有回頭,卻說道:“他走了嗎?”
“走了。”
“有說什麼嗎?”
原修伸了個懶腰,長吟一聲:“嗯,沒有。”
“噢。”
“某人好像有點小失望。”
“嘁,我有什麼好失望的。”
“沒有就好。”
這樣的結果,也許是最好的了。
原修招呼來了小甜心,捏着他長長的嘴殼,一本正經教訓道:“不準胡鬧,不準欺負小羊羔,不準騷擾皮皮蝦。”
小甜心一個勁兒用前爪撥原修的手,發出嗚嗚的叫聲。
“人家叫皮皮,不叫皮皮蝦。”陸蔓蔓嘟噥說:“還有,幹嘛給它訂這麼多規矩。”
小甜心好不容易掙脫了原修的魔爪,趕緊跑到陸蔓蔓身後,委屈兮兮用腦袋拱着她。
陸蔓蔓摸了摸它的頭:“讓它玩唄。”
“還是你媽對你好。”原修笑了笑,對小甜心說:“以後多陪着你媽媽。”
“誰是她媽媽呀。”
“它是我兒子,你說誰是它媽媽。”
陸蔓蔓腦袋轉了個彎,“嘁”了聲,不再講話了。
皮皮見陸蔓蔓一直擼小甜心,就開始吃醋了,沖小甜心兇巴巴嗷嗷叫了幾聲。
小甜心平時總被皮皮嚇唬,現在有兩個主人在邊上,它才不慫,它可是德國黑背,天生的偵緝警犬,你皮皮蝦再厲害也不過是放羊的,跟我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於是它鼓起勇氣,沖皮皮“嗷”了聲,豎起尾巴,作勢兇巴巴。
雖然皮皮就是個放羊的,不過它可是曾經和兄弟們圍過狼群的兇猛牧羊犬,哪能是小甜心這種半寵物狗能比的。它猛衝上去,將小甜心壓在身下,撕咬他。
小甜心嗷嗚嗷嗚叫喚了幾聲,它一個勁兒往陸蔓蔓身後縮,卻發現兩個主人正在纏綿親吻,壓根不關照它。
於是小甜心只能趴在地上,翻過白色的肚皮來,委委屈屈地向皮皮認了慫。
***
colorfight終於在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於紅房子附近半山坡的小森林拉開了帷幕,參賽六十多人,都是附近牧場和小鎮的男孩女孩,陸蔓蔓的朋友們,還有艾力克斯和路易斯,甚至就連寶刀未老的喬納森先生都過來參賽了。
這場比賽從中午一直持續到晚上,兩人一組,原修很想和陸蔓蔓組個花式虐狗局,不過大家都不同意他倆組一隊,這倆強手組一對就太不公平了吧。無奈之下,陸蔓蔓只好和最可憐的單身狗李銀赫組隊,而原修和喬納森先生組隊。
喬納森先生今年都年逾八十了,身子骨還算健朗,這一路走下來竟然氣都沒喘息一聲,他拿槍的姿勢,完全是老獵人的模樣,非常熟練。
“爺爺挺厲害啊。”原修恰到好處地拍馬屁:“比年輕人還行。”
喬納森先生“哼”了聲:“臭小子,花的事,還沒完呢。”
原修低頭抱歉地笑了笑:“是。”
“給我換子彈。”
他麻溜地給老爺子裝好彈夾,鞍前馬後地伺候着。喬納森先生每每幹掉一個傢伙,他就在邊上叫聲好,人頭也全讓給了他,殷勤至極。
放下槍,喬納森先生看着他:“臭小子,聽說你在競技圈子裏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伺候我這個老頭子,不嫌憋屈?”
“那不能,您是蔓蔓的爺爺,也是我親爺爺。”
“小子油嘴滑舌,會騙女孩子。”
原修淡淡笑了笑:“祖傳的手藝。”
整場比賽,原修都顧着老爺子,妥帖周到,終於在比賽臨近尾聲的時候,老爺子用槍桿敲了敲原修的肩膀:“花的事就不和你計較了。”
原修訝異抬頭,卻聽他道:“你摘了花也是為了送給我們家小孫女,我其實不生氣。就看看你這小夥子夠不夠擔當。花草是小事,但不要以為是小事就不作為,肩膀能擔大事,也要會擔小事,這才是男子漢。”
原修沉默地傾聽着,鄭重地點了點頭。
“還什麼用強力膠粘,哼,你要是真跟着陸蔓蔓胡鬧,把我這花給粘回去,我就真得把你趕出我的牧場了。”
原修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那是我的壞主意。”
“不用幫那丫頭打掩護,我看着她長大呢,一肚子古靈精怪,除了她還有誰能想出這種損招兒。”
花的事,總算是過去了,原修也總算鬆了一口氣,和老爺子一塊兒朝着決戰圈跑去。
顧折風一路都要顧着他寶貝媳婦兒。
“親愛的路很滑,當心。”
“你累不累,歇一下吧。”
“這裏有水坑,我背你!”
“親愛的牽着我唄。”
“親愛的啊,提醒你一下,我們已經快兩個小時零三分二十八秒沒有親親了噢,二十九秒,三十秒,三十一秒。”
“......”
程遇耐着性子冷聲威脅:“折風狗,你要是再唧唧歪歪粘着我...”她拿槍指了指他的腦袋:“知道後果吧。”
顧折風連忙噤聲,把自己嘴唇拉上拉鏈,示意現在開始要給親愛的當一隻安靜如雞的折風狗。
看着他這副蠢模樣,程遇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腦袋,寵溺地喃了聲:“傻大個。”
然而隨即...這倆人雙雙“暴亡”。
煙塵中,陸蔓蔓和李銀赫宛如叢林鐵血戰士一般,槍擱在肩膀上,站在高地,挑起下頜冷冷看着他倆。
“徒弟,我經常教你那句話,怎麼說來着?”
李銀赫沉吟片刻,抬起頭來又給倆人補了幾槍,滿腹怨念說:“秀恩愛,都得死。”
***
那場比賽打到最後,勝利者居然會是喬納森老頭子,不只是勝利者,還收了最多的人頭。這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大伙兒咕咕噥噥抱怨,這老傢伙絕逼是開了外掛器——要麼就是他孫女故意讓他,要麼就是他孫女婿輔助漂亮。
當然喬納森老頭可不會管這幫人怎麼想,哼,贏了就是贏了,不服氣啊,忍着!
黃昏時候,一家人迎着夕陽往回走,原修這下子在陸蔓蔓面前可長臉了,這是他贏w的第一場比賽,他非常耀武揚威地表示,今天只是可開始,她的噩夢還在後面呢,有第一場就會有第二場第三場和第一千零一場...
陸蔓蔓咧咧嘴,無語至極,一句話都不想多說。講真的,這傻逼不會真看不出來,她最後那一槍是故意打偏的吧,開玩笑,她能拿槍指着她八十高齡的親爺爺?
“得瑟什麼什麼。”陸蔓蔓推了推他:“就拿了兩個人頭的傢伙,你還真牛逼去了啊?”
原修握住她的手腕將她往自己身邊拉了拉:“人頭不算什麼,這比賽,活到最後才是王道。”
“胡說,人頭更重要。”
關於吃雞和人頭誰更重要的話題,兩個人爭執了一路都沒有結果。
快到家門口,遠遠地看到好幾輛黑色轎車停在自家牧場籬笆外面的院子裏,喬納森夫人憂心忡忡走出來,對喬納森先生道:“他們來了,沃爾夫那邊的,過來談牧場的事。”
喬納森先生摘下帽子,匆匆進了屋,而路易斯和艾力克斯當然也隨他一道。
陸蔓蔓和原修幾人回了自己的房間,直到晚上九點,路易斯送走了那些人,一家人重新聚在一起吃晚飯。
喬納森先生說剛剛的客人就是想要用牧場修建高端會所和高爾夫球場的沃爾夫集團的人,過來和他談判牧場收購的計劃,希望他們能儘快在收購案上簽字並且搬離牧場,因為改建計劃已經納入了沃爾夫集團的日程。
陸蔓蔓詢問路易斯,路易斯也很無奈地搖了搖頭,表示事到如今無能為力,牧場近兩年的收支狀況並不是很好,已經拖欠銀行大筆的債務,如今除非更加強勢的資本介入,否則牧場勢必成為沃爾夫集團的囊中之物。
而那幾天因為喬納森夫人心情不大好,陸蔓蔓跟着也很失落。
這幾天不斷有牧場員工登門拜訪喬納森先生,當然還是希望喬納森先生儘可能保住牧場,畢竟牧場有百來名員工都要吃飯,如果真的被收購了,幾百人會同時面臨失業的慘況。
喬納森先生最近壓力很大,這個一輩子心血都付出在這片土地之上的男人,這一次真的感覺到自己可能是老了。
路易斯已經訂了半月之後回曼哈頓的機票,五張,喬納森夫婦得跟着他們一起回去,儘管他們並不是很願意。
而事情的轉機,發生在原修和原衍之的最近一通電話,電話里原衍之向原修坦白調查過喬納森家的牧場,的確發現了銀行債務和沃爾夫集團的收購問題。
在愛妻施純如枕邊風的煽動下,這位精明的生意人老爸還是決定以超出沃爾夫集團收購價的數目向銀行買下牧場,就當送未來親家一份見面禮。
然而就在公司策劃準備收購牧場的同時,項目經理告訴原衍之,收購成本可能會增加,因為同時還有另外一家公司也在競購牧場。
不是別人,正是寇琛的寇氏集團。
***
兩個月後,原修拿到了哈佛商學院的offer,並且自X戰隊光榮退役。
在波士頓劍橋城,拿着書,戴着眼鏡的學者行色匆匆,而學生們三五成群,聚坐在陽光明媚翠綠青青的草地上,討論這新一賽季S系全球賽奪冠大熱門。
他坐在樹蔭底下的白色鞦韆上,戴着黑色的w口罩,慢悠悠晃着鞦韆。
不過沒有人注意到他,因為微笑w的口罩現在已經成了大逃殺暢銷周邊,w的粉絲們幾乎人手一個。
不遠處有牛仔T恤女孩逆着光朝他走來,笑容璀璨奪目。
陸蔓蔓坐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張宣傳海報:“S系新賽季,要不要和女神姐姐雙排走一波?”
原修摘下一半口罩,耷拉在耳朵上面。
“業餘選手身份?”
“當然。”
他淡淡一笑,從包里摸出X的鴨舌帽,舌尾朝後,端端正正戴在她的腦袋上:“你這點扮豬吃虎的惡趣味,什麼時候能改好,欺負人家職業隊員,有意思嗎?”
陸蔓蔓狡黠地笑了笑:“當然有意思,修修要陪我玩嗎?”
“贏了有獎勵嗎?”
“那得先贏。”
陽光下,原修伸了個長長的懶腰,順手攬住陸蔓蔓的肩膀:“行,陪我女神姐姐玩個痛快。”
幾分鐘后,陸蔓蔓靠在原修肩膀上,柔聲問道:“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喝多,沒有跑錯廁所,可能我就不會認識你,想想真是慶幸啊。”
認識你,真是一種慶幸。
陸蔓蔓平時不會說什麼大情話,難得的真情流露,總能把人的心熏得暖烘烘。
原修垂眸看她,溫煦的陽光透過枝葉在她的臉頰投射斑駁的光影。
他深深呼吸,柔聲道:“不會啊,即便不是那一次,我們也會在戰場上,或者別的地方相逢,我會想辦法認識你,吸引你,追求你。”
陸蔓蔓抬頭望着他:“要是我不喜歡你怎麼辦?”
原修淡淡一哂,抬眸望向遠方教堂,此刻有整點鐘聲傳來。
“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