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還是浪潮

事件到最後，也還是沒能和平解決的樣子。

肖飛坐在車裏，看着無人機傳來的清場畫面。

警方釋放了EMP，和軍用義體不同，民用義體的抗EMP能力很差——理論上是這樣。然而在這個城市工作的義體人半數以上服務於軌道電梯地面基站建設，雖然基站現在還處在第一期建設中，但將來電梯纜繩連接工作開始后，義體工人有可能面臨要在複雜電磁環境下工作的狀況。

畢竟電梯纜繩切割地磁感線產生的電力非常的可怕，就算基站的整體設計抗住了強電流，局部會不會出問題誰也不知道。

更何況根據基站設計，本身就有一部分要常年處於強磁場中。

所以基站建設公司對有可能面對複雜電磁環境的工人的義體做了升級，而沒有公司提供升級的工人們大多也自己搞了一些防電磁措施，雖然這些措施的可靠程度會和義體擁有者的財力掛鈎，但基站建設工作的義體工人相當一部分收入還不錯……

所以EMP下去之後，居然還有相當一部分工人的義體還能運作，他們非常堅決的擋在了要清場的機動隊面前，爭取時間讓帶着小型3D打印機的同伴修復無法運作的義體。

而意外的情況加劇了混亂——有人大喊：“殺人啦！我丈夫的心臟也是義體的！你們殺人啦！”

撐過了EMP的工人的情緒開始失控。

肖飛操作無人機的攝像頭，尋找引發這一切的源頭，卻發現那個抱着丈夫痛哭流涕的女人在眾人的注意力全部轉向機動隊之後，正打算悄悄離開。

“我們去抓這個傢伙。”肖飛立刻做出了判斷。

姬秋池提醒道：“如果對方不是義體人，我們的抓捕行動就有可能成為別有用心之人的把柄，還是先確定比較好。”

“如果不是義體人，就抓起來審問到死，然後宣稱她是恐怖分子。死人是不會說出對我們不利的話的。”

姬秋池搖頭：“你啊，太嫩了。這個事情還是聽我的，咱們別動，觀察情況，就算真的讓敵對份子跑掉，這裏也不是我們的責任，軍方大概很樂意拿這個質問警察系統和人民內務委員會，從而爭取更多的國內行動權。”

最近幾十年，技術革命爆發影響到上層建築的構造，雖然建國時定下的基本框架得到了保留，但是填充在框架內的血肉已經完全改變。

對於軍隊來說，和本世紀初最大的不同就在於，軍隊現在是專職對外的暴力機構，在被定義為“國內”的區域內，保護人民群眾公財產安全的職責交給了警察系統，軍隊只有在外國軍隊有可能進入我國本土的情況下，才能根據新的國防動員法全面接管國內的武裝力量。

而現在全世界沒有一個國家有可能對中國發動侵略戰爭，所以實際上軍方在國內的行動處處受限，就算進行反恐行動，也主要以地方警察或者反恐辦公室提出要求，軍方再出動的形式來進行。

像這次的戒嚴，就是省委向軍區申請，然後軍方才開始出動部隊。

不過有一說一，現在解放軍海外作戰壓力極大，現在的解放軍陸軍的編製很像19世紀的英國陸軍，19世紀的英國陸軍一般一個團有兩個營，一個營在國內負責新兵訓練和篩選，一個營則部署在海外維護大英帝國的全球利益。現在中國陸軍結構也差不多，本土防禦基本就交給海空軍，陸軍在本土除了快速反應的空中機動部隊和平時駐紮在酒泉附近的軌道空降部隊外，本土基本都是擔任訓練任務的乙種軍，只有東部三大經濟圈內部署有甲種部隊，不過這些都是從戰區回來輪休的，大部分兵員回國就放假了。

在這種狀況下，能少管點國內的事情，也不能說是壞事。

不過看起來軍方一直在找更加直接插手國內事物的機會啊。

肖飛不由得又想起剛剛那位警官的話。

軍方目前是我國擁有義體人最多，對義體人接受程度最高的勢力，許多經歷實戰晉陞的將軍自己也是義體使用者，而且軍方內部還形成了和平民社會截然不同的風氣，將軍們都樂意自己身上有點機械的東西，所以很多身體健全的將軍也會做點小手術在體內植入一些無傷大雅的部件——一般輔助處理公務的計算機——並且讓這些部件的一部分不經意的暴露在外。

每次國內開大會，軍方的代表和民間代表們畫風都不一樣。

民間的代表們就算使用了義體也千方百計的藏起來，甚至有人為了凸顯自己是自然人，人為的讓自己有點“身體上的缺陷”，比如明明視力很好但是還要戴大得誇張的黑框眼鏡。

軍方那邊反過來，最常見的是脖子後面帶有借口，誇張一點的一邊眼睛都換成了機械。

最誇張的一位將軍在海外駐紮的時候，坐裝甲車出去巡視時挨了一顆路邊的IED，威力巨大而且還和一罐不知道哪兒弄來的核廢料擺在一起。

結果將軍幾乎整個身體都換成機械，開大會的時候坐在代表群中特別的顯眼，好事的記者們還給他起了個外號叫“黑勛爵”。

平時肖飛都把這些新聞報道當消遣來讀，現在卻突然發現，這些新聞中貌似隱藏着一直都被他忽視的事實。

真的爆發義體人和自然人的全面衝突的話，軍隊恐怕……

姬秋池忽然說：“海軍的義體化程度相對最低，所以不知道會怎麼站隊。”

“你會讀心么？”肖飛驚呼。

“簡單的邏輯推理而已。”琥珀說，“你的表情太好懂了。”

“好吧。海軍不知道怎麼站隊，空軍呢？”

“空軍和宇宙軍比陸軍還堅決好嗎，畢竟對於他們來說，同樣的‘大氣圈內飛行載人武裝平台’，自然人開叫‘飛機’，徹底改造的義體人開就叫‘飛碟’，那幫人早就在喊人體是飛行器上的殘次部件，要徹底革除了。只不過考慮到現在的狀況，這些言論都被封在了他們軍種內部。不過多少也傳出來一些，你平時都沒有注意到么？”

肖飛搖了搖頭。

“所以說，你還太嫩啊。”姬秋池嘆氣。

琥珀接了句：“太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