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白書一第一次遇見花染是在她常去的一家江西菜館裏。
漂亮得過分的新服務員,看起來不比自己大幾歲。因為確實亮眼得讓人無法忽視,白書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直到媽媽催她點菜,她才發覺自己的目光有點太肆無忌憚。
她是這家餐館的老顧客,幾乎每周都會過來吃一次,所以很確定這位服務員剛來不久。
這是家小餐館,加上老闆娘自己總共也才三個服務員,點菜都是手寫的。
新服務員似乎有些緊張,拿着筆和點菜單站在桌邊半天也沒有催促一聲。
“嗯……那我們要干鍋辣子雞,水煮魚,蒜泥青菜,再來一個番茄蛋湯。”
白書一來吃過很多次,一點兒不陌生,隨口報出菜名。
白媽媽一聽她點的菜忍不住埋怨道:“又吃這些?你都不換一換,真是吃不厭。”
白書一一邊笑着看旁邊的漂亮服務員手忙腳亂寫菜名,一邊回答媽媽:“我明明偶爾有換,不過這幾道是這裏的招牌菜嘛,我就喜歡吃這些。”
“也不知道你怎麼會喜歡吃這些辣口的。”白媽媽搖頭,看旁邊小姑娘似乎已經寫完了,很和藹地問道:“小姑娘才剛來吧?寫完要報一遍給我們確認一下的。”
“啊……對、對不起,阿姨。我報一遍,您看看是不是這幾道菜。”
聲音很好聽,普通話很標準,但也帶了顯而易見的南方軟腔。
白書一撐着腦袋聽她說完,笑眯眯地道:“嗯沒錯,是這幾道菜。姐姐,你多大啊?感覺好像和我差不多啊?”
她剛剛上高一,今年才十五虛歲,一頭齊耳的短髮,清麗秀氣的面容加上滿身的青春朝氣,看起來極為討喜。
新來的服務員似乎有些無法招架這個顧客的自來熟,有些無措地道:“我滿十八周歲了……”
“哦~那叫你姐姐是沒錯了,姐姐你好漂亮啊。”
“小姑娘你別理她,一一就是自來熟,你去忙吧。”白媽媽有點無奈,對着女兒訓斥道,“你真是的,別打擾人家工作。”
“好的阿姨,我先去幫您點菜。”服務員如蒙大赦,匆匆忙忙走了。
白書一往椅子上一靠,撅着嘴道:“我哪有打擾人家工作啦,就聊一聊嘛。”
白媽媽是知道自己這個女兒的性格的,說好聽一些是開朗活潑,講難聽點就是神經比較粗。要不是長得還算好看,可不知得多討嫌。
“你呀,人家小姑娘是在工作,你和人家說話要是被老闆看到了,不是得認為她在偷懶啊?”
“誒……不是吧,那麼苛刻?我就是看人家姐姐長得好看,又那麼年輕嘛,聊聊天又不會少根頭髮。”
聽女兒半點悔改之意都沒有,白媽媽忍不住就點了點她腦袋,“也不知道繼承得誰,看到好看的人就挪不開眼睛。好看你就要說話,你說得過來嗎?”
白書一搖了搖腦袋,一副被懟得很厲害的樣子,賣乖道:“我還能繼承得誰啊?不就繼承得您嗎?媽你可別忘了,你自己說的,要不是我小時候還算水靈,你老早嫌我煩把我扔了。你連對親生女兒都看臉,我看臉有錯嗎?”
白媽媽沒得反駁,只好道:“我看你現在是越長越不可愛了,還是把你扔了吧。”
“那不行啊,扔了我媽媽你會孤單死的,誰給你捶背捏腿逗你笑啊?我可不捨得。”
母女倆一邊說話一邊等上菜,氣氛十分融洽。偶爾有顧客進來還會和她們打招呼,住在周邊的人大多認識這對母女。
這裏現在雖然已經是H市熱鬧市區的一部分,但十幾年前還是一片村落。因為城市擴大發展進行拆遷,原本村子裏的鄉親也就成了鄰居。拆遷帶富了一堆人,大部分當地人都是好幾套房子,只靠租金就能過滋潤的日子。白書一的爺爺當初當村長的時候為大家爭取到了很大的利益,拆遷費比周圍的村子都多,到現在有些人遇到白家母女還會特別熱情地招呼她們。
白媽媽本名叫白文雪,當初就是村裡少有的大學生。村裡還窮得叮噹響的時候她就靠自己的能力開了一家藥店,加上模樣周正又是村長的女兒,一時不知道成為多少愣頭青的夢中情人。
可惜條件太好也有煩惱,七挑八撿到了32歲才和一位老師結了婚。
這個老師就是白書一的父親,故事裏經常出現的負心漢。
白書一的父親叫蕭俊生,外地來的老師。當時村子裏的人已經因為城市發展受益,基本上不見有真正多窮的人了——只有蕭俊生不一樣。他從偏僻的山裏來,當真一窮二白,家裏還有生病的父母拖累,一直到了三十開外還沒有結婚。
兩個知識分子看對眼在當時也算是一樁美事,兩人年紀相仿又有共同語言,不多久就辦了婚事。蕭俊生入贅白家,第二年白書一就出生了。
可惜好景不長,白書一還沒三歲的時候蕭俊生的一個女學生就帶着剛滿月的兒子鬧上門來,在當時算得上是個天大的醜聞。
白文雪哪裏咽得下這口氣?堅決和蕭俊生離婚,從此以後就一個人帶着女兒生活。白家父母因為這件事氣得不輕,都病了一場,拆遷這事弄完沒幾年就先後走了。
風紀問題在當時還是比較嚴重的,蕭俊生凈身出戶又沒了工作,帶着那個女學生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白家這時當真只剩下了兩人,即便拆遷安置費足以兩母女無憂無慮地過一輩子,白文雪也堅持把藥店開了下來。
白書一當時年紀小,對這些事是全然沒什麼印象的,所以並沒留下什麼心理陰影。加上白文雪教育方式較為開明,她性子更是活潑得過頭。
白文雪雖然偶爾對此有些頭疼,但女兒大多時候乖巧懂事,對她也頗為體諒,心中還是欣慰佔多數。
飯間白書一總歸是收斂了一些,不再對着那個新來的好看姐姐問東問西。她耳朵尖,聽到老闆娘叫她花染,登時又開始無限吐槽自己這個俗到不行的名字。
吃完午餐,兩人一起回藥店。家族式運營的藥店店面不大,剛好兩間商鋪。樓上是倉庫和休息間,白書一住校期間白媽媽大部分時間就住在這裏。
其實藥店離白書一高中不遠,走路也就十分鐘不到。但白媽媽本來就沒什麼時間照顧她,乾脆就給她扔到學校去了。
“媽,你先睡會兒吧,我看着店就行。要是遇到不懂的我會叫你的。”藥店原本倒不是只有白媽媽一人,還有一位當初和她媽媽同學的阿姨半幫忙半打發時間地來上班。只是那位阿姨最近兒媳剛生了孩子,她就辭職回家帶孩子去了。
白書一從小在藥店長大,耳濡目染,對藥品擺設爛熟於心。雖然不敢推薦賣葯,但只要人家指明要買,她還是十分手到擒來。
白書一性子活潑,但因為單親家庭的原因又十分懂事,這讓她顯得十分討喜。來買葯的多是老顧客,不少還知道她家的情況,也不奇怪她一個小孩子賣葯,經常逗她誇她。
誇獎對小孩子來說是最大的動力之一,白書一更卯足了勁幫媽媽,這一幫就幫了十年。
“那等一點半你叫我起來,別玩太久電腦,傷眼睛。”白文雪過去還會逞強,但之前病了一場,最近一周又都是一個人上班,是當真感覺到精神不濟了。
將近五十歲的年紀,她切身體會到歲月不饒人,不服老也不行。
“知道啦,你去睡吧。”
白書一其實不算太愛上網,但整天讀書也確實很無聊。她的名字是她那個又迂腐又負心,如今還不知道死到哪裏去的死鬼老爹取的。
書一書一,讀書第一。可她姓白啊!
雖然成績還算優異,但無數次與第一失之交臂的經驗已經讓白書一提不起什麼幹勁了。不努力也是第二,再努力也是第二,她還不如拓展拓展自己的興趣呢。
正在她不亦樂乎地玩着掃雷的時候,掛在門口的鈴鐺突然響了。這是她掛上去的,保證開門的時候有聲音,能讓她媽安心地眯一會兒。
“歡迎光臨,要買點什……誒?花染……姐姐嘛這不是?”白書一站起來一看,倒是巧,就剛才吃飯的時候認識的,沒想到不一會兒又見了面。“你是要買葯嗎?你要買……你這手怎麼弄的?哎,快進來進來!”
她和自己覺得好看的人自來熟慣了,和人家說過幾句話就像是朋友了一樣。花染剛進來的時候她還挺開心的,在看到對方手上一大片燎傷的時候嚇了一大跳,不由分說地就把人拉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