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第十章

唐嬤嬤無論是照顧小孩還是當人奶娘都是大姑娘上嫁頭一回。此時她小心翼翼給樓依洗頭壓根沒發現有問題。

她看着樓依那有力的小胳膊小腿，便覺得這孩子的身子極健康，想到這個她寄託了所有感情的孩子會健康的長大，心裏甭提多高興了。

所以就算是讓她看到了問題，估計她也不會有什麼觸動。

至於兩個小丫頭，因為都有照顧弟妹的經驗，所以才能在第一時間發現樓依的問題。

丫頭們發現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呢？

正常小孩若是泡在了水裏，那兩條小短腳都是以青蛙游水的樣子上下蹬踹着。而樓依的兩條腳卻是緊緊的合攏着，然後扭着腰上下左右擺動。

這個動作太怪異了。

怪異的讓人覺得很詭異。

綳直了腳背的小腳丫，緊緊相貼的小短腿，這跟本不是一個正常的孩子會有的動作。

豆芽與豆苗對視一眼，心裏都有些擔心她們侍候的二姑娘是不是有什麼天殘。想到這裏，她們就後悔極了。

她們都是家裏有人脈的，不然也不會跟着唐嬤嬤在同一天分到樓依的屋裏。

原來樓依房裏也不是沒有丫頭，只是那些丫頭卻並沒有跟着樓依來榮禧堂，所以跟着樓依過來的，屬於大房那邊的下人便只有李嬤嬤，其他的便都是賈母正房裏原本侍候的。

也不能說沒有跟來的小丫頭，不過就算是跟來了，除了李嬤嬤外，也被正房的人打發回了大房。

原來的張氏並沒放在心上，不過在張氏用心給樓依換奶娘的時候，想了想，便將她陪房下人生的豆芽和豆苗一起送了過來。

張氏是樓依的嫡母，她要是表現出要管樓依的架式來，正房那邊還真的沒有什麼理由再將丫頭打發出去。

賈母也不願意拿這麼小的事跟張氏扯皮，於是也就沒再上心這些事。

豆芽和豆苗今年都十歲，領着二等丫頭的月錢，是和唐嬤嬤一樣都是樓依名下的丫頭。

家生子出身的豆芽和豆苗比那些外面買來的丫頭更清楚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主榮仆榮。

只有主子過得好，她們這些主子名下的丫頭才能在這吃人的后宅活得像個人。

若主子是個天殘......

兩人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唐，唐嬤嬤，您看看姑娘的腿。”豆芽看到唐嬤嬤給樓依洗好了頭，連忙出聲讓唐嬤嬤看看她們發現的問題。

唐嬤嬤看了一眼樓依的腿，笑得很是滿足，“瞧瞧這雙腿，咱們姑娘將來矮不了，呦，你們瞧，這腿多直呀。雖然姑娘家的腿都藏在裙子下面，可一雙腿這麼直將來也不會被人嫌棄。”至少姑娘未來的女婿會更加的愛重。

豆芽/豆苗：“......”您老看錯方向了。

唐嬤嬤一說完，又開始給樓依洗腿，樓依聽到唐嬤嬤誇她，好不開心的咯咯笑，唐嬤嬤親親樓依的小腳丫子，面上極認真的對着樓依小聲說道，“娘的乖寶呀，水都涼了，咱們明天再洗香香。”

唐嬤嬤說這話的時候，已經示意一旁的豆芽去拿毯子來。樓依本來還不想出水的，可聽到唐嬤嬤那句‘娘的乖寶’，不知怎麼的心裏就是一軟，然後極為乖巧安靜的由着唐嬤嬤抱出了木盆子。

出了水，樓依身子就被一張薄薄的毯子包上，等到唐嬤嬤抱着樓依坐到床上的時候，樓依身上的水漬都已經被毯子吸走了。

屋裏很暖和，唐嬤嬤抽走了那張吸了水的毯子后，就將樓依整個放到了床上，之後接過豆苗拿過來的一種樓依沒見過的香粉，給樓依擦遍了全身。

泡了水，又被擦得香香的樓依滿意的打了個哈欠，然後小聲的叫了一聲，唐嬤嬤見了連忙將樓依抱起來，一邊抱樓依一邊讓跟前的小丫頭給她拿塊乾淨的濕毛巾來。

等到樓依喝着奶水睡着的時候，唐嬤嬤親了親樓依有些汗濕的頭頂，心底全是滿足。

唐嬤嬤等到樓依睡熟，這才將樓依放到床上。而此時樓依剛剛洗澡的水盆和香胰子等物都已經被豆芽和豆苗收拾了出去。

而此時兩人也已經乖巧的站在屋子一角，不動也不說話。

唐嬤嬤輕手輕腳的放下床幔，然後看了一眼豆子二人，起身去了碧紗櫥的外間。

這碧紗櫥分裡外間。當初林黛玉進賈府的時候的，睡的就是裏間，而賈寶玉睡的便是外間。

此時的碧紗櫥裏間，箱籠櫃榻，紅木雕葡萄的圓桌凳......應有盡有，一看便是一個面積小一些的卧室。

相較於多年後，此時碧紗櫥的外間並沒有床，而是一張比床窄了一些的羅漢榻。羅漢榻上還有一張束腰小炕桌，上面擺了一套畫五福的茶具。

羅漢榻的對面有一張大書案，書案後面還有一個書架，不遠處還放着一架多寶格，當然這屋子裏還有一面牆那麼大的衣櫃。這裏的佈置一看便是一個待客，休閑之所。

此時唐嬤嬤將豆子二人叫到了外間，她坐於羅漢榻西側，用一種在大家族裏歷練過的氣勢對着豆子二人進行洗禮。

“我不管你們的父母是誰，我也不管你們都有什麼小心思。既然進了姑娘的房裏，便要一心一意為了姑娘。姑娘好了，你們也就好了。若是姑娘不好，你們會比姑娘更不好。姑娘年幼收拾不了你們，可我卻不是吃素的。”唐嬤嬤一字一句緩慢的腔調讓聽到這話的人，心裏湧上一股子寒氣。

唐嬤嬤也不是什麼善茬子，她也在大戶人家裏當過丫頭，她非常的清楚小丫頭們之間的心思，所以看到兩人被她話中的狠厲嚇到的時候，唐嬤嬤又一人給她們發了一個棗子。

“你們是最先來到姑娘屋裏的，過兩年姑娘再大一些，你們就是姑娘房裏的大丫頭，拿着一等丫頭月例的大丫頭，走出去也體面。你們今年都十歲了，只要你們好好的侍候姑娘幾年，將來以大丫頭的身份嫁人，無論是娘家還是婆家都不會慢待了你們。”

豆芽和豆苗聞言心中的那點害怕也順利轉變成了激勵。

將二人的神色都看在眼裏，唐嬤嬤滿意的笑了。“剛剛你們發現了什麼？姑娘的腿有什麼問題？”

二人沒有想到唐嬤嬤會問，對視一眼后，也不知道要不要說實話了。

可一抬頭看了一眼唐嬤嬤的神色，二人再不敢隱瞞，將兩人的發現以及之前在家裏照顧弟弟妹妹時得到的對比都說了出來。

唐嬤嬤聞言，心中一怔。然後似是想到了什麼，又放下心來，“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什麼呢。這麼點小事也值得你們如此大驚小怪的？”

豆芽和豆苗聞言抬頭，看向唐嬤嬤的眼中滿意好奇。

“俗話說龍生九子，各不相同。人和人之間自然也是如此，你們的弟妹能和主子姑娘比嗎？下次再不可這樣了，知道了嗎？”

“...是。”

豆子二人想了想，感覺唐嬤嬤說的也不無道理。而且她們姑娘的腿也不是沒有力氣以及...那條腳也不是分不開的那種。

以為這個話題就要這麼過去了，唐嬤嬤都準備再給二人立立這姑娘房裏的規矩，豆苗突然又想到了什麼，於是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我剛剛好像看到姑娘的腿在發著光，一閃一閃的。”

唐嬤嬤聞言，雙眼如刀的看向豆苗，“禁言~”

豆苗渾身一顫，看向唐嬤嬤的眼神也帶着恐懼。

不說豆苗了，就是豆芽也被這消息弄得一驚。

唐嬤嬤從榻上起身，從緊閉的碧紗櫥房門那裏向外看了看，發現房外並無人逗留，這才又來到了豆苗面前，伸出手向要給豆苗一巴掌，可想到小孩子臉皮嫩，這一巴掌下去，保準會讓人看出來。於是只是伸手在豆苗的胳膊上擰了幾下。

豆苗被擰疼了，想要哭叫，卻被唐嬤嬤眼中的兇狠逼了回去。

“這樣的話，豈是能亂說的。就算是姑娘真有這樣的事情，你也得爛在肚子。你是想要害死姑娘，順便害死咱們以及你的老子娘一家人嗎？”

豆芽機靈早慧，豆苗也不傻，聽到唐嬤嬤這話，立馬想到了其中的牽扯。想到要是這句話被人聽到了，二姑娘說不定就廢了。而發現這件事情的她們三人，也都好不了。

想到這裏豆苗都恨死了自己一時口快了。

別說豆苗恨死她自己，就是豆芽也對豆苗恨得不行。她這是無辜受到牽連了有沒有。

唐嬤嬤做為一個失去了孩子的母親，在見到樓依那一刻，就已經將滿腔的母愛投到了她的身上，在她心中，她想到的不是樓依的異常，而是這件事情會對樓依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她本能的想要保護她生命中唯一的救贖。

“好了，嬤嬤也不多說了。想要自己活命，想要家人平安這件事情都給我爛在肚子裏，就是你們的老子娘也不能說，知道了嗎？”

豆芽和豆苗忙不遲疑的點頭。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她們雖小卻也知道。想要好好的活命，那麼二姑娘的這個秘密，她們不但不能說，還要幫忙遮掩住，否則全家都得完。

見兩個小丫頭嚇得臉都白了，唐嬤嬤點了點頭，然後語氣溫和，笑着說道，“你們不用那麼緊張，這件事情只要我們誰都不說，就不會有人發現。好了，今天也沒什麼事了，嬤嬤放你們半天假，你們或是回家見見父母，或是找你們在府里的小姐妹們玩去吧。”然後張嬤嬤又替樓依作主，一人賞了她們一把銅錢。

豆芽和豆苗聽到唐嬤嬤如此安排，心下又對唐嬤嬤多了幾分感激。一邊說著唐嬤嬤是好人，一邊抬腳回家去了。

等到在這府里又當了幾年差后，豆芽和豆苗才明白為什麼在發生了那麼大的事情后，唐嬤嬤還放心的讓她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