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第 17 章

大街上華燈如晝,燈火輝煌,澄河兩岸人流如潮,河堤上皆是燈的海洋。

顧明珠將事先準備好的面具分給大家,顧明煙選了一個孔雀的,顧明珠的是蝴蝶的,顧明妧便拿了個燕子的。

反正帶上了面具,就只露出一雙眼睛,又不是面具選的好看,面具後頭的人就好看些的。

眾人下了車,一下子就擠入了人潮中,雖有丫鬟婆子跟着,但人頭涌動、摩肩接踵,沒一會兒就被人群給擠散了。

好在顧明珠年紀大,牢牢牽着顧明妧的手,一路都跟在顧明遠的身後。

那幾個人便像是開疆拓土的將士一樣,幫她們幾個姑娘擠出一條小道來。

顧明妧稍抬起頭,就看見陳伯青正走在自己的正前方,他雖然才十五,站在顧明遠和顧明德的身邊,卻一點兒不覺得矮小,瘦削的身材越發顯的他身姿挺拔。

那人大約也是頭一次見這樣大的陣勢,怕她們走丟了,因此每走幾步,總不忘回頭看一眼,深怕幾個姑娘不見了。

顧明妧一見他回頭就偏過視線,裝作東張西望的樣子。顧明遠便開口道:“三妹妹別東張西望的,小心被人群衝散了,等一會兒到了堤岸邊,我們停下來,隨你們玩去。”

顧明妧點頭如小雞啄米狀,等她抬起頭的時候,似是看見某人一向面癱的臉上笑了一笑。

沒想到他笑起來是這樣好看的,平常真是再書獃子不過的一個人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捏緊了顧明珠的手,牢牢跟着。

到了堤岸旁的一處長街前,顧明遠同眾人約好了集合的時辰,大家便各自散開遊玩。大魏禮教嚴苛,女孩子一年到頭,也不過只有幾天是被允許出門的,這樣的日子實在是難得的很。

顧明煙早就領着自己的丫鬟不見了,倒是顧明珠深怕頭一次出門的顧明妧迷路,一路上都帶着她。但她卻有些魂不守舍,今年紀氏病重,周丞澤必定是不會出來逛燈會的,也不知道紀氏的病情好些了沒有,白天看着實在有些怕人。

“大姐姐,前面有燈謎,我們去猜燈謎吧?”顧明妧看出顧明珠有些意興闌珊,也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總覺得從安國公府回來之後,她就有些怪怪的。

“好,我們一起去。”然而顧明珠是不會在人前露出半點不得體樣子來的,依舊笑着和顧明妧一起過去。

她們兩人才走到那一片燈謎之下,顧明妧就瞧見一襲穿着月白色長袍的背影正站在燈下,身邊卻是另外一個人,上面穿着藕粉色的交領斜襟褙子,下身的那條裙子,卻是她今日見過的。

在壽安堂里,周怡月穿着的,就是這條水紅色八幅秀鳶尾花挑線裙。

“長姐,那邊有賣糖葫蘆的,我想吃糖葫蘆。”顧明妧腦子一熱,急忙就喊住了顧明珠。

“好,那我們先去買糖葫蘆,一會兒再過來猜燈謎。”顧明珠不疑有他,拉着顧明妧去賣糖葫蘆的小販跟前。

明月皎皎、玉人嬌嬌。

周怡月指尖拿着一張燈謎,皺着眉心遞給顧明遠道:“謎面只有兩個字,我卻想不出來。”

她隔着鳳凰面具,看着眼前的男子,心中卻有些酸澀,這樣同他一起猜燈謎的機會,這大概是最後一回了。

“我看看。”顧明遠接了紙條過來,蹙眉看了一眼,見上面寫了“圓寂”兩個字,他略略思忖了片刻,臉上的神色卻陡然變了,過了片刻才澀笑道:“今年的燈謎倒是出得有些難,我也猜不出來。”

“表哥當真猜不出?”周怡月看着他,一雙杏眼閃着濯濯的水光,顧明遠笑得尷尬,轉身低下頭去。

他又何嘗猜不出這個燈謎,可如今除了“坐以待斃”這四個字,他還能怎樣?她的母親嘉瑞長公主一心想她嫁給太子,顧翰清雖然官居二品,可如何比的上天子,他一個前途未卜的秀才,更加比不上當今太子。

“也不是很難,謎底是四個字……”他正要開口說出來,周怡月卻是伸手按住了他的唇瓣,眸中緩緩流淌着熱淚:“你不用說了,我知道的……”

她淚眼潸然,轉頭離去,裙擺像一陣風一樣從自己眼前飄過,終於消失不見了。

……

顧明妧買了冰糖葫蘆,又去看了民間藝人做糖人,最後顧明珠將西遊記師徒四人的糖人一人買了一個給她,她才算心滿意足的離開了攤子。

她倒不是喜歡這些花花綠綠的東西,只是為顧明遠多爭取一些時間,其實連她自己如今還在震驚之中,她是實在不知道,一向老實自持的大哥哥,竟然會喜歡周怡月。

顧明妧忽然想起,那年太子妃難產去世的那天,顧明遠站在顧家的花園中落淚。她那時候還覺得奇怪,以為是自己看花眼了,如今想一想,卻原來是這個道理!

可顧明遠實在藏得很深,對過門后的周怡姍又那樣好,實在讓她難以想到。

但究竟又能怎樣呢?周怡月是註定要做太子妃的人……顧明妧心裏也覺得有些憂傷,她也不想周怡月嫁給太子,只要現在的事情都不照着前世的樣子發展,她將來興許就可以不進宮的,可如今看來,又似乎很難。

“大哥哥猜對了幾個燈謎?”顧明珠看見顧明遠還站在那邊,上前問道。

顧明遠這時才回過神來,看見顧明妧手中拿着一串的糖人,笑了起來:“你這是把他們師徒都買回家了?”

“孫悟空送給大哥哥,豬八戒送給二哥哥,沙和尚……”顧明妧正說這,就瞧見顧明德和陳伯青都過來了,便低着頭臉紅道:“沙和尚送給陳師兄,唐僧就給……就給爹爹好了。”

……

她們回去的時候算不得太晚,顧翰清和周氏還沒有睡覺,劉媽媽因跟着他們一起出去了,便把那個唐僧的糖人帶過來送給了顧翰清。

“三姑娘買了師徒四人的,兩位少爺並陳公子就是三個徒弟,說這是師傅要送給老爺,老奴就幫她帶過來了。”

藝人的手藝很好,唐僧捏得惟妙惟肖,周氏見了便笑道:“終究還是小孩子,還玩糖人,玉丫頭如今都不稀罕這些了。”她說完又想起顧明妧大約從前並不曾見過這種,又覺得自己多話了,便不再多說,只端了洗腳水過來讓顧翰清洗漱。

顧翰清卻是很喜歡這唐僧,拿在手裏把玩了片刻,笑道:“你這就不懂了,糖人是小,寓意卻不小,那唐僧師徒四人西天取經,歷經九九八十一難,何等辛苦,但最終不怕艱險,終於取得真經,這裏頭的精神才是我們要好生學習的。”

“一個小小的糖人,瞧把你樂的,還說出了一串的大道理,我算是明白了,這大約就是所謂的愛屋及糖人。”

周氏難得耍個貧嘴,顧翰清只覺得她竟如年少時俏皮可愛,擦乾了腳脖子,把糖人放在一旁,拉着她的手按到心口,咬着她耳朵道:“我這裏頭最愛的是誰,你心裏沒個數嗎?”

周氏哪裏消受得住,早已經羞紅了臉,伸手去推他,卻哪裏還推得動,只得半推半就的隨他入港。

這一夜動靜不小,顧翰清要叫水,周氏羞不過,只不准他喊,兩人索性又瘋了一回,想着第二天還要上朝,終究是歇下了。

第二天顧翰清一早就走了,周氏睜眼醒來,都已經是卯時二刻了。她洗漱之後帶着顧明珠顧明煙去延壽堂請安,秦氏領着邱靜竹已經在那邊了。

顧明妧站在老太太的身側,見她進來便朝她福了福身子,秦氏正在和老太太商議往二老爺那邊送婆子丫鬟的事情,她領了幾個婆子站在廳里,都是秦氏跟前得力的老人。

周氏見了就皺了皺眉心,秦氏這次看來是絲毫不手軟了。

“這丁媽媽是我的陪房,以前也做過德哥兒的□□,如今德哥兒大了,讓她過去正好。”秦氏每每都說的面面俱到,做事也似乎讓人挑不出任何錯處,可偏偏每次都有“意外”發生,實在讓她“痛心疾首”。

“這一次,保證江姨娘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下來,絕對不能再出一絲差錯了。”秦氏一邊說一邊嘆道:“要不然,我二房必定比現在還要興旺好些,沒準我也能有幾個像三丫頭這樣貼心的庶女。”

老太太一聽她把嫡庶放在嘴邊,又是這樣酸溜溜的口氣,心裏的氣便不打一處來。她不愛管二房的事情,不代表她真的老糊塗了,她的那些庶子庶女怎麼沒的,只怕秦氏自己心裏最清楚。

“丁媽媽是你的左膀右臂,這樣的事情就不要派她去了,我借你兩個人,保准幫你把這次的事情辦好,我院子裏洒掃婆子於媽媽和她媳婦,她媳婦才剛生了一個兒子,正好奶水充足,過去正好了。”

“我怎麼能要老太太的人呢!這些小事情……”

秦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老太太繼續道:“你也說是小事情,丁媽媽可是在你跟前辦大事的,這事情就這麼定下了。”

周氏從頭到尾沒有吭聲,聽到這裏卻忍不住要笑出來,只是強忍着抿了一口茶,憋得快要岔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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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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