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第 19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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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坐在對面給他講笑話的容萱一愣,見他匆匆擦了把嘴:“突然想起點事……你先吃着!吃完直接回去就行!”
他說罷轉身便走,連侍候在旁的劉雙領都沒摸清到底怎麼回事。劉雙領只得匆匆跟上,只見謝遲大步流星地悶頭走了好遠,忽地腳下一定。
劉雙領也定住。
去哪兒好呢?謝遲心裏掂量了一下,雖然去爺爺奶奶那兒繼續吃飯也不是不行,可一來自己現下精神不濟,二老會擔心;二來,爺爺聽說他讓個妾室逼成這樣,肯定要笑話他。
他於是側眸陰惻惻地睃了劉雙領一眼:“我去正院,你不許跟西院多嘴。”
“哎……哎哎!”劉雙領發著懵連聲應下。
是以正院之中,葉蟬喜滋滋地吃飽喝足,正打算再喝一小碗排骨蓮藕湯就讓人把膳撤了,謝遲風風火火地殺到了眼前。
他悶着頭進來也沒聲,她注意到他剛一愣,他已經坐到旁邊的空椅子上了,開口就說:“給我添碗飯。”
青釉剛才正為容姨娘的事兒負着氣,現在見爵爺還是來了正院自然高興,福了一福立刻麻利地盛了碗飯過來。
葉蟬還怔着:“我聽說……容氏去你那兒一起用膳了?”
“沒吃飽。”謝遲眼也沒抬。剛才他在書房時只覺得累到虛脫,這一路走過來反倒打開了胃口,一口氣往嘴裏噎了半個四喜丸子。
葉蟬更不懂了,為啥會沒吃飽?她這兒的菜都頓頓要剩大半,他個一家之主房裏的菜會不夠吃?這不可能啊!
可看他這一副明顯餓狠了的樣子,葉蟬又覺得還是先別追問了,讓他先吃。她轉而問劉雙領:“爺今兒去宮裏怎麼樣?當值順利嗎?”
劉雙領清楚自家爺既上進心強又愛面子,便省去了被人扛回來的一段沒提,躬身只說:“多少有些累着了,回來就先睡了一覺。”
“哦……”葉蟬點點頭,知道他累便更不再多和他說話,只在旁邊托着腮看他。
謝遲於是得以輕鬆地吃飽,吃飽后氣力自也恢復了些,他撂下筷子往椅背上一仰,長長地吁出一口氣來。
葉蟬托腮傻看了她一會兒,把他要問他為什麼沒吃飽的事給忘了,張口問說:“明天還去嗎?”
謝遲一嘆:“去。”
當值的事白康幫他告了假,可以歇一天,但操練他不允許自己不去。謝遲把自己的弦綳得很緊,這是好不容易得來的向上走的機會,他得握住。
再者,在御前侍衛中,他這麼個旁支的勛爵實在不算什麼。很多親王世子、甚至皇子在真正開始辦差前,都會現在御前侍衛里歷練一番,他們叫苦可以,但他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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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以的第二天,謝遲早上多睡了兩個時辰,起床后緩了緩勁兒,又好好地吃了頓飯,就按時趕到宮裏操練去了。
留在家裏的葉蟬也很忙,忙着帶孩子。
這個孩子對她而言可以說是“從天而降”——沒十月懷胎也沒一朝分娩,去忠王府走了一遭,他就來了。所以對這個孩子,葉蟬不知道容萱那邊是什麼感覺,反正對她來說是既壓力很大又很新鮮。
兩個孩子都是在恪郡王府就已經起了名字的,繼過來后也沒改,都是按族譜從元字輩,日字部。容萱房裏那個叫元顯,葉蟬這裏這個叫元晉。
葉蟬覺得元晉不哭的時候還是挺可愛的,睡覺時粉嘟嘟肉呼呼,醒來后一雙眼睛東張西望特別亮,喜歡咿咿呀呀地吧唧着嘴看她。
不過元晉現在這樣乖乖醒着的時候還很少,葉蟬對他又新鮮,就一聽說他醒來便要趴在搖籃邊看他、逗他玩兒。弄得元晉的兩個乳母心下都好笑,心說這哪兒是養母帶孩子啊?這就是個大點的孩子帶個小點的孩子!
但可見也是有緣,元晉一個小小嬰孩什麼都不懂,但就願意跟她親,她在旁邊他就很少哭鬧。
乳母楊氏就噙笑捧了一句:“夫人這有孩子緣,來日自己生了小公子,那必是很好的!”
卻沒想到正拿香囊流蘇逗元晉的夫人面容陡然僵住。
她鎖鎖眉,抬頭說:“不許你們這樣說!元晉和元顯既然繼過來了,那就是我的孩子。以後我就算自己生了,待他們也是一樣的!”
楊氏的笑容僵在臉上,正要謝罪,葉蟬卻已轉向了青釉:“青釉你去,把府里的下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給我叫過來。”
青釉一啞:“那老爵爺和老夫人那邊……”
葉蟬咬咬牙:“也叫過來,就說我有事情要說,晚些時候去跟奶奶賠罪!”
她從來沒這樣過,在跟了她大半個月的青釉看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不過見她認真,青釉反不敢像平常一樣拿她當小姑娘看了,她匆匆一福,恭敬地應了聲“諾”,立刻退出去辦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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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裏,御前侍衛操練的箭場旁邊,幾個老資歷的侍衛正在茶間裏休息,邊喝茶邊看着在烈日下站樁的少年嘆氣。
眼下是已入秋了,可天氣還完全沒涼爽下來,下午這會兒日頭毒得很。謝遲剛站了一刻,衣服就已盡濕,淋得腳邊一圈的汗。
一個年愈三十的侍衛就搖頭說:“唉,你們說這小子這麼拼,是嫌命太長嗎?”
旁邊的同伴瞪他:“積點口德好嗎?人家才十六歲,招你惹你了?”
“不是……我沒別的意思。”之前那個訕訕笑了兩聲,“我就想說,我要是他,就跟家裏安享爵位,不來受這份兒罪。而且我就不明白了,來御前侍衛裏頭歷練的宗親,我見過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人家都是走個過場,他怎麼真往死里練自己啊?”
昨兒頭一天就把半條命練沒了,今天竟然還按時按點的來?初來乍到又體力不支,練射箭時脫靶的次數多了點,被負責箭術操練的百戶大人罰站樁半個時辰,他也一句辯解的話都沒說。不然以他的身份,百戶大人怎麼也得給三分面子。
這不,現下他沒開口給台階,百戶大人也不好自己把話收回來吧?只好坐牆根兒下自己鬱悶去了。他也奇怪,新來的這位廣恩伯不是頭一個進御前侍衛的宗親啊,可怎麼就他這麼拼呢?他圖啥啊?
百戶姜海坐在牆下,看着謝遲被汗浸濕的背影發怵。
姜海比謝遲大足足十歲,他說罰謝遲站樁半個時辰,原本是給他留了討價還價的餘地,沒想到謝遲一點怨言都沒有地去了,倒弄得他很有種自己欺負小孩的感覺。
於是半個時辰剛到,姜海就主動走過去一拍謝遲的肩頭:“行了,我喊兩個人送你回家。”
謝遲被他一拍差點栽下去,所幸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扶住。緩了兩口氣,他轉過身一抱拳:“多謝大人。我先去找程大人把擒拿補上。”
他說的程大人叫程華,也是個百戶,專教擒拿功夫。今兒姜海在這邊一罰他,那邊他就沒去成,現下乾脆利落地轉身就要走。
“……回來!”姜海趕緊一把將他拽住,嚇得臉色都變了幾變,“你不要命了?趕緊回家去!”擒拿學起來摸爬滾打摔,謝遲累成這樣再過去,他怕鬧出人命。
謝遲抹了把額上的汗:“我沒事。”
“什麼沒事?你當自己鐵打的?”姜海不懂這個身在宗室的少年幹什麼這麼拼,又覺得年輕人有拼勁是好事。
可他這個拼法真不行,早晚得把命拼沒。
姜海於是忖度了一下,沉然道:“程華那邊我去打個招呼,你近來都別去了。”
“大人?!”謝遲頓時急了,姜海抬手制止了他的爭辯,“我看你箭術有底子,這幾個月好好練。騎射準頭夠了,我就把你添進冬狩隨駕的單子裏。”
天子冬狩?!
謝遲一下子兩眼放光。
他想往上走,還有什麼比接近九五之尊更好的捷徑呢?
再定睛看去,太子跪在地上,兩個宦官使勁兒架他他也不肯起,顯是在向皇帝求情。混亂之中,謝遲只聽清一句“當真是那沐氏蠱惑兒臣”云云。
皇帝的面色很不好,一陣紅一陣白的,氣息也不順,顯是被氣得夠嗆。傅茂川大概也是因此驚着了,才匆忙叫的侍衛。
謝遲怔神的這剎那工夫,謝信已疾步上了前,往太子腋下一架。太子不禁慌神,伸手便要拽皇帝的衣擺,恰好謝遲也趕上來,不做多想,一把擰住了太子的手腕!
——他這幾個月的操練不是白練的,自己許不覺得有明顯的長進,實則力氣已然不小。太子倏然吃痛,身子難免一軟,謝信和兩個宦官趁機將其順利架起,不由分說地便往殿外去。
“……父皇!”太子亂了陣腳,噎了一噎,到底認了錯,“父皇,兒臣知錯了!父皇……”
眼見他又想往回掙,原只是跟着往外走的謝遲及時按住了他的胳膊,太子原想去抓門框的手與門框一蹭而過,錯失了掙扎的機會。
路過外殿旁的角房時,一聲嬰兒嬌嫩的啼哭令謝遲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恰好看到小皇孫被乳母抱着的樣子,稚嫩的小臉上依稀可見幾許病中的痛苦,他怔了一怔,待得回神又匆忙別開視線。
他不由自主地想,太子殿下真渾啊!
孩子還這麼小。
接着他就想到了元晉。元晉並不是他親生的,不過葉蟬把這孩子當親的帶,近來他住在葉蟬那兒,也元晉相處的時間也不少。他鬼使神差地就開始琢磨,如果他敢讓元晉受這份兒苦,葉蟬估計會活撕了他……
再接着,他就想到了葉蟬。
嗯……
謝遲紅着臉回了回神,見太子已被兩名宦官看着往東宮去,抹了把汗:“真是……”
“唉!”謝信嘆息搖頭,“嘖,儲君啊,就這德性。咱有好日子,就趕緊享樂吧!”
言外之意,等到儲君繼位,搞不好要天下大亂。
殿中,皇帝坐在寬大的龍椅上緩了好半晌氣兒,才稍稍舒適下來。傅茂川在旁躬身候着,就見陛下望着房梁,久久也不見說話,只一下接一下地搖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