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第 1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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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蟬在嫁進來的第三天,就發現衚衕口兒的張記炸鮮奶做得特別好!焦黃的外皮香噴噴的還很脆,一口咬下去,裏面濃稠的甜牛乳便會帶着鮮香溢得滿口都是。一份才三文錢,有五個,吃完之後連心裏都香香甜甜的,什麼事都不是事!
青釉已然清楚這為新過門兒的夫人就好吃,拿了錢立刻便去了。半盞茶的工夫后她折回來,裝在油紙袋子裏的炸鮮奶還是脆的熱的。
但葉蟬剛吃了一個,就被人打斷了這番享受。
老夫人——也就是謝遲的奶奶謝周氏身邊的僕婦來稟說,老夫人請她過去說說話。
葉蟬只得不情不願地放下筷子,擦乾淨嘴上的糖霜又重新上了唇脂,帶着青釉一道往老爵爺和老夫人的住處去。這是進府以來老夫人頭一次主動喊她過去說話,她路上自有點好奇是有什麼事。
眼瞅着離二老的院子還有幾丈遠,裏頭一聲聲克制的慘叫倒先傳了進來。
葉蟬嚇了一跳,腳下加快了步子,很快邁進院門又繞過了石屏。定睛一瞧,跪在堂屋裏的竟然是謝遲本尊,動手掄拐杖打人的呢,是老夫人本尊。
葉蟬哪兒見過這陣仗?心驚之下還沒進堂屋就跪了:“奶奶……”
老夫人聽音手上頓住,回頭瞧了瞧:“阿蟬來了?”她抹了把汗,和善地向葉蟬招手,“你進來。”
葉蟬被青釉攙扶着站起身走進屋去,這才注意到八仙桌邊還坐着個人,正一口一口地嘬着長長的黃銅煙斗。
她福了福:“爺爺。”
老爵爺樂呵呵的:“嗯,好。”
老夫人這時伸過手,一把拽過她,拉到了謝遲跟前:“你瞧清楚,這是我孫媳,你妻子;宮裏頭下旨封的伯夫人,咱們廣恩伯府明媒正娶進來的姑娘!”
謝遲一額頭的冷汗,抬頭瞪了葉蟬一眼,切齒駁說:“我也沒說她不是啊!”
老夫人怒斥:“那你是怎麼待她的!進府半個月了,你連頓飯都沒和她一道用過,有你這麼當丈夫的嗎!”
——說到這兒,葉蟬才大致明白了老夫人是為什麼動的怒。
她想勸老夫人,可看老夫人火氣太大,不敢貿然開口,就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老爵爺。
老爵爺很快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啵地噴了口煙圈兒,還是樂呵呵的:“就是,揍他。”
葉蟬:“……”
老夫人的拐杖一下下砸着地:“我知道你想為家裏爭口氣,也知道你對長輩們背着你向宮裏請旨賜婚、讓你早早地就娶妻納妾不滿意,可這不是因為你爹娘都早逝,你既沒有叔伯也沒有兄弟,咱這一脈就你這一根獨苗了嗎?”
謝遲憤恨地盯着地面不說話。
“再說,你再有千萬般的不滿,你對她甩什麼臉色?”老夫人又用拐杖砸了地面兩下,“你日日秉燭夜讀是不容易,可她大老遠從蘇州嫁過來就容易嗎?她在洛安一個親人都沒有,你這當丈夫的還平白給她臉色看,你讓她怎麼過日子?她可才十三歲!”
——奶奶別生氣,其實我過得挺開心的。
葉蟬心裏劃過這麼一句話,趕緊忍住了沒繼續想,這話聽着可太沒心沒肺了。
謝遲也依舊沒說話,好在老夫人也並沒打算逼着他說。她已年過六旬,眼下打也打了,該說的理兒也都說了,覺得有些疲乏就一擺手:“扶他回房養傷去。”
說罷一想,倒又意有所指地喝了句:“去哪兒養你自己拿主意!”
謝遲當然明白奶奶這最後一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他一後背都在疼,被身邊的小廝攙扶着出了院門,乜了眼葉蟬,不得不吩咐說:“我去正院!”
葉蟬看他這份怨憤,倒覺得他不去自己那裏才好,但當下心下再叫苦也不能這麼說,只好和小廝一起扶着他往那邊去,又叫青釉去請郎中來給他看傷。
一路上,她心裏都犯嘀咕,覺得這下可糟了,謝遲准以為是她去老夫人那兒告的狀,但她可什麼都沒說。
但這要怎麼解釋呢!
葉蟬悶悶地和謝遲一道走進正院,謝遲被扶上床趴着,除掉衣衫之後背上一道道的青紫看着挺嚇人。她踟躕了一下,蹲到床邊呢喃說:“夫君,我沒去奶奶那兒告你的黑狀,真的一句都沒有……”
她的聲音甜甜軟軟的,帶着些許委屈的輕顫。盯着牆壁的謝遲后牙暗咬,慍惱道:“我什麼都沒說,你心虛什麼!”
“……我真沒有!”葉蟬的聲音有點哽咽,蹲在床邊望着他又等了一會兒,見他沒別的反應,真一下急哭了。
就像奶奶說的,她在洛安一個親人都沒有。如果他還此時就對她生了誤會,她真的不太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的抽噎聲斷斷續續、輕若蚊蠅地傳進了謝遲耳朵里,他撐着口氣又盯着牆壁沉默了會兒,回過頭就看見她蹲在那兒用衣袖抹眼淚:“……別哭。”他的口氣不太好,緩了一緩,又說,“之前是我不對,我錯了!”
葉蟬一愣,淚眼大睜。
謝遲撐了下身,想把手從被子裏抽出來,但傷口教被面一蹭,登時疼得呲牙咧嘴。
他於是邊吸涼氣邊攥住了她的手:“你就算去告了狀也沒事。我……是你夫君,又大你三歲,是該照顧你的。”
她還是那麼淚眼大睜地看着他,看得他十分彆扭,乾咳着鎖了眉:“你別哭了,行不行?”
“哦……”葉蟬匆匆地又抹了把淚,一時不知該再說點什麼,只得沒話找話,“那個……我剛讓青釉買了張記的炸鮮奶回來,我們一起吃?”
“?”謝遲差點沒反應過來,不過他原也不知該怎麼和姑娘家相處,便只能順着她的話說了,“行啊,一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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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廣恩伯府西邊的小院裏,妾室容萱聽說廣恩伯被老夫人打傷的事後,有點興奮。
她也是宮裏這回採選后被賜到廣恩伯府的,只比身為正室的葉蟬早三天進府,為的是按規矩以妾禮迎接正室進來。
所以她們論資歷論年紀都是差不多的,但容萱自問一定比葉蟬有福氣。
她這底氣來得也有道理——別的不說,單說她到大齊朝前看的那數以千本計的穿越小說來說,她拿的也是主角劇本,葉蟬這種在小說里被稱為“土著女”的人設,是斷斷沒辦法和她比的。
而且,她又恰是被送進府里做妾室——小說中,十個穿越女有八個都是妾室,因為這樣有升級感,劇情才會爽。葉蟬這種碰上穿越女的正房呢,好的最後會和穿越女把話說開,去尋找自己的幸福;中等的是當背景板,最後鬱鬱而終;差的呢,就黑化了,最後會被當成大boss解決掉。
容萱對這些套路都了如指掌,對於身為女主要擔起什麼劇情心裏也有數。所以,男主受傷的這種情節,在她看來自然很重要。
她於是跟侍女花佩說:“去給我取身素凈的衣服來,最好是白底,綉點雅緻的小花那種。”
花佩經過這半個月,對這位容姨娘奇奇怪怪的想法心裏頭也有了點數,不過聽到她這吩咐還是愣了一愣:“您要幹嘛?”
容萱擺擺手:“你去拿就是了。”
花佩便很快就挑了她要的衣服來,容萱心滿意足地把衣服換上,對着鏡子照了照,又將頭上鑲着珠寶的插梳卸了兩支,只留了根素淡的黑檀簪子穩住髮髻。
然後她就出了門,聽說廣恩伯去了正院,便徑直奔正院去。
到了正院門口,謝遲身邊的小廝伸手一擋,容萱掛着滿臉憂心說:“聽說爺受了傷,我放不下心,來瞧瞧,有勞稟個話。”
那小廝嗅到一股正側爭寵的味道,一躬身趕忙去了。屋裏頭,謝遲剛上完葯,正吃着葉蟬着人重新下鍋翻炸鍋的脆皮炸鮮奶。他平常吃的都是府里的廚子做的東西,街面上賣的小吃很少會碰,今天偶然這麼一嘗,發覺這炸鮮奶好像是比府里做得更香脆。
“好吃嗎?”葉蟬期待又忐忑地望着他。
謝遲剛要點頭,注意到了打簾進來的小廝的身影。
那小廝一躬身:“爺,西院的容姨娘求見。說擔心您的傷勢,來看看您。”
葉蟬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那你要經常不在家了?”
謝遲頷首:“如不出巡,也不至於,不當值的時候都還是能回家的。不過家裏還是勞你多照應,如果有拿不準的事,你可以等我回來一起商量。”
“好的。”葉蟬這樣應下,謝遲就走了。翌日一早謝遲進宮,她也無所謂,獨自在家照樣過得怡然自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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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邊的院子裏,容萱到晌午時,才聽說廣恩伯有了差事的事。她自問手握女主劇本,鬥志昂揚,聽說此事後在屋裏踱了一圈,就想到了該發生的劇情。
——廣恩伯從前從未有過官職,當差之初必定難免覺得累、覺得不適應。等到回到家裏,他或許會獨自在前院放空大腦,或許會去正院找葉蟬排解,不管哪一種,都會很適合她這穿越女發揮。
因為,葉蟬一個土著女,哪有她會逗趣啊?她心裏肯定守着什麼三從四德,在廣恩伯煩心的時候不給她添堵就不錯了,要排解心事,多半指望不上她。
於是容萱就吩咐下人說:“晚上先別傳膳,等爺回來再說。”
如果他直接留在前面,她就拎着食盒過去。如果去了正院,她就觀察着那邊的動靜,瞧准合適的時機過去,或者請他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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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謝遲站在含元殿前,興奮和緊張很快便淡去了大半,緊隨而來的是對體力和耐力的考驗。
御前侍衛三個時辰輪一次值,當中有兩次為時一刻的小歇,方便喝水出恭。但當值期間,是沒有用膳的時間的,雖然大多數時候也沒什麼事,只是在殿外站着,但這般筆挺地站上三個時辰那也不是鬧著玩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