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野獸兇殘
“求您原諒。”祁遙瘦削的臉龐上,都是渴求和希翼的神情。
沈軼眸色深沉,如一汪不見底的深潭,他緩緩鬆了手裏的力道,也順便直回了身,他從床邊起身,高大的身軀,幾乎將窗口透進來的陽光都給遮掩了,黑色陰影從高處落下來,籠罩着床上躺着的男孩。
他調查過發來視頻的電話,那是個臨時購買的新號,基本就用了這麼一次,然後就廢棄了。
巧合的是,就在第二天,他意外接到一個電話,來自沈家某個人,對方消息到是前所未有的靈通,轉眼就知道他因為祁遙吸-毒,並鞭打他的事。
對方不喜歡祁遙,一度都想往他身邊加塞一些女人,只要對方不越過一條線,他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沈軼從來不信這世界有巧合,任何都巧合,都是早有準備。
祁遙跟在他身邊,就註定了深陷漩渦,這是唯一能觸動他心中柔軟部分的人,他不能讓任何其他人試圖來傷害他。
冷眸俯視着男孩,沈軼說了進屋來的第一句話:“我給你聯繫了國外一所大學,兩個月後你就出國。”
這件事,是一個警鐘,讓沈軼明白,有人已經坐不住了,想要弄點什麼事出來。
他可以將祁遙放身邊,只是那樣一來,祁遙必定會知道一些事,他希望祁遙繼續這樣簡單下去,過簡單的人生,而不是在爾虞我詐里,時刻都警惕,無法安心。
送祁遙出國,遠離所有爭端,這是沈軼思考幾天的結果。
祁遙再次呆住了,而不等他有任何反應,沈軼已經轉身走出了房間,留給他一個看似冷漠的背影。
等人的身影幾乎快從視野中消失,祁遙忽然渾身一震,從怔忪中回過神,跟着他猛地掀開被子,騰地坐起身下了床,連拖鞋都直接忘了穿,拔腿奔出了卧房,去追正朝樓下走的沈軼。
祁遙赤足踩在地磚上,腳步聲不大,但他推門的那一下,門板撞上牆壁,發出響亮的聲音,不僅沈軼聽到了,就是在樓下廚房準備晚飯的秦叔也聽得一清二楚,秦叔聽到異響,從廚房裏疾步走出來,往聲音發出來的樓上望,隨即視線中出現驚險的一幕。
沈軼走到樓梯中間,祁遙奔到樓梯上,似乎過於着急,穿着睡衣的祁遙一踏就是兩階台階,在跑了幾步后,腳下忽然直接踩空,身體陡然傾斜,頭往下栽去,樓梯用磚修葺的,不是木質,祁遙這一摔,要是摔實了,後果不堪設想,秦叔頓時連呼吸都止住了。
下一刻,祁遙被一個大步跨上去的人給猛地接住,只是墜落的衝擊力極大,即便如此,祁遙還是膝蓋磕到了樓梯上,一瞬間裏,他整張臉就因為劇痛而揪成了一團,啊的驚呼一聲后,咬着唇,身體都止不住的直發抖。
沈軼本來冷黯的臉,陡然陰鶩到了極點,周身散發出一種令人膽戰心驚的森恐氣息。
跌在沈軼懷裏的祁遙兩手揪抓着沈軼的衣裳,哪怕痛得嘴唇都發抖了,還是焦急而迫切地不迭聲哀求着:“我不出國,五爺你不要送我離開,我會聽話,真的,我會聽話的,你別送我走……”
祁遙急得眼眶裏都有淚水湧出來,指骨用力到發白,沈軼扣着祁遙的腰,他眯眼看着懷裏急紅了眼眶的男孩,曾經一度被圧下去的暴.虐感,竟是在這個時候再次冒了起來,他並不是真的想讓祁遙徹底離開他的生活,反而是想用一種表面溫和的手段,再次將人攏在自己的羽翼下,祁遙同自己在一個屋檐下住這麼十多年,不是真的說期限一到,就再沒有任何關係,哪怕他向外宣稱和祁遙不再有聯繫,但真正信的人,又會有多少。
若沒了他的庇佑,祁遙怕是要被外面那些豺狼虎豹連皮帶骨給嚼吃到肚裏,興許還會主動拿刀,將自己皮肉給割下來,送到那些貪婪者的碗裏。
祁遙被沈軼陰沉到極點的視線注目,有一瞬間覺得像是被大型食肉猛獸給盯上,稍不留神,就會被對方咬斷脖子,心臟狂跳到嗓子眼,可他又不敢放手,怕一放了,沈軼就會離開。
被硌到的膝蓋破裂,鮮血滲透褲子,染出一片猩紅,沈軼一低目,就看到刺目的鮮血,幾乎不作他想,彎腰下去,一臂穿過祁遙腿彎,直接把人給抱了起來。
男孩身體清瘦,抱在懷裏幾乎沒太多重量,沈軼摟着人,快步走下摟,到沙發邊把人放上去坐着,直接蹲了下去,祁遙穿着寬鬆的睡衣睡褲,褲腳大,沈軼捲起祁遙的褲腳,卷到一半,耳邊聽到有圧抑的抽氣聲,停了動作,抬起眼,祁遙臉色煞白,嘴唇都開始泛紫。
秦叔看到兩人下樓,又見沈軼的動作,轉過身去拿剪刀,隨後交給了沈軼。
“讓齊醫生過來。”沈軼對秦叔說道,短短數天時間,齊醫生已經來回了數次。
這是沈軼沒有想到的,他沒想到只是說了句把人送出國,祁遙會有這麼大的反應,看着褲腿上的鮮血,沈軼只覺心中一頓,冒出一絲抽痛。
有一種陌生的情緒開始緩慢滋生,以勢不可擋的姿勢。
“……你真不想出國,那麼行,我不送你離開,但你記住了,下不為例。”這是沈軼這麼多年來的第一次明着做妥協,他向來都是說一不二,可若對方是祁遙,他願意這樣為對方開先例,只要祁遙開口。
祁遙明明疼得嘴唇都泛白,在聽到沈軼這番話后,竟是開心地微笑了起來。
於是祁遙在鞭傷沒好完全后,又因戒.毒瘦了一圈,到眼下,膝蓋跌傷,杵着根拐杖,走路一瘸一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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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後,沈軼繼續忙公司的事。至於祁遙則在屋裏又修養了幾天,在一得到可以出去的默許后,雖然走路不方便,祁遙還是第一時間出了門。
一走出去,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祁遙深呼了數口氣,將體內的濁氣都給排乾淨。
司機開車候在一邊,祁遙拉開車門,人先坐進去,然後將拐杖摺疊起來,放在腿上。
汽車緩緩駛向了遠方。
出門前祁遙約好了姜歡,對方在接到他電話那會,激動的都快語無倫次了,這個姜歡到是原主鄒寧身邊一個較為真心的朋友,哪怕後來鄒寧因犯了錯,被沈軼給關了小黑-屋,卻是不畏懼沈軼的威圧,為鄒寧奔走過,後來被姜家給禁足,到鄒寧意外枉死,似乎都再沒有姜歡的消息。
劇本里沒有提及,那是之後的劇情,祁遙眼下附身在鄒寧身上,他不會按照原劇情走,他瘋了,才會那麼做。
對於姜歡這個朋友,祁遙雖不是真的鄒寧,可也是絕對認可的。
兩人選了家咖啡廳,在樓上露天陽台一處靠外間角落的位置上坐下。
一名穿着藍白相間制服的女服務生端着兩杯咖啡從裏面走出來,放下咖啡后就轉身離開,卻是在走了兩三米后,幾乎是不由自主地悄悄朝祁遙望過去,而又湊巧,祁遙像是知道對方在偷看他,轉頭回視了過去。
被祁遙那雙似盛有瀲灧秋波的瞳眸一瞧,女服務生當即就有被抓包的羞赧,一張算得上娟秀的臉,唰得一片通紅。
然後就逃一樣的,逃回了店裏,背影都是落荒而逃的窘迫感。
祁遙嘴角揚起一抹溫柔到極點的笑,緩慢轉回頭,伸出手,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的手捏着咖啡杯杯耳,端起來,淺淺啜了一口。
對面嘖嘖嘖,連嘖了好幾聲。
“瞧,你又俘獲了一顆芳心,要不要一會把電話號碼給她?興許她這一晚上都會睡不着了。”姜歡穿了一身簡單舒適、暖色系的運動服,這會一手撐在下顎上,看向有着一張堪比明星臉的祁遙,自己這個朋友外形上的俊美,就是他都自嘆弗如,同對方在一起,不論祁遙穿什麼,都會被對方圧一頭。
不過姜歡只有羨慕心,沒有嫉妒心。
“她喜歡的不過是我這張臉而已,現在喜歡,下一刻,若見到更為好看帥氣的,指不定立馬就會移情。”祁遙放下咖啡杯,笑容淡了兩分。
姜歡跟着笑了笑,想出聲辯駁,以他的所見,哪怕是最近被稱為盛世美顏的那位勢頭最盛的男明星,若真的離了鎂光燈,和祁遙站一起,誰勝誰負,還真不好說,可他又很快敏銳發現,祁遙淡了笑容,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因而他也咽回了那些話,不管是他還是祁遙,都不需要靠臉來為自己謀奪什麼東西。
祁遙手沒有從杯耳上拿開,而是拇指食指似有若無地摩挲着光滑的瓷面。
“今天叫你出來,是有點事和你商議一下。”祁遙低垂的眼眸猛地一抬,細長卷翹的眼睫毛上陡然間就凝結上冰霜,嘴角的微笑,更是消失得一乾二淨。
聽祁遙忽然語氣一冷,姜歡身體微動,上半身往桌沿靠近了一些。
“什麼事?”
“我想你肯定聽說了,我被五爺抽了三十鞭的事。”傷口都已結疤,但偶爾的,還是會有一點刺痛感。
“聽說了。”姜歡輕輕點頭,語氣少了些剛才的輕鬆。
“五爺怎麼會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溜冰的,必然是從某個人嘴裏泄露出去,我很好奇,那個人是誰?”祁遙指間動作一停,接着又道,“五爺的私人電話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那個人是誰?消息這麼靈通,能夠查到五爺的電話,還在這個時間點,暗裏告知五爺。”
“他的目的是什麼?我鄒寧得罪他,所以他這是打算報復我?”
說到這裏,祁遙話一停,冷沉無波的目光盯着姜歡,一身凌冽氣魄,讓姜歡頓覺心臟一緊,強大的壓迫力襲來,彷彿他對面坐着的不是他一貫以來熟知的好友,而是祁遙口裏的五爺,那個叫沈軼的男人。
姜歡忽然覺得喉嚨發乾,手指也有發僵感,他咽了口口水。
“五爺的電話我從來都不知道。”雖然這個祁遙清楚,不過姜歡覺得,還是要明說一下,以免祁遙懷疑到他這裏來。
然後他思考祁遙說的後面的話:“……你想找出那個人?那兩次到場的人,我這裏都有印象,需要給你一個名單嗎?”
就姜歡而言,祁遙才是他真正認可的朋友,至於其他的那些,都是逢場作戲,有時候約來湊個人頭,人多熱鬧些。
可竟然沒想到,這裏面竟然有人做這種噁心的事。
“或者這個事交給我來處理,我一定會幫你找出那個人,他竟然有膽子發視頻,那麼應該早就想好了會有什麼結果。”姜歡拳頭陡然收緊,整個人都被一團陰鶩氣息給籠罩着。
祁遙搖了搖頭:“不用,你給我名單就行,我自己來。”
祁遙不僅懷疑那人背後有什麼人,甚至懷疑,沈軼身邊潛藏着某個有異心的人,不然怎麼會在沈軼離城出差的時候將消息透露給沈軼,一是為了看沈軼對這事的態度,二……也是祁遙曾經想試探的,試探沈軼到底對他在意到什麼程度。
經過這麼一遭,他算是清楚了,沈軼寧肯暫停手裏的工作,也要回來質問他一通,就表明在沈軼那裏,他有着非常重要的位置。
甚至是無可取代的,至於被懲罰鞭打,愛之深,責之切?祁遙是這麼認為的。
若當初的鄒寧早點明白這個,怕也不會在後來,接二連三做出讓沈軼心寒的事。
在離開沈家后,鄒寧懷着同沈軼對着乾的心態,直接到沈軼的對家公司工作,雖然和沈軼有過多次接觸,但幾乎每次都鬧得不怎麼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