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越

數月之後，一具枯骨從湖中分水而出。骸骨的武士伸手一招，便見一股晦暗之氣迴旋流轉化為一件破袍一副斗笠落在他身上。而骷髏的腳上也踩上了一雙草鞋。“安靜得緊。”森羅雙重的語調在夜色之中迴轉，他隨手將長刀掛在腰間，另一側有個小小的酒壺，這骸骨的武士手扶了一下斗笠之後，就向著西方走去。

圍繞着湖泊的牧民帳篷靜悄悄地全無聲息，只有外面圍欄里的牛羊才偶爾會發出一點聲音。骸骨的武士扭轉頭顱看了看，緊了緊身上的袍子裹住了枯瘦的骸骨，西方是連綿的大山，他的目標恐怕還要在山上那一邊。

漫天風雪之中，一個孤零零的小黑點在攀爬高聳的雪山。偶爾這骸骨的武士也會躲在岩石縫中休息片刻，“若非我已經沒有血肉，此刻怕也是會被吹得片片剝落吧。這也算是風刃之刑。”他如此想到，裹着破袍子的骨頭縮在岩縫之中，也是享受着難得的安靜。雖然風聲呼嘯，吵雜無比但是只要心中寧靜便有安寧。

破袍子跟斗笠乃是妖氣所聚，在狂風之中會在邊緣片片破碎，但是隨且又會馬上生出，所以到現在還挺完整的。換成凡俗之輩，爬到這裏大概也已經被吹成光禿禿的白骨了。誰讓魔界之門打開之後，這些高山上呼嘯的風雪就成了禁區呢。

過了一段時間，森羅方才從岩縫之中走出來，眼見前方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狂風在咆哮，這骸骨的武士也是抽刀，雙手握刀一刀反撩而上。只見刀光徹地通天，直接便將風雪一分為二，就是天空的魔雲都被這一刀斬開，或許是數十上百年來第一次，陽光灑落照射在雄偉的山峰之上，白色的雪上漾出了金色的光芒。

一刀天青氣朗，雲散風停，只不過很可惜只要魔界之門還開着，這樣的情形就維持不了多久。骸骨的武士一步一步踏上山巔，然後越過山脊往下乾脆地滾落下去......森羅還怕摔死不成？這骷髏武士抱住大刀，就這樣稀里嘩啦地滾下去，骨骼散亂也無所謂。因為會再度聚合的。

森羅在山腳下再度組合成人形的時候，頭頂的魔雲已經再度聚合了，風雪再起這一片山脈再度成為不可逾越之地。“倒也是奇怪，未曾見得此地的妖魔？”這骸骨的武士搖了搖骷髏頭，繼續往前走。

這片土地本也是妖魔之地，人分數等，活着的時候根本不可超脫，唯求死後投胎投個好胎。如今魔空君臨，這地方更是妖魔橫行——當然，這裏所供奉的神靈也藉助這股魔界之力得以頻頻展露神跡。這地方的神靈跟妖魔區別也不甚大，跟日本的神靈妖怪差不多，神靈之中多有凶神惡煞，殺人為祭的也有幾個。

而森羅逐漸步入這地方，他也是找到了魔界之門的所在——遠方那猶如天柱一般的魔氣，即使是在千里之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森羅這樣的骷髏怪，在這裏行走反而顯得頗為正常——這個地方頂着個牛頭馬面在半空來去的不少，到了夜間便是村莊城鎮裏都是這輩妖魔橫行。

原來這些都是上神座下的僕從，比之森羅在其他地方看到的類似傢伙，這幫傢伙似乎比較有理智，沒有什麼亂抓人來吃的樣子。森羅這樣的骷髏在白天走過，路邊卻有人焚香跪拜。“他們是完全不分辨的么？”這骸骨的武士很難理解。接下來他看見了乾柴堆，而一個女子被拖到柴堆上看上去是要活活燒死的樣子。

“這是為何？”骸骨的武士開口問道，可惜他聽不懂這裏的言語，而別人也聽不懂他的，於是森羅拔刀，一刀閃過火焰全數熄滅。這時候那些將人送上火堆的男人們也看見了森羅的樣子，頓時也紛紛往後跑，乾脆跪下五體投地。直到現在骸骨的武士都沒搞明白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只知道自己走的時候身後跟上了一個女子。

森羅還看見一群少女被押到高台上似乎是要獻祭給某位女神——就森羅看來這位女神毫無疑問是塗灰外道。這位女神根本就是惡鬼一般的面貌，蓬頭藍面，獠牙長舌，面上現出憤怒相，頭戴金冠而脖掛骷髏鏈，腰間是掛着人頭人手，她有十條手臂，不是拿着刀就是提着人頭，在她的座下都是彷彿跟森羅差不多的骷髏怪。

“掌握了暴力與死亡的女神？”森羅看着上面的祭司揮刀要砍下那些女子的頭顱，這骸骨的武士嘆息一聲也是踏出一步，震動了整個高台，這揮刀的祭司直接一個倒栽蒜從上面滾了下來，信徒發出好像捏住雞脖子一樣的叫聲，都擼着袖子似乎是要上去幫忙，然而在看見森羅的那一刻都停止了。

骸骨的武士昂然挺立走向高台，相當隨意地抽出腰間的長刀，只是一刀便切斷了冥冥之中位於高台上方的柱狀煙氣。他隨手將這幾個少女掃落在旁邊。森羅取下了斗笠，鐵錆色的骷髏披着破爛的長袍就這樣站着。迦梨女神的神像下那些數不清的骷髏鬼中，有幾個一躍而下化為巨大骷髏神將，手持大兵器便要對着森羅砸落。

那張骷髏臉的下巴咔嗒了一聲，這是森羅在笑，骸骨的武士並沒有揮刀，而那幾個骷髏神將的身上甲片已經破碎不堪，更是直接動作停止嘩啦啦散落成了一塊塊骨骼。

之後是數不清的骷髏神將，下面的信徒已經全體五體投地了。而這些神將沒有一個能踏入森羅身周三丈的，哪怕是它們投擲長矛，甚至是投擲雷電，都在這個範圍之內被直接化為灰燼成為虛無。而骷髏的劍聖甚至拿起了酒壺輕輕搖蕩，“如許多年都不能再釀成一壺酒......當真是成了絕響么？”

兩個“人”就如同交叉線，一次相會便是永訣，賦予了四魂之玉從而轉生的清水姬，恐怕在再也沒有與森羅相會的可能性了。“一期一會便是如此。”森羅想起了很多與他接觸過的，當然還有那小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