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太后病重?”
師心鸞聽到這個消息,怔了一下,但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當初她就勸過朝鳳,然而朝鳳一意孤行。她也算是明白了朝鳳的目的。
為了給皇族抹黑,朝鳳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但先帝行事悖逆,殘暴不仁,有此結局也算因果報應。這一切,都與她無幹了。讓她有些詫異的是,宮墨居然離京了。宮越既已應允,就代表宮墨已不足為患。也就是說,他真的放棄了。
朝鳳時日不多了吧…
她低頭撫着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這個時候若回京,楚央肯定不會答應。朝鳳,或許也並不需要自己給她送行吧。對於她來說,她的妹妹,早就魂歸黃泉。
一聲嘆息自口中吐出。
在榻上坐着摺紙鶴的嬌嬌聽見了,立即偏首,“娘。”
“嗯?”
前些日子師心鸞閑來無聊教女兒摺紙鶴,嬌嬌覺得新鮮,學得很認真,很快就學會了,一上午能折好幾十個。
“怎麼了?”
嬌嬌眨眨眼,“妹妹又踢你了?”
師心鸞笑一笑,“沒有。”
“哦。”
嬌嬌又低頭去折自己的紙鶴,準備折完一千隻,再讓爹爹給她竄起來,掛在窗口上當裝飾品。
女兒嬌憨可愛,越來越懂事,也不再像從前那麼淘氣了,師心鸞看在眼裏,很是欣慰。
“折了一上午了,嬌嬌累不累?”
嬌嬌沒抬頭,脆生生道:“不累。”隔了會兒,又摸摸肚子,眨巴着眼睛望着娘親,“我餓了。”
師心鸞摸摸她的頭,然後讓紫霜去傳膳。
“很快就能吃飯了。”
嬌嬌乖巧的點頭。
“嗯。”
這時候,楚央走了進來。嬌嬌抬頭看見他,立即叫道:“爹爹。”
楚央走過去,給女兒穿好鞋子。用完午膳后,嬌嬌和哥哥姐姐們出去玩兒了,楚央握着師心鸞的手,道:“京城那邊傳來消息,太皇太后近來鳳體抱恙,恐時日無多。”
師心鸞怔了怔。
自打前秦王被貶后,太皇太后就不再摻和朝中事,而是一心禮佛。便是後來朝鳳掌控後宮,利用麗妃陷害皇貴妃,太皇太后都不曾干預。只是在先帝駕崩后,才出面調節過宮越和宮墨對於嬪妃殉葬的矛盾。
這才半年,怎的就突然病重了?
她眼神詢問,楚央解釋道:“先帝大去后太皇太后憂心抑鬱,再加上年事已高,身體一直便不大好。已靜養多時,只是近來越發嚴重罷了。”
在京城的時候,這些事情他都不曾與她細說過。不過也是,比起帝位正統,早已不理世事的太皇太后的確不那麼重要。
他此時提起…
“原本宮越打算在下個月揭發新帝血統不正,再擇日登基。可太皇太后病重,不宜再受刺激,便將此事延後再議。”
師心鸞沉吟半晌,道:“太后呢?”
看來宮越是沒打算以謀逆罪來處置朝鳳,拖延時間,應是等着朝鳳‘病逝’吧。再怎麼說,先帝曾冤殺了朝氏一族,朝中許多大臣還是對朝鳳這個朝氏遺孤很是愛戴支持的。她若死了,身後再大的罪名,也不會有人抓着不放。宮越也可給她一個體面。
**
十月十五,太皇太后薨逝,全國服喪。
慈安宮中,年輕的太後日漸憔悴,一聲聲咳嗽彷彿要咳斷了心肺。秋杏在旁伺候,神色憂慮。
外面傳來腳步聲。
“啟稟太后,攝政王求見。”
秋杏皺眉。
朝鳳嘴角微彎,“讓他進來。”
“是。”
宮女退了出去。
朝鳳讓秋杏扶着自己坐起來,一抬頭,便看見轉過屏風的宮越。她是太后,是長輩,宮越自要行禮。
“兒臣給太后請安。”
“免。”
“謝太后。”
宮越站直身體,目光淡淡掃過太後面容。昔日寵冠後宮的太后,如今卻臉色蒼白容顏憔悴,早已沒了往日風采。
“太皇太后喪儀剛過,攝政王忙於朝政,今日怎的有空來我這慈安宮?”
宮越淡定飲茶,然後道:“太后近來越發憔悴了,是否宮人伺候不周?”
朝鳳沒有笑意的笑了笑,“這裏沒有外人,王爺有話不妨直言。”
任何時候,她都不願在宮氏皇族面前低頭。
宮越也笑笑,看一眼立在旁側的秋杏,道:“太后操勞半生,終心愿得償,也算不負先祖盛名。只是昔日國師何等風華絕世,德高望重。太后縱使情有可原,然如此悖逆之行,不怕有辱先祖清譽么?”
“原來王爺今日是來誅心的。”朝鳳漫不經心道:“那哀家恐怕要讓王爺失望了。”
宮越深深看她一眼,輕輕一嘆。
“國師一生為國,卻蒙冤而死,本王亦哀慟於心。”
朝鳳眼神諷刺。
宮越知道她不信,也不試圖解釋。
“太后可否想過您的女兒?”
朝鳳瞳孔一縮,冷冷的看着他。
宮越平靜與她對視,“太后無需着急,我並無他意。既然太后不願九妹回宮,我自不會勉強,我也會放秋杏出宮。”
朝鳳揚眉,已知他此行的目的。
“條件。”
宮越沉默半晌,直視她的眼睛,道:“我希望太后親自出面指正,新帝並非皇室正統。”
朝鳳低低的笑起來。
“王爺足智多謀,運籌帷幄,不是早已手握先帝遺詔,隨時都能置哀家與新帝於死地,又何須多此一舉?”
宮越不說話,只是看着她。
朝鳳在他的目光下慢慢冷了臉,道:“我不需要你的施捨和同情。哪怕是死,我也不會為了減罪而自揭過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