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宣武帝病情愈發嚴重，朝臣憂心忡忡，不知最後坐上寶座的，究竟是誰。半月後，宣武帝忽然下旨，以皇后蕭氏無德為由，廢除中宮。

旨意一出，滿朝震驚，但很快就消弭下去。

皇后何止無德，簡直蛇蠍心腸，再加上蕭家陷害忠臣，謀逆叛國等等十數樁大案在前，皇后早該廢了。拖了近兩年，已是寬容。

但這個時候廢后，皇上是否已動了廢除東宮之心？當所有人心中都劃過這個念頭的時候，宣武帝再次頒發聖旨，命太子監國，魯王輔佐，並封了楚央為參政知事，位同副相，協助太子處理朝政。

自王相告老還鄉后，丞相一職便空缺了下來。如今升了楚央為參政知事，其意再明顯不過。只怕不久，丞相之位，也將成為這位年輕的北靖王的囊中之物了。

楚央入朝僅兩年，已近拜相，這是本朝從未有過的先例。

都知道他是太子黨，皇上提拔他，便是提拔太子。但又同時讓魯王與其一起協助太子監國，又是何意？

皇后被廢，太子嫡子的優勢沒了，魯王卻還佔着一個‘長’字。再加上朝氏舊案重翻，皇上心裏對太子定有芥蒂。怎麼算，魯王離那個位置，都更近。

可皇上幾道聖旨連發，又互相矛盾，着實讓人不解。

楚央握着聖旨，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臉色有些陰沉。他將聖旨隨意一扔，對師心鸞道：“我要去趟東宮，可能會回來得晚一些，晚上不必等我。”

師心鸞點頭。

“嗯。”

接連好多天，他都早出晚歸，十分忙碌。

師心鸞雖未多問，卻也知道，他開始對付宮墨了，朝中怕是要提前換一批血了。

四月初二，天水宮餘孽在黔州露出蹤跡，被追蹤搜索數月的虎威營剿滅。

同一日，在禾州附近發現有大批盜賊出沒，太子下令調動州府守軍將其殲滅。

晚上楚央雲淡風輕的將兩件事說給師心鸞聽，師心鸞自然知道，那所謂盜賊，不過只是掩人耳目罷了，那是宮墨的私兵。

“你何時找到他們的？”

楚央淡淡道：“去年秀山一役后，我便暗中讓人調查追蹤。天水宮餘孽這兩年也在追查，再加上自那以後各地州縣嚴防死守，他們四處奔逃，那麼多人，總能尋到蛛絲馬跡。而且…”

他眼神幽深，慢慢道：“蕭平逃亡一年多，也和他們打過交道，只要發現絲毫端倪，再順藤摸瓜找到他們的行蹤，自然就容易得多。”

師心鸞挑眉。

“當初朝氏被冤那件案子，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宮墨摻和其中，想要拉他下馬，只能另尋他法。前年他一手主導蕭家謀逆一事，間接逼得蕭平叛國…蕭平肯定對他恨之入骨。”

她說到此頓了頓，看向楚央。

“你跟他達成了交易，他助你剿滅宮墨的私兵，你扳倒宮墨，對嗎？”

楚央淡淡道：“他知道我在查朝氏的案子，也知道自己終有落網的一天。到時候，那些證據我一定能找到。但他是戴罪之身，皇上不會聽他半分辯解。他想要報仇，只能與我合作。”

師心鸞點點頭。

“真的全數殲滅了？”

“沒有。”

楚央神色淡漠，“只有半數之餘，剩下的應已分散各地。宮越已發教令，各地追查搜尋，務必將其一網打盡。”

“宮墨栽了這麼大個跟頭，大底要頭疼一陣了。”

“不見得。”

楚央似笑非笑，卻未再說下去。

師心鸞盯着他的眼睛，突然道：“天水宮餘孽盡數被剿，宮裏那位，沒有動靜？”

楚央沉默半晌，道：“阿鸞，若有一天，我與她為敵，你可會怪我？”

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朝鳳。

師心鸞笑一笑，語氣平靜。

“朝氏冤情已平，她未將我的身世公佈於眾，我便只是師家的女兒。她這麼做，也算是與我劃分了界限。而且觀她近一年來的行事作風，就算你不主動與她為敵，真到了那個時候，她怕是也容不得你。立場相悖，各自為政，沒有什麼對錯之分。”

她語氣忽然低沉下去，“如今情勢大變，已無可迴轉餘地，你只需按自己的計劃行事即可，無需有顧慮。”

楚央許久沒說話，看着她的眼神極度複雜。欣慰，慶幸，失落，以及…無言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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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武帝病情日漸嚴重，再無心過問朝政，而朝中爭鬥，越發激烈。

四月十二，宮中忽然傳來皇貴妃的懿旨，十皇子近來苦悶，吃不下睡不着。貴妃很是憂心，特宣師心鸞入宮攜女入宮，與十皇子為伴。

師心鸞心中詫異。

皇上大限之期只怕就在這兩日了，只要沒有別的詔令，宮越登基已是鐵板釘釘。這個時候，朝鳳讓她帶嬌嬌入宮做什麼？

她直覺其中定有陰謀，但懿旨已下，她不得不遵。

心中轉了千山萬水，面上卻不動聲色，她蹲下來，看着女兒的眼睛，柔聲道：“娘要帶嬌嬌去見一個小弟弟，嬌嬌高興嗎？”

小弟弟…嬌嬌想起安姨家的昭哥兒，立即道：“昭哥兒。”

師心鸞搖搖頭，“這個小弟弟你以前沒見過。”

嬌嬌有點茫然，認真道：“能陪我玩兒么？”

師心鸞笑，“能。”

嬌嬌立即喜笑顏開。

“喜歡小弟弟。”

師心鸞掩下眼中情緒，牽着她的手，上了入宮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