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問題之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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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魚將自己的本體從劍鞘中抽了出來,被陽光照耀着的劍身上波光流轉。這是一柄第一眼看上去並不能感到寒意的刀劍,倒不如說因為劍身太美,反而會令人忽視它劍刃的鋒利。
她似乎是已經很久沒有在如此嚴肅的情況下拔刀了,因此,在其他人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小魚發出了淺淺的嘆息。她握緊了劍柄,警惕的環顧着四周,被豎起的長發上還帶着清光送的櫻花髮夾,從耳畔垂落的碎發,讓她的側顏變得更為柔和了起來。
似乎從哪裏傳來的細碎的聲音,她猛地回過頭,裙擺如同被風吹皺的湖水一樣微微晃動了起來。
“怎麼了?”鯰尾和她離得最近,見到小魚的動作之後,忍不住問道。大約是擔心小魚對陌生的戰場感到不安,他在話音落下之後,就又往小魚身邊移了移。
“總覺得……”小魚抬起了手,指向了遠處“那邊似乎有什麼……”她的話還沒說完,鋪天的箭雨裹挾着風聲朝他們斜射過來,小魚下意識的舉起了劍,然後就被鯰尾拉住了手。
“這些箭是從哪裏來的?”燭台切不由的皺起了眉,他明明偵查過,灌木后並沒有躲藏起來的溯行軍。
小魚朝着他的方向匆匆看了一眼,然後就展開了被鯰尾牽過的那隻手。伴隨着溫暖的溫度放到她手心的,是一枚護符。她一臉懵懂的抬頭看向了鯰尾,只見他朝着她望了一眼,然後露出了爽朗的笑容。
“別弄丟了”他朝着小魚比出了口型,然後就轉過了身。
原本清朗的天空出現了巨大的黑洞,面容猙獰的溯行軍從黑洞中湧現了出來。
“大意了啊,沒想到會藏在空間縫隙里……不過……”他抽出了本體刀“在這裏退縮就太不帥氣了啊。”
“長船派的先祖,光忠所造之刀……參上!”
小魚默然的將護符掛在了腰間,在那裏,還掛着一期一振給她的刀鈴。她握着劍的手微微垂下,目光冷靜的注視着朝着她襲來的溯行軍。
“身為年長者,這時候拖後腿可不行啊。”她低聲嘀咕了一句,然後足尖微微用力,看也不看的持劍迎了上去。
螢丸覺得自己的身邊吹過了一陣風,帶着淡淡的蘭花的香氣,在迅急而過之後,又歸於沉寂。
他詫異的回過了頭,然後難得的噎住了。
他原本是看到敵方的太刀朝着小魚去了,想要去幫忙,但是卻被溯行軍擋了下來。不過一刀三個的本丸搶譽‘大魔王’很快就揮刀解決了對方。
但是……
螢丸螢綠色的眼眸中浮現了疑惑的神色,誰能告訴他,就在他揮刀的這段十分短暫的時間裏,究竟發生了什麼?
襲向小魚的太刀早已化作了黑色的煙霧,在被太陽炙烤着的荒原上散去。玄色的衣袖宛若飛鳥展開的翅羽,被風微微吹動。
平舉着短劍的少女,她眼眸微微垂下,凝視着被自己握在手中的短劍。
耀眼的白色光點從離劍柄最近的地方滑落至劍尖,她略顯蒼白的側顏,在風中顯得格外寧靜。
沒有斬殺敵人後的欣喜,沒有第一次上戰場的不安。
宛如沉默的古井深水一般,在她的周圍,時間都彷彿靜止了。
螢丸認識小魚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在他的記憶中,那是一個總是掛着甜甜微笑的女孩子,彷彿只是被她用溫柔的目光長久的注視着,整個人就會像是熱可可里的棉花糖一樣,逐漸融化在甜蜜的溫度中。
但是,現在這份溫度消失了,原本縈繞在她身畔,如同陽光般的色彩沉寂了下來,而後全部變為了短劍上閃爍着的耀眼的寒芒。
在拔劍時像是工藝品的短劍,此刻終於顯現出了它作為利器的特有的寒意。她右腳微微向側面移了一下,一直注視着短劍的視線終於投向了面前的溯行軍。
還有五個。
這一次的溯行軍,雖然並不怎麼強,但是數量卻意外的有些多。但是小魚卻沒有在意這一點,她握劍的手輕輕垂了下來,然後面色冷靜的甩了甩手中的劍,像是低語一樣,發出了有些平靜的,仿若低喃的聲音:
“那麼,等待的時間結束了。”
緊接着,螢丸就見到了自己來到本丸之後,最難以忘記的一幕。宛如一隻騰空而起的飛燕一樣,小魚朝着溯行軍們沖了過去。
原本看上去十分繁複,怎麼看都覺得有些行動不便的深衣絲毫沒有給她的動作造成阻礙。正相反,她的速度幾乎已經讓螢丸看到了殘影。
並沒有使用什麼特別複雜的劍術,只不過是將短刀戳入溯行軍的胸膛,或者是用利刃割下敵人的頭顱。堅硬的骨刺彷彿並沒有給她造成什麼障礙,如同舞蹈着一樣的勇絕之劍,在眾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的時候,已經翩然落至地上。
她的手腕微微一動,深陷於敵方薙刀胸口的短劍就被她輕鬆的收了回來,原本纏繞在敵軍身上的紅光驟然消失,但是短劍上影影綽綽的暗紋,依舊宛若盛開的芙蓉,尖銳的刀刃也沒有絲毫的損壞。
化作飛灰的溯行軍的嘶吼似乎還縈繞在耳旁,她卻連看都沒有看一下,只是微微偏過頭,尋找着同伴們的身影——然後她就發現身後的付喪神們正有些呆愣的望向自己。
嗯?
小魚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方才浮現的冷意早已消失不見,她臉上的表情看上去無辜而又單純“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為什麼大家看我的表情都那麼奇怪?
燭台切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才艱難的吐出了一句“不……什麼也沒發生……”
怎麼可能什麼也沒發生啊!就在剛才,那個甜甜軟軟,似乎一戳就會倒的小女孩,一個人解決了六個溯行軍啊!
而且完全是秒殺,溯行軍都沒來的及反抗……
燭台切覺得有些頭疼,他現在覺得自己在來之前對小魚要是受傷了該怎麼辦的這個煩惱,完全是多餘的。
他微微偏了偏頭,發現就連螢丸都呆立在了原地。
但是小魚對於付喪神們的內心糾纏毫無察覺,她依舊一臉天真無邪的跑到了他們身邊,一個一個的挨着認認真真的檢查了一番。
“大家似乎都沒有受傷呢,真是太好了!”
“……”不,按照正常的劇本,這應該是在他們帥氣的解決完溯行軍,對面前的小短劍說的。
這個場景掉轉的太過突然,以至於場面一度十分安靜,沒有人回答她,只有燭台切,這位溫柔而帥氣的付喪神,還極力維持的形象,用略顯僵硬的微笑回應了對方“嗯,似乎是都沒有什麼事情呢。”
那是當然的,溯行軍幾乎就是你一個人解決的啊!
然而更為令人心塞的,是不知何時出現在小魚周圍的漫天桃花,恢復了平時又甜又軟樣子的小短劍微微抬起了頭,用手將飄落在她肩膀上的花瓣拿了起來。
“這是……”她疑惑的歪了歪頭,對於這種莫名的景象而感到了驚奇。
“這是……拿到譽的表現……”
“譽?”小魚不解的眨了眨眼睛。
“嗯,就是在戰鬥中表現的最好的那個人……”燭台切苦笑着回答道,然後,他就在對方微微睜大的眼眸中,看到了星辰。
“我,我是最厲害的嗎!”她有些興奮的提高了聲音,然後覺得自己的反應有些大,有些局促的笑了笑。
在一眾有過經驗的付喪神中拿到譽,是十分困難的事情,尤其對方還是初上戰場的小短劍。
但是小魚對於付喪神們紛繁複雜的思緒毫無察覺,她用帶着些許害羞眼神注視着面前神色各異的付喪神,語氣真摯的說道“都是託了大家的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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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得自己並沒有幫什麼忙的付喪神們覺得胸口一痛,尤其是對方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客套。
在一片僵硬的氣氛中,和泉守兼定突然笑了起來,他滿臉讚許的走到了小魚身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做的不錯嘛!”
“是……是嗎?”被稱讚了的小短劍十分開心,但是其他人看和泉守的表情卻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你究竟是怎麼做到這麼坦然的稱讚對方的?!
不過……燭台切鬆了一口氣,以後小魚出陣,大約是不用過度擔心了吧……
他用手按了按額頭,余光中小魚已經跑到了鯰尾身邊,雙手舉起將藍色的護符交給了他“多謝您給我護符!”
不不,現在看上去,這個護符對你完全沒有什麼用呢。
小魚看着鯰尾表情微妙的接過了護符,微微歪了歪頭,像是有些糾結。
“那個……既然拿到了譽,我能提一個請求嗎?”
“誒?可以是可以。”鯰尾有些不解的看向了她“你有什麼想要的嗎?”
小魚快速的搖了搖頭,但是,在短暫的糾結之後,又疑遲的點了點頭“這麼說可能有些奇怪,但是如果可以的話……能請你摸摸我的頭嗎?”
為什麼是鯰尾啊……
那個傢伙怎麼看都像是會把你頭髮揉的亂七八糟的那種人才對。
再說,嘉獎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由隊長來做嗎?
不不不,這樣想就太不帥氣了。
腦內劇場十分活躍的燭台切,用複雜的目光凝視着身邊的兩個人。鯰尾似乎是因為突如其來的請求愣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小魚柔軟的頭髮。
“這樣就可以了嗎?沒有什麼別的想要的東西了嗎?”
小魚點了點頭,她眼眸中閃過了歡快的色彩“已經足夠了,謝謝您。”
這種容易滿足的性格讓鯰尾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然後微微彎腰勸說道“反正已經拿到譽了,多要一點別的也是可以的哦。”
小魚微微皺起了眉,看上去有些為難“但是確實……沒有什麼了……不過,如果之後有想要的東西,可以等我下次拿到譽的時候再告訴你嗎?”
下……次……居然還要有下一次嗎……
鯰尾忍不住看了看其他人,和泉守看上去依舊十分爽朗,他揚起了笑容,然後摁住了小魚的肩膀“下次嗎!不錯嘛,你很有野心啊!”
“誒?野……野心什麼的……”一臉懵的小魚被和泉守毫無顧忌的攬到了懷裏,他指了指來時的方向,頗為豪氣的說道“不過想要拿到譽,光有野心可不行啊,日常的訓練也不能少!”
“……”不,她已經拿到譽了啊,在完全沒有訓練的情況下。
這次戰鬥中完全沒有用武之地的御手杵抱緊了自己的槍,默默的嘀咕了一句。他偏頭看了一眼燭台切,覺得對方一向溫和的笑容在小魚被抱住的剎那,就變得有些奇怪了起來。
燭台切發火向來是最可怕的,求生欲極強的御手杵下意識的離他遠了一些,然後就看到了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原·搶譽狂魔螢丸。
個子嬌小的大太刀現在顯得有些失落,這並不是因為他沒有拿到譽,而是臨行之前想要保護新來的同僚的願望沒有實現,因此有些沮喪而已。他抬頭看了看小魚的背影,包裹在玄色深衣的背影看上去依舊十分纖細而嬌小,完全看不出她剛剛手撕……剛剛毫不費力的擊敗了來襲的敵軍。
我還是不夠足夠強大啊……嗯,回去拉着國行去手合好了,螢丸一臉嚴肅的點了點頭。
鯰尾攤開了自己垂在身側的左手,藍色的護符上,屬於少女的溫度早已消失不見了,他無奈的聳聳肩,將護符放到了衣服里,然後朝着和泉守和小魚猛地撲了過去。
強行插到兩個人中間的完全沒有打斷別人談話的自覺,他一邊和小魚科普着本丸現在的幾種內番,一邊將本丸愛豆往一旁擠。
余光中是看上去有些灰濛濛的灌木,有些蒼白的陽光毫無遮掩的照耀下來,而後落入灌木叢中。
鯰尾停下了腳步,他伸手指向了不遠處,大大的眼睛輕輕眨了眨“那邊是不是有什麼東西啊?”他十分自然的牽起了小短劍的手拉着她走到灌木,低聲嘀咕着“會不會是誰的私房錢啊”之類的話語。
小魚也很好奇,她和鯰尾一起彎下腰,小心翼翼的撥開了灌木叢向里看去。
“啊!這個是!”她立刻回過了頭,朝着其他人用力揮了揮手“這裏竟然有玉鋼!”
付喪神們並沒有覺得驚訝,在出陣過程中撿到資源這種事是經常會發生的,但是,他們還是不約而同的露出了驚詫的表情,因為——小魚一個人,十分輕鬆的將看起來很重的玉鋼搬了起來。
雖然已經見到了小魚戰鬥時的樣子,但是面前的大力士模式還是讓他們噎了一下。燭台切看着抱着玉鋼歡快朝着他們跑來的小短劍,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
努力抬起手將玉鋼遞到燭台切眼前的小魚,如同夜晚天幕一般純黑的眼眸中,是比霓虹燈還要明亮耀眼的光芒。
“把這個帶回本丸的話,可以用的到嗎?”
像是將世間最珍貴的寶物獻給他一樣,小魚露出了滿懷着期待的表情。
燭台切的眉眼忍不住柔和了下來,他半蹲下身,卻沒有急於將小魚手中的玉鋼接過來,而是緩慢而疑遲的抬起了手,輕輕放到了對方的頭上。
小魚像是小動物一樣立刻微微揚起了頭,付喪神手指的溫度殘留在眉心,然後她聽到了輕輕的笑聲。
“真是撿到了不得了的東西呢,幫大忙了呢,小魚。”
幾乎不用去看,燭台切就知道,對方一定露出了比糖果還要甜美的笑容。
不過,最後將玉鋼抱回本丸的,還是任勞任怨的燭台切。雖然小魚在路上努力表達了自己完全可以十分輕鬆的將資源搬回去,但卻被付喪神們集體否決了。
一行人通過轉換器回到了本丸,還沒站穩就見到一道紅色的旋風朝着他們沖了過來,然後穩穩的停在了——小魚的身前。
“怎麼樣小魚?沒受傷吧?”加州清光上下打量着小短劍,在確認對方沒有什麼事情之後,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見識到了小魚出陣時樣子的付喪神們默然無語,他們總有一種預感,即使他們繪聲繪色的將小魚出陣時的英勇場景描述出來,本丸的付喪神們,大約也是不信的,更何況——
總不能只讓他們幾個感到震驚吧!
各懷心思的付喪神們十分有默契同時保持了沉默,他們繞過加州清光朝着本丸內部走去,心裏想着的卻是下一次一定要讓其他人和小魚一起出陣,身臨其境的感受一下被鄰國刀劍支配的恐懼。
鯰尾在向前走了幾步之後,突然又退了回來,他微笑着湊近了小魚,將嘴唇湊到了小魚的耳邊,如同櫻花一樣的嘴唇微微勾了起來“剛才忘記說了,如果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的話,不用等到拿譽——”
他眼眸中閃過了快樂的色澤,努力壓低的,聲音聽上去還有着微微的笑意。
“想要什麼,直接告訴我就好。什麼都可以,只要是你拜託我,我就一定會幫你拿到的。”他說完悄悄話之後,就直起了身,用手輕輕戳了一下突然怔愣的小魚的臉頰。
他並沒有等小魚做出回應,而是在朝着小魚揮了揮手之後,就將雙手背到了腦後,歡快的哼着歌離開了。
而清光在確認小魚沒有受傷之後就放下了心,他伸手在小魚眼前晃了晃,試圖讓對方回過神來。對方的目光微微顫了顫,然後呆愣着回頭看他。
到底是說了什麼啊。清光有些不滿,他懶洋洋的丟下了一句“既然你沒事,我就先走了。”
然後就轉身準備離開,但是沒想到,剛剛向前邁了一步,他的衣角卻被拽住了。
終於回過神來的惡小短劍看上去完全沒有因為戰鬥感到疲憊,正相反,因為鯰尾的話語而綻放在臉上的,如花一般的笑顏,讓她看上去如同傾瀉下來的陽光一般溫暖而富有活力。
在清光轉過身來的時候,她輕輕晃了晃對方的衣角,眼眸中歡快的笑意似乎都要溢出來了。
“出陣已經結束了,那麼我們現在可以去佃當番了嗎?”
“……”
哦,差點把這個忘了。試圖逃番的加州清光一秒變臉,目光飄忽的注視着小魚身後的楓樹。
“能吃到自己親手種植的食物,一定會很幸福的。一想到回來就可以和清光你一起當番,就忍不住想要早點回來呢。”
如果你把當番兩個字去掉,我現在一定會開心的。
清光默默的在心底吐了個槽,他低頭看着小魚繁複的衣着,試着做出了最後的反抗“你這身衣服,當番的時候會很不方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