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六十九

70.六十九

此為防盜章全然不知道女皇正被諸位大臣催着大婚的局面,鍾離朔想得十分樂觀。在隨着群臣恭送陛下回宮之後,她跟在長姐身後,伴着漫天的煙花,回到了自己的瓊花巷。

皇城外一片喧囂,隨着宮城越近,屬於宮內的安寧一點點顯露了出來。裹着狐皮大氅的陛下從龍輦上下來,攜着兩個妹妹一同前往乾元殿。姐妹三人一起用了飯,和尋常人家一般給了妹妹們紅包后,陛下留下了平安長公主,與她單獨說話。

曾統御千軍萬馬的女皇陛下,向來都很耿直。無論是政令還是批閱奏章也好,一條一條都是用大白話直接說出來的。以批閱奏章為例,女皇從來不會用什麼委婉的辭藻,向來都是“准。”或者是“不行。”在不行之後,會列出一條條詳細的緣由,督促臣工改進。

在女皇的帶頭下,讓戶部的官員批示條款的時候也是十分直白。諸如“開個宴會用不了那麼多錢,建議貴屬參考前朝景文帝的做法。”“貴屬有調查過市價嗎?問清了再做個合理的申請送過來吧。”

年少時便在弘文館學習的女皇,並不喜歡文縐縐的遣詞造句,她十分喜歡將話說得明明白白。她是帝王,是統帥,一言九鼎,不需要拐彎抹角。故而此刻,在面對平安長公主的婚事時,女皇也是一如既往地耿直:“安安覺得三木怎麼樣?你有心嫁給他嗎?”

長公主萬萬沒有想到,陛下將她留下來是為了這件事。已經將長公主做得十分好的禤景安,在經過諸多事情磨鍊之後,咋一聽見這件事情,卻忍不住紅了臉。三木是雲中王鍾離幕的小名,看起來自己遲鈍的長姐關注到自己了。

“皇姐……”長公主膝坐在榻上,隔着矮桌前的杯盞看着眼前的陛下,忍不住掩面喚了一句,說道:“你這人真是……”

“都紅了臉了。”女皇嘆了一聲,望着眼前美極的妹妹,說道:“那就是喜歡那小子了。那皇姐給你們下旨賜婚,讓監天司的司命們挑個時間給你們完婚可好?”

“嗯。”紅了臉后,長公主點點頭,勉力維持着公主儀態,大大方方地建議道:“不過婚嫁這件事,還是要雙方情願才好。賜婚的事情,皇姐就先暫時放在一邊吧。等他上門求親之時,您再鬆口可好?”

女皇點頭,心想是這個理。只一思索卻很快反應過來,看着面前含笑望着自己的妹妹,搖頭嘆道:“你啊,你啊,原來你倆早就說好了?這還要朕白瞎那份心。”還說什麼上門求親,只怕是那小子早就找到妹妹來說這件事了。

長公主柔柔的笑,想到了朝堂上的那些風言風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皇姐可會責怪我,沒有和你說明白,給你添許多煩惱?”公主知道,雲中王鍾離幕是很多大臣眼裏適合皇夫的人選,而她的皇姐正因為被逼婚而煩惱。如果早些告訴皇姐,是否就能早些解決雲中王的事情呢?

“三木還不至於讓我煩惱。”

“我知道,讓那煩惱的是那些遺老,這也是三木遲遲不敢和你說明白的原因。”長公主望着皇姐,溫聲說道。身為楚朝遺留的唯一血脈,有着正統的名分,是值得多少人利用的呢?可惜雲中王的心中沒有天下,但是他可以利用自己的身份優勢換取自己迎娶長公主的誠意。

聰慧如女皇僅從隻字片語中便明白了雲中王要做什麼,低聲一笑,說道:“他還真是有心了。”

“那是他應該有的誠意。”長公主說道,一臉的坦誠。這也是她為什麼不着急找皇姐賜婚的原因。有雲中王在,可以將朝堂勢力三分,讓皇姐壓力沒有那麼大,更加可以順藤摸瓜找到另一些人。

鍾離幕是她的心上人,雲中王是大慶朝堂的一個餌。只要有機會,雲中王鍾離幕會竭盡全力為陛下赴湯蹈火。

長公主想,他們想的都一樣,為了某一個人要好好地護着陛下。這是她與鍾離幕年少相識至今,心照不宣的默契。

女皇聽了妹妹的說辭,再看她坦然的神情,突然想明白為什麼妹妹不和自己說心慕雲中王了。她原本還在憂心是自己繁忙國事忽略了妹妹們,導致她們都不和自己談心事了呢。

想明白之後,女皇無奈的笑笑,看着妹妹柔聲道:“我還不至於要你們這樣,那群遺老妨礙不了我。我過幾日宣三木進宮,你們做好大婚的準備吧。”

“皇姐……”長公主就知道長姐不願意他們如此,所以才會一拖再拖沒有開口,因此長嘆一聲道:“皇姐你這是着急我嫁不出去嗎?”

“當然不是啦。”陛下溫柔一笑,托起了身前的杯盞,輕抿一口,低低說道:“我只是希望,有情人能早點終成眷屬。”

已近而立之年的女皇陛下,有着一副二八少女般嬌俏的面容。她此刻捧着杯盞,黑亮的髮絲挽起鋪展在玄黑色的龍袍上,看起來美麗又略帶英氣。那雙清亮的雙眸閃着柔和的光,此刻寫滿了溫柔。

在長公主的記憶里,她的長姐就是這麼一個上馬威風凜凜的巾幗英雄,脫下戰袍溫婉動人的貴族仕女。公主是如此崇拜自己的長姐,敬仰着她,又心疼着她。

尤其是這幅少女至極的模樣,在她的印象里,是長姐面對昭帝時所有時刻的樣子。

有情人終成眷屬嗎?對於長姐而言,她的有情人已埋泉下泥銷骨了。那個有着所有人都喜歡的模樣的昭明太子已經不在了,可會不會還有下一個有情人呢?

公主這麼想,不忍去回憶故去的昭帝。她看着長姐手中的杯盞,念及她酒後的模樣,想要去奪,又於心不忍,只好與長姐說道:“那皇姐呢?大家可是着急的等着你的有情人出現呢。今天可看到有合適的了?”

女皇歪着腦袋,略一思索了一陣,說道:“都是沒長大的孩子,嫩得狠。”

“林夢蝶林公子呢?尺八吹得很好,體力應該很好。”在行伍混跡了好一段時間的長公主,某方面來說也是挺壞的。

“好不過殿下。”可是殿下的身子骨弱得很呢。女皇心裏這麼想,看起來就經不起折騰的模樣。

女皇從來不在人前避諱提及昭帝,反而是所有的人都將那個人當做她的禁忌一般,絲毫不敢提上一句。可是今夜,她突然很想和別人說說那個人,於是她又喝了一杯酒。

有些事,只有喝了酒之後,你才能夠沒有顧忌地說出來。

“安安你不知道,殿下尺八吹得很好,按理說玩吹奏類樂器,身子骨一定很好的。但是殿下看起來卻高高瘦瘦的,沒有一點肉,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站在馬前,看起來風一吹就倒。”

“這麼瘦弱的人會是太子嗎?可她長得很好看,我從未見過比她還好看的少年郎。”好看到,讓她一抬眸就再也挪不開眼。

她的唇沾了酒,清亮的眼蒙上了一層水霧。誰也不知道,在外威風凜凜的女皇陛下,是個滴酒沾不得的一杯倒。往常宴會裏喝白水的女皇,在今夜沾了酒後斷斷續續地說著關於昭明太子的一切。

長公主聽過了很多次,在昭帝死後的第一年裏,第一次碰上醉酒的長姐之後,斷斷續續地聽了很多。她知道太子和長姐的初遇,知道那個不能宣之於口的秘聞,知道長姐懵懂不能自拔的愛慕。

在刺帝死去的榻前,自己的長姐將一生都獻給了昭明太子。公主想,如果自己是長姐,遇上這麼一個願意以命相搏也要救自己的人,也會心甘情願被對方束縛住一生的。

可那個人不是她,她不是當事人。於是當事人是她的長姐時,以旁觀者的角度,她希望長姐能過得好一點。

她取下長姐手裏的杯盞,打斷了女皇斷斷續續地自言自語。

“姐,你喝多了。”公主說道,望着只肯在她面前傾訴的長姐輕嘆了一聲。

而回應長公主的,只有陛下一聲輕輕地低喃:“殿下……”

仿若夜風低語,纏綿又噬骨。

還未容他打招呼,便聽到一個男人說道:“來遲了還知道帶禮,玉庭這一年不見,腦子竟開始長了么。”

楊玉庭將視線轉了過去,看到了坐在樂正潁的對面,一身穿錦服玉冠高束蓄着短須的青年男子。楊玉庭瞥了他一眼,施施然走到樂正潁身邊,笑着道:“健健你這大年初一就埋汰我,可不太厚道啊。”

說著,楊玉庭領着禮盒放在樂正潁身邊,撩起衣袍膝坐,望着坐在對面的兩人正的打了個招呼:“蘇姐姐,崔健,兩位新年好啊。”

坐在他與樂正穎對面的,便是如今金袍衛統領蘇彥卿,以及中州刺史崔健。他們四人乃是隨着今上奪回帝都時結識的好友,中州刺史歲末好不容易返回帝都,於是乘着年節出來敘敘舊。

統領三萬金袍衛的蘇彥卿,有一張極其冷清中正肅穆的臉,她話不太多,見了楊玉庭頷首算是應了。與她的冷淡相對比,面容白皙只有短須的崔健那笑眯眯的模樣,就顯得很熱情了,“拜年要有年禮,所以那就是你給我的年禮?”

崔健看看楊玉庭帶來的禮盒,不言而喻。樂正潁看着身旁的楊玉庭,也不理他,倒了杯溫好的酒,放在了楊玉庭面前。楊玉庭取了酒,也不客氣,端起來就是一飲而盡。酒水入懷,一股暖流湧上了心間。楊玉庭擺擺手,說道:“哎,給你的年禮我昨日已經差人送到你府上了,我現在是向你討彩頭來的。更何況,這禮也不是我的。”

“哦,難不成又是小姑娘送你的。”崔健取了酒,輕抿一口,一臉調笑。

“非也,非也,這是一位小弟弟的東西。”楊玉庭搖頭,將目光落在了樂正潁身上,滿含笑意。

“你又開始招惹小弟弟了嗎?”

“我可沒有。說起來,阿潁,這件事還跟你有關。”楊玉庭故意買了個關子,一臉希冀地看向了樂正潁。

“嗯。”樂正潁絲毫沒有搭理他的打算,和蘇彥卿一般吃着杏花樓上好的牛肉鍋。杏花樓的牛肉鍋乃是一絕,不多吃點對不住自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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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東流[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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