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六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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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目不斜視,只朝着前方散漫前行。聽得妹妹這麼說,笑道:“這豈是見一面就能決定的事情?”
“可你連看人一眼都不可,難不成皇姐你真的要回去看那些老頭子們準備好硬塞給你的人。”公主嘟着嘴,不滿地嘀咕幾句,“你這樣子,可就沒什麼意思啦皇姐。”
“出來散散心,也是挺好的。”女皇專心地做好了一名金袍衛的職責,並不打算繼續公主的話題。
她原本就沒有再成婚的打算,只是爭不過大臣們勉為其難地答應了。這場大宴她只存了歡慶大慶越發鼎盛的心思,對於大臣們說的會在宴會推薦幾位俊傑的事情並無興趣。
幸而之前禮部尚書出了一個花期相會的主意,她便順水推舟藉此好好打量大慶的人才,得以逃脫那些令人厭煩的舉薦和會面。
大臣以為她會大婚,皆都令各家青年男女奔着皇夫皇后的位置去,故而此次出現在宴會上的年輕人無一不是各家傑出的青年才俊。
雖然最優秀的年輕人不會抱着入宮的念頭,但也抱着能被皇帝賞識的期待而來。正因如此,禤景宸才更想看看出現在魚龍閣的人物都有多優秀。要是真有一兩個能為國出力的年輕人,今夜也就不虛此行了。
滿腦子家國天下的女皇陛下,並沒有像別人期待的那樣有一絲絲兒女情長。自幼便知道自己長姐是個滿腔心思保家衛國鞠躬盡瘁的人,景明公主不禁嘆了一聲,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只是短暫的幾年相處,長公主對於那個在少年時期對自己十分照顧的昭帝有着十分深厚的情感。直至今日,她還在為英年早逝的昭帝傷懷。與她的牽挂對比,公主一直覺得身為昭帝妻子的長姐忘卻得太快了些。
不,不是忘卻,她甚至懷疑長姐可曾為了昭帝傷懷。
在這個天下萬民為重,家事次之,君王最為無關緊要的長姐心裏,昭帝的逝去怕是一種善終。
破敗的楚國已經滾進了歷史的洪流里,蒸蒸日上的大慶令百姓平安喜樂。這幾年,長姐雖然日理萬機,可比和昭帝在一起時一樣繁忙卻總愁眉苦惱好得多。
大不大婚,也只是無關緊要的問題。
在踏入魚龍閣之前,景明公主一直心有不甘,不甘長姐又要在壓迫下再一次成婚。可踏入魚龍閣之後,看到長姐仍舊是風幡不動的姿態,她卻隱約有些慶幸。
至少,長姐未能對太子姐夫心生愛意,那麼其他人一樣也得不到。
入魚龍閣的年輕男女幾乎都得到了女皇微服的消息,她們認不出改裝后的女皇,就如同在花期相會中所有互不相識的男男女女一般,開展了話題活絡氣氛,試圖將人引過來。
處在魚龍閣二樓的基本上都是被家族選中想要送到宮中的年輕男女,以及出來見見世面的俊傑。女皇挎着腰間的長刀一路走過,聽到了不少時事見解,不禁搖搖頭,默不作聲地走了過去。
前朝刺帝的暴政,導致在那個年代出生的年輕人大多不敢直抒胸臆,長到青年時期,也就成了中規中矩無甚出彩的人。見沒有什麼可以吸引她的話題,微服出巡的女皇走向了三樓的入口處,終於決定脫下這身金袍衛的櫻草服。
就在這時,一聲輕鼓從魚龍台下傳來,接着七弦琴聲起,一聲清亮的尺八之聲從台下緩緩爬上來。
此一刻,所有的話語就此消散,魚龍閣中的眾人停下了手上所有的動作,紛紛扭頭看向魚戲蓮葉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台上立着的那位身穿象牙白錦袍,長發只束一半的青年身上。
這是誰?誰在演奏着被皇帝下禁的樂器,還是在這樣的場合。
許多人的心裏都泛起了這樣一個疑問,待看清那個立在台中年約十七八歲的少年時,多了幾分計量。
女皇的腳步猶豫了一頓,緊接着緩緩走到了三樓一處空着的欄杆旁,俯首看向了台上正在演奏的少年。跟在她身旁的小公主扭頭看了她一眼,想要說些什麼,卻在看清台上的少年時輕囈一聲:“這不是林學長嗎?皇姐……”
公主扭頭,看着身旁的長姐,正要說些什麼,卻被一個年輕朝氣的少年音打斷了。
“這是誰的曲子,何人所作?”身穿紅衣的少年撲向了金袍衛們佔領的欄杆另一角,趴着欄杆往下望,一臉驚喜:“蓬勃大氣卻又帶着溫婉多情,仿若海神起舞之姿,美極美極。”
她自顧自地說著,小小的聲音聽起來那麼的動人心弦。小公主瞪着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年,一聲“怎麼是你”險些脫口而出。
“演奏者是何人,技藝嫻熟,甚是優雅動聽。”少年又嘀咕了一句,看着台下吹奏尺八的少年一臉艷羨。
“那是禮部侍郎林芝的長公子,林夢蝶。”一道溫柔的話語突然插入,被曲子勾掉心神的少年忽而抬頭,看向了說話的女子。
那張俊美的臉,在魚龍閣明亮的燈輝映襯下褪去了屬於少年的青澀,回眸的剎那狠狠地揪住了女皇的視線。那樣的美近乎虛幻,仿若鏡花水月,挎着長刀的陛下鬆開了手,控制不住地往前探。
沒有人看到,那雙向來古井無波的眼泛起了漣漪,一絲絲地掀起了軒然大波。一夜未曾搭理過旁人的女皇突然開口,引來了在旁所有金袍衛的矚目。跟在女皇身旁的小公主驚訝地望着長姐,試圖在她臉上找到自己一直以來希望找到的東西。
視線落在身旁的金袍衛們上時,陡然想起了方才醉心曲子是何等失禮的鐘離朔,落落大方地拱手行禮,言道:“多謝這位大人告知,方才醉心曲藝,種種失禮還望大人們莫要責怪。”
她朝着身旁的金袍衛們一一見禮,並未落下一位。鍾離朔的目光落在為首的那名女子身上,言道:“不知在下可否和大人們同在此處,聽完這首曲子呢?”
“無妨,請便。”與方才溫柔的回應不一樣,這位大人的聲音顯得有些冷硬。鍾離朔並未在意這些變化,趴在欄杆上聽着這首曲子。
她並不知道,她一直都在期待見着的那人就站在她身後,目不轉睛地望着她。跟在女皇身邊的小公主欲要開口說些什麼,正要啟唇,便看到女皇伸出食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噤聲。
小公主看看女皇,又看看靜靜聆聽曲子的少年,咽下了所有聲音。
小公主突然想到幼年時,有一次到書房去尋太子姐夫玩,看到的卻是長姐為趴在案上睡着的太子蓋上披風的模樣。當時她興沖沖地跑過去,卻被長姐抱在了懷裏,以食指壓住了要說話的嘴唇。那時長姐說了什麼來着,哦,她輕聲細語地說了一句:“噓,寧兒乖,別吵到殿下,太子殿下太累了,讓她睡會。”
當時年紀尚小並未通情意,此刻想起,小公主卻是漸漸紅了眼眶。
女皇站在鍾離朔身後,看着那張仿若初遇時令人驚艷的側臉,垂在腰側的手挪動了一寸,遲遲不敢探出。
跟在陛下身後的金袍衛都噤了聲,陪着女皇靜靜聽完了一曲。
一曲終了,嘈雜聲四起。白衣青年不在乎別人怎麼議論他的媚上,握着手裏的尺八轉身離開了蓮葉台。
鍾離朔趴在欄杆上望着他離去的背影,心心念念這首曲子叫什麼。這應該是新曲,真是想要找此人問一問曲譜呢。
“小公子想要曲譜的話,不妨到弘文館問一下。據我所知,這位林公子乃是弘文館的一位樂師,並未隨他父親一道進入官場。”女子的聲音聽起來溫溫柔柔地,仿若最柔和的春水令人覺得無比愜意。
她這一回話,便讓鍾離朔再一次意識到自己又將心裏話說了出來。羞赧地抬頭,鍾離朔終於將視線落在身前的女子身上。
出身瀾州的鐘離朔,雖然常年病弱,但將養了大半年,身量躥高,因此比大多數女子要高上一些。眼前的這位金袍衛大人,堪堪只到她的下巴。
女子長了一張只堪清秀的臉,穿着金袍衛的櫻草服,雖然嬌小看起來卻英挺無比。鍾離朔定了定神,目光落在對方的眼睛裏,四目相對的剎那,彷彿被抓住了所有視線一般,她深陷於那雙漆黑透亮的眼眸中,一股異常熟悉的感覺湧上了心間。
這雙眼睛,她一定在哪裏見過。
楔子
“宮門,宮門要守不住了!”
“陛下呢!金袍衛快將陛下送出宮。”
“放箭!放箭!”
已是初冬,冷冽的夜自上而下籠罩着這座屹立了千年的宮城。原本寂靜的夜晚,被衝天而起的火光燒得一片喧囂。那埋伏已久的□□之徒,圍困了帝都月余之後,終於在小心地試探下,撕破了偽裝,露出了利爪,發出了最後猛烈地攻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