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焦點

感覺到身邊有一點動靜，我很快清醒過來。

是赤司坐了起來。

我眯着眼睛打量他。他正低頭想着什麼，側臉看上去很認真，估計是在回憶昨晚發生的事情。

沒想一會兒，他有點懊惱地搖了搖頭，握拳狠狠捶了一下被子。

我不動聲色往外面挪了一點，防止被誤傷。

就是這一點動作，赤司突然偏過頭望向了我。

視線對個正着，再想裝睡也不行了。

【燒退了吧？】

這可不是什麼關心，只是隨口一問。

赤司越過我跳下床，拿手背蹭了一下額頭，禮貌地笑了笑，“原來我昨晚還發燒了，醉酒加發燒，真是失態啊。”

你更失態的浴室那一幕不知道還記得否？

天還沒完全亮，窗外是黎明前的淡淡藍色。

赤司看了眼窗外，又看向還躺在床上的我，“我先回家了，離上學還有一段時間，你可以再睡一會。謝謝你的照顧，衣服我會讓人洗凈熨好再還給你的，也請向伯父伯母轉達我的謝意。”

房間沒有開燈，赤司穿着我的灰色運動服站在將亮未亮的天光里，和昨晚被我撿回來的那個麻煩精簡直判若兩人。

【衣服送你了。】

本來就不是適合我的尺碼，還回來也沒有用。

赤司點頭，“多謝。”

他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很快我聽到了樓下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再睡一覺嗎？我翻了個身。

早起上班的抱怨，對昨夜噩夢的后怕，匆匆趕去醫院的祈禱……

雜亂的屬於陌生人的心聲已經不斷傳了過來。

睡意全無。

意外遇見了赤司的緣故，昨晚買的咖啡果凍還放在客廳的冰箱裏一個沒動。

我爬下床去尋覓這罪孽深重的奢侈佳品。

儘管在家裏磨蹭了一會，今天出門的時間還是要比平時早了一些。

我習慣在上學人流最集中的時候去班上，這樣可以最好地降低存在感。

沒辦法，我決定繞個遠路，就當晨起的鍛煉了。

然而並沒過多久，我就後悔了這個決定。

“早安喲，齊木同學。”

[又被身為超完美美少女的我主動問好了呢，一定很開心吧。]

我禮貌性地微微鞠躬示意了一下，錯開她繼續往前走。

“齊木同學總是對我這麼冷淡呢。”

照橋心美不依不饒地跟了上來。

[見到我慌張到連話都說不出只能努力假裝平靜一邊自責自己的無能一邊逃走的齊木同學真是太可愛了呢！]

誠如照橋同學對自己的認知，她的確是一個各方面都非常吸引人，走在哪裏都是眾人焦點的超完美美少女。

而對於這種存在感過強的人，我向來不想產生任何交集。

遺憾的是，身為焦點的照橋同學不知道搭錯了哪根筋竟然看上了我。

我是真心希望她能和夢原同學一起去掛個腦科或者眼科。

因為照橋同學跟在我旁邊的緣故，一路上我身後已經尾隨了好幾個男生，用後腦勺都能感受到那股仇視的目光。

“這不是把小赤司砸進醫務室的齊木同學嗎？”

伴隨着輕快的聲音，黃瀨涼太走到我身邊和我打了個招呼。

……小赤司？不過這並不是重點。

我禮貌回應了一下，恨不得立刻瞬移到南極洲。

通過平時聽到的學校女生的心聲，這位“個子高長得帥會打球還是模特”的黃瀨同學早已在我的危險人物列表上了，他在學校女生中的人氣之高，說是男版照橋同學也並不為過。

由此可見，此刻我的處境多麼糟糕。

右邊是身後跟着一串男生的照橋心美。

左邊是旁邊圍着一群女生的黃瀨涼太。

路過的人視線也都在這兩個人身上來回掃。

而站在這兩個人中間的我，毫無疑問更是被重點好奇的對象。

這種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頂着這樣的壓力走到校門口的時候，迎面走來了赤司。

“早上好啊，小赤司。”黃瀨朝他揮手。

我彷彿看到了救星。

【我找赤司同學有事。】

終於有充足閃人的理由了，傳達了這句話之後，我拉着赤司的胳膊快速遠離了這危險的兩個人。

到了教學樓下面的時候，我鬆開了赤司。

“齊木，有什麼事找我，快說吧。”

他轉身去自助飲料機買了兩罐咖啡，遞給我一罐。

我看到他眼睛下面一圈淡淡的黑色，昨晚喝醉又發燒的狀態想必是完全沒有睡好。

有什麼事呢？其實並沒有什麼事要找他，我只是借赤司脫離一下那個淪為焦點的可怕環境而已。

赤司不是像燃堂和海藤那樣好打發的人，我邊走進教學樓邊想着說辭。

樓梯口側面有個小小的儲物間，放着一些清潔用具。

正是人流量最大的時候，我們這樣站在樓梯口有些礙事，赤司拉我走進儲物間。

他意味不明地打量着我，“究竟有什麼事？”

好吧，那就別怪我了，赤司同學。

我掏出手機。

【只是想給你看一個視頻。】

“哦？”他離我更近一些，看向手機屏幕。

我面無表情點開昨晚拍的視頻。

赤司正靠在椅子上拿吹風對着自己的臉一通狂吹。

我明顯感覺到身邊他嘴角的笑容僵了一下。

赤司語氣不善：“齊木同學，你很有閑情雅緻。”

他湊近我，目光冷冽地命令道：“立刻刪了。”

我動動手指當著他的面按了刪除鍵。

“不用你來提醒我昨晚到底有多蠢。”

赤司摔門走了出去。

又生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