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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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沂南這個人,當年和他們教主一場愛談得那般轟烈,以至於市坊禁了再禁,至今都還流傳着他二人最風華時候的話本。

女瑤那時幼小,她被白鳳帶回斬教的時候,正是白鳳情傷之後,感於自己壽命不多、要留下後人之際。那時,白鳳和蔣沂南轟轟烈烈的愛情早已結束,白鳳在落雁山常年閉關,女瑤被師父嚴厲教武,聖女白落櫻還只是一個剛剛出生只知道哭泣的小嬰兒。反是當時已經十幾歲的金使,他眼睜睜經歷過白鳳和蔣沂南的愛情。

正是經歷過,龍閉月才對蔣沂南、蔣家、羅象門這般痛恨!

說得多麼大義凜然,到頭來目的不過是為了讓白鳳墜情河、生心魔,從而瓦解斬教。正道的主意自然沒有成功,多虧他們的教主大人白鳳及時止損,沒有全身葬在那場情愛中。然就是這般,白鳳也拖着傷重體虛之體,擰着那口氣,生了白落櫻。

而之後,正道和魔門在白鳳死前半年,還有過一場大戰。膽小鬼蔣沂南,卻到那時候都沒出現過。正道籌謀在多年後到底有了結果,白鳳心魔終生,臨死前,她打入關內,想要見蔣沂南一面……然白鳳和蔣沂南見的最後一面,不過是蔣沂南大婚時,白鳳去大鬧羅象門,之後敗歸。

時間過去了多少年……漫長的歲月,讓女瑤從跟在師父身後哭着追喊的小丫頭,長成了引領魔門一脈的斬教教主。

白鳳已經死了,蔣沂南還活着。這個的天下第一公子,讓魔教教主只聽他名字就心生悸動的男人,他老了后,慵懶優雅,還是如罌粟般吸引着女人……他和白鳳最後一面之後,時間已過去了二十年。金使再一次見到蔣沂南,是在羅象門中一處偏遠的院落。蔣沂南房中地下有一段地道,活生生將金使葬了進去。

在黑暗的地道中,金使捂着嘴掩住咳嗽,他傷上加傷,這時臉色慘灰,形容枯槁。他不敢大聲咳嗽,怕呼吸加重,怕這裏的空氣不夠用。憑金使的功力,他已發覺這地道似是封閉的,假以時日,如果蔣沂南不再打開暗道,只消兩日,金使就會窒息死於此。

金使哼了一聲:蔣沂南小看他!

金使駝着背,推開砸了自己一身的空白書籍,拿火摺子湊近去照那架骷髏。火光森森,照着凹凸不平的土牆,土牆斑駁,骷髏架子靠牆而坐,長發乾枯,一堆綾羅綢緞。綾羅綢緞未腐朽,但屍.臭味經久不散。金使盯着雖然凹凸卻沒有血跡的土牆面……若人是窒息而死,定會留下痕迹,這架骷髏,分明是已死後,被帶進這裏的。

金使握着手中的金銀色長鞭,心中一凜:這骷髏……莫非這蔣沂南瘋了,把他們前教主白鳳的屍首從落雁山上挖了出來?不、不至於吧?!

金使被自己所想像的蔣沂南嚇得向後退,他踩到地上的綾羅,差點被絆倒。金使手中的火摺子晃了一下,擦過半壁牆,在骷髏上劃過。金使忽然目中一凝,將火把舉近,照向那骷髏。他蹲下來,在骷髏上看到好些鞭痕、刀痕。骷髏的骨架色澤,也顯得發黑……

用過毒,有過刀劍砍傷,還有……

“九轉伏神鞭”打下后,對人體的傷害直接深至骨髓,這具骷髏加上的鞭痕……金使定定看着:莫非是“九轉伏神鞭”的功勞?

這、這絕不會是他們的前教主白鳳!

金使一下子否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測,想蔣沂南就算不是人,就算陰險狡詐,但蔣沂南也不至於大老遠地把白鳳的屍體挖出來后鞭屍。到底是舊愛,他不至於瘋到那個地步。蔣沂南若是真瘋到了那個地步……他敢鞭斬教前教主的屍,整個斬教都不會饒他!

那麼不是白鳳,這屍體又會是誰的?

金使想了半天沒想明白,他嗤了一聲,他哪裏有心思想蔣沂南的事。金使把火把舉高,他從自己懷裏開始掏鐵骨爪。鐵骨爪一甩而出,攀上土牆高處,金使借力而躍,爬上牆壁。他耳貼牆,聽滴答滴答水流的聲音,判斷自己可以選擇哪個方向逃生。

金使運氣於掌,掌屈成爪,在牆上一劃,一片黃土嘩嘩落地,被他劃開了一場道狠。

金使滿意無比。

蔣沂南若是關別的人進來,別的人會窒息而亡,金使卻絕不會。金使的一身功夫皆在手上,他學的鷹爪功,一手功夫在手,哪怕蔣沂南把他關在一個封閉的暗道,他也能硬生生挖出一片天地,逃出這裏。

金使暗嘆:就是可惜了,這幾日外面收不到我的消息,可能以為我已經死在羅象門中了。這個蔣沂南恐有大謀……等我出去后就與教主聯繫!教主深謀大略,武藝出眾,比前教主白鳳更厲害,蔣沂南哪裏是我教主的對手……

就是,教主那武功缺陷太大,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哎。

金使被困在蔣沂南屋下的暗道中,各方斬教人士已從四面八方,悄悄進入羅象門所在地段。白落櫻那邊更是已過沃水,只需行三日,便能到山下。越靠近羅象門,白落櫻所抓的兩個俘虜,任毅和陸嘉就越不安。

兩個人求聖女道:“那四大門派,好歹跟我們兄弟打過交道。蔣聲認識我們兩個啊……聖女大人把我們帶進去,蔣聲要是殺了我們兩個……”

白落櫻:“不該殺么?現在留你們一命就是讓你們報恩!殺了也活該!”

二人大哭:“我們兄弟有別的用處的!我們雖然奉我們教主之命,但我們沒什麼本事啊,就是傳傳話而已,我們連人都殺不了……聖女大人對付我們青蓮教去嘛。”

白落櫻笑嘻嘻:“你們教太小了,不說我們教主懶得搭理,我都不想理你們跳樑小丑。”

任毅和陸嘉:“大人嗚嗚嗚……哎喲!誰打我!”

“聖女大人小心!有人偷襲我們!”

白落櫻騎在馬上,手中抓着繩索,繩索另一頭拴着任毅和陸嘉兩個難兄難弟。兩個小嘍啰一路緊跟着馬,走在白落櫻身後,還陪白姑娘聊天。兩人拼儘力氣耍猴,腦後突然噗噗兩下,被什麼砸得一痛。

小嘍啰們大怒:誰打我?誰敢當著斬教聖女的面打我?打狗不看主人么?!

他們緊張兮兮地扭頭,害得白落櫻被嚇一跳,也跟着他們回頭——他們看到身後另一匹棕色大馬上,張茂冷目而望,放下了手。他的手上戴着鐵指虎,脆脆兩聲,針從指虎中飛出,打上前面兩個與白落櫻聊得熱火朝天的小嘍啰腦袋上。

嘍啰們看到是夜神的臉,當即賠笑,轉過頭去,繼續和白姑娘聊天。

二人:“聖女大人,別讓我們上山啊,我們用處多多。我們以後不跟着青蓮教了,我們跟着斬教辦事……哎喲!哎喲!”

白落櫻回頭,看到張茂抬着手,手上鐵指虎閃着寒光。

任毅和陸嘉敢怒不敢言,二人熱淚盈盈地看向聖女:大人,夜神他虐待俘虜啊!您一和我們說話夜神就打我們!

張茂冷冰冰:“着急趕路,不要廢話。”

白落櫻沖他哼了一聲,撇過臉:死男人,事真多。他自己一個悶葫蘆,還不許旁人跟她說話啦,討厭!

但是一路上,張茂就頂着這麼張黑臉跟他們同行。兩個小嘍啰看得出,白聖女和夜神大人之間吵了架,誰都不理誰,卻苦了他們中間人。白姑娘不說話,張茂他想說話,他不知道怎麼開口。踟躕來去,誰跟白落櫻說話,張茂他就站在陰暗處,拿指虎掃人。

最容易中招的,就是任毅和陸嘉兩個無辜路人了!

但夜神不知悔改。

到了午間休息,幾人下馬,張茂自覺去生火。張茂積極地牽過馬,搬來樹枝,打下鳥禽,他知道自己大概哪裏出了錯,讓白落櫻對他擺臉。夜神是個實幹的人,他悶不吭聲地幹活,想安排好一切,白姑娘能夠明白他的苦心。

但好不容易生好火、累得要死要活的張茂聽到旁邊的笑聲,他一扭頭,看到任毅和陸嘉蹲在白落櫻腳邊。兩個小嘍啰不知道說了什麼俏皮話,將白落櫻逗得捂嘴笑,拍他們兩個的肩。白姑娘容貌甚美,世間少有,她身上全無魔教妖女的陰狠氣,反而優雅高貴,像是出身名門的大家小姐一般。

姑娘笑起來,春水瀾瀾,萬物將生。

偏這笑不是對着張茂,是對着兩個嘍啰……張茂心中甚是不爽,他又抬起了手,將鐵指虎對上了兩個人。

“哎呦!哎喲!”

兩聲慘叫聲后,白落櫻驀地抬目看來,張茂若無其事地移開眼。但這一次,白落櫻沒有饒他。姑娘沉着臉走過來,夜神張茂凜然而坐,背脊挺直。白落櫻幾步走到了他面前,低頭看着他。

張茂心想:不管她說什麼,我拒不承認!

白落櫻眼瞼低垂,清風剪過:“喂,喜歡我就說啊,不想我跟別人說話就說啊。你再打任毅和陸嘉,還沒到羅象門,他們就要犧牲了。”

張茂:“……”

他鎮定地坐着,但脖頸,一下子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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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瑤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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