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約會
翌日上午八點半,陳聽醒過來,不想起,卻怎麼也睡不着了。他翻來覆去,最終還是給裴以堯發了一條信息。
東湖蟹王:你昨晚說要來接我,去幹什麼啊?
裴以堯:去約會。
東湖蟹王:?!
裴以堯:高鐸輸了,同意放你一天假,工資照發。
東湖蟹王:……
等等,重點不是工資吧?陳聽反覆琢磨着裴以堯的話,再三確定自己好像沒有答應過對方要去約會。
東湖蟹王:我還沒有答應你!
裴以堯:你答應我追求你。
裴以堯的話總能把陳聽說得啞口無言,陳聽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約會”是追到手之後才能做的事情。不,還是說追求者就是要通過一次次約會來累積好感度?
陳聽把自己繞糊塗了。
裴以堯:十點鐘在樓下等你。
酷哥的決定讓人措手不及,陳聽下意識想要回話拒絕,可想到昨天晚上那個莫名其妙的誤會,就覺得應該補償一下對方。
是吧,這是做人最基本的禮貌對吧?
陳聽捫心自問,自欺欺人、掩耳盜鈴,掙扎了半個小時,最終認命地起床洗漱。
楊樹林眯着睡眼從床上探出投來:“聽聽你今天那麼早啊?”
“嗯。”陳聽含糊地應了一聲,打開衣櫃對着半柜子的衛衣和牛仔褲發獃。現在是十二月初,天氣慢慢變冷,所以陳聽又購入了加絨的衛衣。
他不是沒有嘗試過走成熟型男路線,可皆已失敗告終。他還有一件牛仔外套,衣袖和拉鏈上加入了飄帶元素,是他所有衣服中最潮的一件。
可是穿這件會不會有些太刻意了?
思及此,陳聽又把目光轉向了掛在最裏頭的一件粉色衛衣,他記得裴以堯喜歡粉色來着。到底穿哪一件好呢?
不不不不不,他為什麼要在這裏挑衣服!
“哎喲聽聽,你終於開竅了?”楊樹林驚喜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What?”陳聽嚇到了。
“穿衣打扮啊。”楊樹林無辜地眨眨眼:“你底子那麼好,好好搭配一下為我們直男爭光嘛,你不知道網上老吐槽我們直男審美嗎?”
“哦。”
楊樹林來了興緻,“來來來我給你搭,你就穿這件牛仔外套嘛,裏面加絨的,你再配件T恤就好了,把腳脖子露出來,這天兒又不冷多少。鞋子你就穿那雙白色板鞋,哦對了,我這兒有頂帽子……”
說罷,楊樹林果真給陳聽拿來了一頂今年很流行的漁夫帽。黑色的帽檐上點綴着一個金色別針,往陳聽的捲毛上一蓋,效果出奇的好。
“嘖嘖,看看我們聽聽,這就像一個明星了。”
陳聽也覺得這樣不錯,因為基本的審美他還是有的。可是突然改變裝扮就意味着“特殊對待”,如果他穿這身出去,感覺就像是專門為約會準備的一樣。
楊樹林忽然福至心靈:“你跟誰出去啊?”
陳聽:“……裴以堯。”
楊樹林又上下打量他一眼,腦海中莫名冒出些不是很純潔的小段子,說:“你應該買件皮夾克,帶流蘇和鉚釘的那種,又酷又潮,再戴個寬邊帽,酷哥就沒你酷了。”
陳聽:“……”
楊樹林:“我跟你說,你應該去漂個頭髮,我覺得你應該是藍色或者粉紅色的,奶奶灰也可以,現在流行什麼顏色里都加點灰,准沒錯。”
楊樹林通常都對自己的審美很有信心,作為一個外貌協會資深會員,他唯一不滿意的就是自己的臉。
可惜陳聽是個不開竅的,否則校草之稱能有周呈什麼事。
“是是是,謹遵聖羅蘭大人教誨。”陳聽也不是第一次被他念,對此習以為常。為了堵住楊樹林的嘴,他最終還是穿上了那件外套,至於帽子,他是真的不習慣戴。
出門時才是九點三刻,陳聽估摸着裴以堯應該還沒來,便打算在門口等一會兒,沒想到剛一出門,就看到了站在宿舍對面大樹下的裴以堯。
裴以堯其實已經到了十來分鐘了。
約會的點子是許一鳴提的,說是多約幾次就會讓人產生“我們正在談戀愛”的錯覺,裴以堯對此毫無想法。
他不擅長一切科學邏輯之外的東西,譬如戀愛。在他看來這根本沒有任何公式或標準流程,純屬玄學,充滿了未知和不確定。
一鳴酸奶:我跟你說堯哥,一定要提早到啊!提早半個小時去吧!在瑟瑟的寒風中等上半個小時,距離成功就不遠了!
裴以堯:傻嗎。
一鳴酸奶:這是策略,策略!記住不要忘了擺造型,即使被風吹也一定要帥帥的!保持住你的帥氣,我相信你可以的堯哥!
裴以堯:傻。
話雖這麼說,裴以堯還是提早了大約半個小時到。雖然他覺得無論什麼約定都應該準時抵達,提早或遲到都是浪費時間。
另外,今天的風有點大。
陳聽跑到裴以堯面前,看着他冷酷依舊的臉,不知道為什麼,覺得他今天好像比昨天更帥了一點。
難道是心理作用嗎?陳聽狐疑。
兩人一起往學校外面走,陳聽還在觀察裴以堯到底跟往常有什麼不一樣,直到坐上地鐵,他才恍然大悟——今天裴以堯沒穿風衣。
他穿着黑色的皮夾克,酷帥程度又上一個等級。楊樹林說錯了,即便今天陳聽穿了流蘇夾克,也酷不過裴以堯。
今天是周末,地鐵上的人特別多。
裴以堯抓着吊環,把陳聽護在身前,感覺到周圍的目光接二連三的落在他們身上,又沉默地往旁邊站了站,擋住了陳聽的大半個身子。
陳聽被護得很好,可裴以堯離他太近了,近得只要他往前靠一靠,就能撲進他懷裏。兩人說什麼話,都像是極為親密的竊竊私語。
可是這種被人保護的感覺,雖然讓人有些不自在、彆扭,可陳聽的心裏又隱隱有些受用。
他裝着面無表情,可一直在觀察。
裴以堯沒有刻意地跟他有肢體接觸,可無論是在車上,還是下車時,他總是有意識地護着陳聽。
他會將就陳聽的速度,刻意放慢腳步。
他看似一臉冷酷地走在旁邊,可實際上手裏一直抓着陳聽牛仔外套上的——飄帶。
感動之餘,陳聽忽然有點想採訪他一瓶礦泉水為什麼要給五塊錢。
兩人就這麼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距離,被一根衣服上的飄帶緊緊相連。陳聽發誓以後再也不要穿這件衣服了,更恨不得把手直接遞過去。
你抓這個嘛!
抓我飄帶幹什麼!
遛狗還是放羊!你說!
陳聽甚至能聽到路過的姑娘在輕笑,耳朵都氣紅了。
裴以堯兀自抓着飄帶,因為他覺得這是在外面,陳聽肯定不願意讓他牽手。可車站裏人多,他得牽着才放心。
“怎麼了?”裴以堯終於發現他神色有異。
陳聽沒說話,晃了晃手臂,飄帶便帶動裴以堯的手也晃了晃。裴以堯明白過來了,鬆開手,說:“剛才人多。”
“下次就不能再抓了。”
“哦。”
下次牽手吧,裴以堯心想。
沒有下次了,陳聽也在想。
兩人各有各的心思,到了市中心,吃飯、看電影,還是老一套。但這是陳聽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和裴以堯兩個人的約會,所以這俗套中又帶了一絲新奇。
半天下來,他發現自己認識了一個全新的裴以堯。
譬如他怕蟲子,甚至是抓娃娃機里放着的彩色毛蟲小玩偶,都不能多看一眼。
又譬如他其實很會彈鋼琴,但他從來沒說過。
商場的底樓中央有一片空地,放着一架黑色施坦威。陳聽和裴以堯走過時,恰逢一個穿着燕尾服的清秀小哥在彈鋼琴,旁邊圍了許多人。
陳聽不由停下腳步多看了幾眼,目光掃過那人修長靈動的手指,心生羨慕。
裴以堯冷酷點評:“一般般。”
“我覺得彈得挺好了。”陳聽認真為他辯解,這是在商場不是音樂廳,只是帥哥彈鋼琴這一點就足以使人愉悅。
“你想聽的話,下次我彈給你聽。”裴以堯道。
陳聽這才後知後覺他吃醋了,摸摸鼻子,既沒點頭也沒拒絕。悠揚的鋼琴聲中,兩人遠遠地站在人群之外駐足傾聽,不知不覺間,略顯浮躁的心都好似平靜了下來。
“喜歡打鼓嗎?”裴以堯忽然問。
“喜歡吧。”陳聽歪着腦袋仔細想了想,如果非要說的話,他是喜歡的。但裴以堯卻品出了句末語氣詞的弦外之音,是喜歡吧,不是喜歡啊,這裏面似乎有種不確定。
他不知道該不該問,就聽陳聽主動說:“那是我爸爸教我的,所以除了打鼓我其實什麼樂器都不會。”
“你爸爸喜歡音樂?”
“誰知道,他還沒有我打得好呢。”
說罷,陳聽轉身就走了,似乎不願多提。
裴以堯大步跟上,目光一直看着陳聽的小捲毛,抬手又安撫性的揉了揉。陳聽被他這樣一揉,半個身子都往他身上倒,不由惱了:“你又做什麼?”
裴以堯:“不要不開心。”
陳聽皺着小眉頭:“我沒有不開心。”
哪知裴以堯忽然俯身,雙眼專註地看着他,似乎在判別他是否說謊。陳聽被他看得臉頰發燙,瞪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這人真是,做事完全不分場合。
可裴以堯長腿有優勢,幾步就追上他,抓住他的手強勢把人帶在身邊,說:“別離我太遠。”
“你乾脆把我栓褲腰帶上好了。”
“好。”
“我開玩笑的!”
“我也是開玩笑的。”
裴以堯難得的笑了笑,可能是他平日真的太不苟言笑了,以至於他只是唇角微揚,眼波有那麼一絲蕩漾,就讓陳聽看呆了。
更甚至於,當裴以堯再度抬手揉他的頭時,他都絲毫沒有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