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衝冠一怒為紅顏
大妞霍然起身,陸壓一驚,喝道:“你要幹什麼?”
大妞眉頭緊蹙:“他們都抓住趙二狗找上門來了,你還問我幹什麼。”
“你想出去救他?”陸壓振翅騰身而起,落到老槐樹低矮的枝丫上俯視她,“我告訴你,想都別想。”
“當然不是我出去,我手無縛雞之力,出去也是送死啊。”
“還算你有些自知之明……”陸壓一語未盡,就聽到大妞理直氣壯道,“這種事難道不是你們神仙的義務嗎?你快出去救他吧,畢竟是我同學,一條人命呢。”
去你的神仙,這屋裏唯一一個神仙還不知道去哪兒了呢。陸壓氣得跳將起來,把老槐樹嚇得魂飛魄散,生怕這位爺一不留神噴出一點兒太陽神火。
“你還真敢想啊。我告訴你,不可能!你出去就是死你一個,我要是出去,這方圓百里只怕都要血流成河。”
“有那麼嚴重嗎?”大妞聽着門外的慘叫別過頭去。
陸壓冷笑一聲:“你大可推我出去試試看啊。”
怎麼推,她倒是想,可現在這雞吃飽了長肥了,還會飛,根本拿他沒辦法。
大妞無奈道:“那你說我們怎麼辦,這畢竟是一條人命……”
“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陸壓打斷道,“別說他五馬分屍這一個,就算他把這村子裏的人全部殺光,我都不會眨一下眼,居然能想出這種辦法逼我就範,簡直愚不可及。”
大妞聽得目瞪口呆:“你、不是神雞嗎……”
陸壓嘴角一抽,光棍道:“誰規定神雞就不能這麼想了?少啰嗦,老實獃著吧,我不會出去,你更別想!”
他慢騰騰地飛下來,坐在大妞披散的頭髮上,翅膀一伸捂住她的耳朵:“不聽,不看,很快就過去了。要是這小子運氣好,碰見你娘回來,或許還能撿回一條命。”
娘!如晴天霹靂一般,大妞一把他扯下來,嚴肅道:“我爹娘都在外面,算算時間,他們也該回來了,萬一碰到了怎麼辦!不行!必須要想個辦法,你讓我看看外面的情景,快點!”
“碰到了不是正好嗎……哎呦。”陸壓不敢置信地看着她手心裏的幾根羽毛,“你竟敢動我的羽毛?!”
“你有沒有良心,我爹娘對你那麼好,你居然這麼說話。看什麼看!”大妞挑挑眉,“你不幫忙就算了,外面的情況總得讓我看看吧,不然就把你的毛一根根全拔下來,快點!”
“你看到又能怎麼樣……好好好,別扯了!”
陸壓在她眼前輕輕一拂,大妞只覺絢爛白光,光華散去后,外界登時清晰起來。
門前的妖怪青面獠牙,一雙赤紅的眼睛,一隻腳正踩在趙二狗身上,對着他們這邊叫陣連連。
大妞一見那雙發紅的眼睛就覺眼熟,片刻就反應過來:“你看看,這眼睛,和那天晚上來殺你的那個一個樣!”
陸壓一怔,定睛一看,恍然大悟:“原來是一對兒蛇兄弟,我就說,他如何能找到這裏來,想來是用血咒指引他弟弟的方位,才誤打誤撞摸到此處來。妖怪是看不到這座院子的,定是你那同學泄露了秘密,自己找死,還連累我們。”
大妞抽了他一下:“他一個凡人,怎麼知道這麼多。這要怪你,幹嘛不把這裏藏得連凡人也看不見。”
“你以為我不想嗎?”陸壓惱火道,“還不是你娘,嘰嘰歪歪,說平白無故一座院子不見了反而會引起騷亂,所以才使得此處凡人可見卻無法接近,而妖怪連看都看不到。”
一聽說是她娘的主意,大妞也不好說什麼了,一牆之隔,妖怪的叫罵還在繼續,而趙二狗已經連喊都喊不出來了,滿臉血污,骨頭一根一根被活生生敲斷。
大妞吐出一口鬱氣,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別說是一個人,就算是一條狗,在你面前被折磨到如此地步,也無法視而不見,更何況任由這妖怪在門口挑釁,她爹娘回來總會遇見,到時候被百般折磨的說不定就是她爹娘了。
都怪這隻沒良心的雞,當初就該把他丟在外面,任他自生自滅,也不會引來兩條該死的蛇精了……
嗯?大妞突然靈光一現,蛇精!一個大膽的想法浮上心頭,她又有些擔憂,行得通嗎?算了,死馬當活馬醫了,總比坐以待斃好。
陸壓眼看她突然一蹦三尺,飛快地跑回屋裏去。
真是自不量力,他眼底寒湛湛一片,她若就此死了,也是命數,反正他絕不會插手救她,暴露行蹤,招來殺身之禍。
不出一會兒,就見她拿着彈弓和香包跑出來,大妞又是激動又害怕,一雙眼睛燦若星子:“你能讓他聽到我說話嗎?”
陸壓略略頷首:“可以是可以,不過你打算怎麼辦?用彈弓打香包砸死他?”
“可以就行,至於我怎麼干,反正你只會袖手旁觀,那就在旁邊看着不就好了。”
“呵,隨便你,你只管喊就是了。”陸壓譏誚道。
“喊就喊。”大妞清了清嗓子,又問,“哎,再問你最後一個問題,你知道他有多少年道行嗎?”
陸壓越發覺得怪異,還是答道:“大概幾百年吧。”
“才幾百年,太好了。”大妞心中大定,誇下海口,“放心,你待會兒一樣可以將它剝皮抽筋。”
她平地一聲吼:“我道是哪裏來得孽畜,竟敢口出狂言,原來不過是一條幾百年的小蛇。呵,你是吃了熊心,還是豹膽,敢到此處來撒野?!”
門前的蛇精動作一頓,趙二狗癱軟在泥地里,無聲地喚了一句大妞,就徹底失去意識。
被人當面唾罵,泥人都有三分火氣,何況是一條兇狠殘暴的蟒蛇精。
他順着聲音大步上前暴喝道:“你是誰,藏頭露尾算什麼英雄好漢,有本事就出來!”
大妞輕手輕腳靠近結界邊緣,手中彈弓拉得如同滿月,她語帶譏諷:“你是個什麼東西,叫我出來,你配嗎?!”
“你!”蛇精氣得又上前幾步,舞着方天畫戟左沖右鏟,“出來!有種的你就滾出來!”
“我就在這裏,有本事你就過來啊!”
呵,如此拙劣的激將法,蛇精瞪着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望向大妞的方向,卻是紋絲不動,突然間一個東西被丟了出來。
果然有詐!他手中方天畫戟舞得虎虎生風,片刻就將那物斬成幾段。
“哈哈哈哈。”大妞見狀放聲大笑,“謝謝你幫我們把蛇切好,今晚吃蛇肉羹都不用動刀了。”
蛇肉羹?蟒蛇精定睛一看,剛剛被他砍斷的東西,居然就是他弟弟的屍首……
好好一條蛇,出門時活蹦亂跳,信誓旦旦說要找到太子陸壓回去領賞,現在就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連全屍沒留下。而這個讓弟弟屍首不全的人還是他本人。不,蟒蛇精恨得咬牙切齒,毒液噴涌而出,在口腔中蔓延開來,這個藏頭露尾的死丫頭才是罪魁禍首!
蛇精一聲暴喝,不管不顧沖將上來。
就是現在!大妞放開早已綳圓的彈弓,被打開的香包就射進了他大張的嘴裏。
大妞鬆了口氣,拍拍手道:“好了,解決了。”
“解決了?”陸壓嗤笑一聲,“你是被嚇傻了,還是沒睡醒,不過就是一個香包……”
話音未落,就見蛇精捂着喉嚨,不住嘔吐,面上青筋鼓起,在地上翻滾掙扎。
上空的妖艷女子見狀不由啐了一句:“幸虧長了個心眼,沒跟着他一塊兒下去,這麼快就着了道,真沒用!”
“……”陸壓頓了頓,還是沒忍住不自然道,“這是、你娘還在家裏給你留了防身的毒/葯?”
“我娘怎麼會留這種東西?不過就是去年端午節剩下的香囊,裏面還裝了我們家所有的雄黃粉而已。”大妞挑挑眉,“厲害吧,雄黃粉一出,就是千年蛇妖白素貞都受不了,更別提這條幾百年的小蛇了。”
“白素貞是誰?”陸壓奇道。
“白素貞是……一條特別有名的蛇精。”大妞湊上前觀察道,“他是不是快現原形了?”
一條粗壯的蟒蛇在地上不住翻滾,大妞噔噔蹬拿過鋤頭,剁了好幾下終於對準了,污血濺了一地。
大妞滿臉嫌棄:“真是熟悉的感覺,熟悉的味道。”
陸壓:“……”
剛剛到家的董大郎:“……”
回家第一眼看到門口躺在一個不知是死是活的熟人,一條沒頭的蟒蛇,自己的貼心小棉襖還拿着鋤頭目露凶光,這任哪個爹瞧了都受不了。
“這是怎麼了?!”董大郎背着一筐野味快步上前來,忙將二狗打橫抱起,急急問大妞。
“爹,你可算回來了。”大妞丟了鋤頭就奔了出去,“今天簡直要把我嚇死了。”
“等等!別出去!”
大妞靠在董大郎身邊,回頭不解地看向陸壓,可是已經晚了。
剛剛同陸壓交換精氣的大妞,渾身洋溢了充沛的元初陰氣,對於走邪魔歪道的妖精來說,無異於不死仙藥,值得他們中任何一個,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得到。
妖艷女子旋身化作五尾妖狐,從半空俯衝而下,眼裏閃爍着貪婪的幽光。大妞只覺背後勁風刮過,她驚恐地回頭,卻見金霞萬丈,如同流光溢彩的錦緞,在她眼前鋪陳開來。
她被刺得偏過頭去,捂着眼睛,一隻修長有力的手卻把她的爪子扒拉下來。她驚愕地抬頭,就見他在太陽般燦爛的光輝中巋然而立,眉如墨畫,眼似點漆,唇紅齒白,神清骨秀。
“你、你是……”大妞一語未盡,就聽火海中掙扎的狐狸哀叫連連,“十殿下,殿下饒命,殿下饒命啊!”
哇,大妞聽罷驚奇地上下打量陸壓,感慨道,沒想到,雞裏面居然也有皇室啊。
幸而陸壓不知她心中所想,他打量完大妞,轉過頭去又是一臉傲慢快意:“你們這些亂臣賊子,當初背叛我時,就沒想過會有今天嗎,饒了你?休想!”
說著,太陽神火熊熊而起,如海中滔天波浪,兜頭對着狐狸打下。狐狸精慘叫一聲,凄厲至極:“好你個陸壓,老娘今天就算死也要拉你墊背!”
她話音剛落,金色的火焰中衝出一道光束,直飛天穹,五彩斑斕的信號彈在天空炸開。
於是,九重天上,妙有真境,彌羅上宮,玉皇大帝的御筆一頓,即刻召南天門守衛前來問話,而千里之外,南贍部洲,妖族王庭,十界妖王也為之震動,終於找到他的蹤跡了,只要除掉這個正統繼承人,妖界就還是他們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