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七星燈

31.七星燈

伺服器抽了他們已經走了幾條墓道,皆是一無所獲。饒是張三有着多年倒斗經驗,此刻也開始懷疑人生,他是不是看走眼了?

不知不覺間,他們來到了最後一間墓室。李四不信邪地轉動機關,等石門開啟后,倏地躥了進去。他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三秒后,爆發出一陣尖叫。

“啊!!!!”

“我們要發了,我們要發了!”李四激動地一把扔掉洛陽鏟,手舞足蹈。他衝上前緊緊抱住張三,和他喜極而泣,叫道:“我們這次要發達了!”

張三也是一臉震驚,“春秋青銅器,西漢金縷玉衣,唐三彩,北宋官窯瓷……我的媽呀,這墓主到底是什麼來頭?”

李四鬆開張三,走近停在百簇繁花上的水晶棺,嘿嘿笑道:“看一看墓志銘就知道了!”

“姓名,舟祈豫……風鈴夜渡第三代宗主……什麼玩意?”李四是中途入的倒斗業,對玄門一類的事還不甚了解。他不清楚“風鈴夜渡”這麼小清新的名字,其實是令人聞風喪膽的巫門。

李四撓撓臉頰,隨後探過身子,去瞧透明水晶棺中的人。

只一眼,就怔住了。

這是一個約莫十九歲的少年。長發如雲,頭戴象徵和平的雛菊花環,聖潔得像西方的菩薩。五官精緻,肌膚白皙,栩栩如生,美麗得像天上的仙子。

“我滴乖乖,他可真漂亮……”李四喃喃自語,竟是有些陶醉於這人的容貌當中去了,而下一刻,他的神情瞬變驚恐。

因為棺材中的美少年突然掙開了眼睛。

這是一雙紫羅蘭色的澄澈眼眸,令人目眩神迷。

“屍……屍……屍變了!”李四大叫一聲,嗓子嚇破了音,五官因為恐懼而扭曲起來。他一屁股坐在地上,連滾帶爬地想要逃出墓室。

砰——

千斤重的石門冷酷無情地在他面前關上。

他聽到了來自陰間的聲音。

“你們……”

該死。

李四自動腦補少年未說完的話,和張三對視一眼,“啊”得慘叫出聲,隨後便兩眼一翻白,暈了過去。

“你們……”因為多年不曾開口,嗓音變得喑啞難聽。舟祈豫清了清嗓子,再出聲時如涓涓小溪,清澈明亮。

他疑惑地問:“你們是誰呀?”

舟祈豫跳出棺材,來到被嚇暈的兩人面前,皺起眉頭。他臨終前,曾經再三囑咐門下弟子,死後一切從簡。為的就是防止招來覬覦財寶的盜墓賊。

哪知這些弟子孝順過了頭,象天法地,開山為陵,為他修建了一座帝王墓。

徒子徒孫們樂此不疲地挑選出當時代的珍寶,一一搬進舟祈豫的陵墓中。距離最近的一次,大概是建國后十幾年。不知是哪位徒孫,心想老祖宗長眠於此,一定會覺得寂寞空虛冷。因此“哼哧哼哧”地搬來了一台黑白電視機。

在那個年代,電視機可是一件稀罕物。

舟祈豫將手裏的中文說明書翻來覆去,最後因為看不懂上面的文字而作罷。他不得不感嘆,時代發展的太快了。快的讓曾經博學多才,名震王都的新科狀元郎,變成了一個新世紀的文盲。

不過好在,他還有人質。舟祈豫瞥了一眼角落中被五花大綁的兩個小賊,拿着說明書走到他們面前,踢了踢他們的腿,居高臨下地問:“這個字怎麼念?”

李四和張三已經顫悠悠地醒了過來。他們對視一眼,心裏不約而同地想着:這漂亮少年,究竟是人是鬼?

舟祈豫等得不耐煩,索性打了個響指,掐出一個召喚水的法訣。

“嘩啦——”

一桶冷水憑空出現,兜頭潑下,將李四和張三澆了個透心涼,魂飛揚。

李四戰戰兢兢地,咽了好久的口水,才敢出聲,嗓音很小很小地說:“你的書……拿反了。”

“哦。”不恥下問的魔祖並不覺得羞愧。他轉正了說明書,指着上面的字,嚴肅地說:“你一條條念給我聽。”

他說著咧開一個明媚燦爛的笑容,卻笑得李四張三從腳底湧上一股寒氣。

舟祈豫緩緩地說:“你如果騙我,會死哦。”

***

聰明伶俐的魔祖一點就透。當他興緻勃勃地來到電視機前,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古墓裏面,沒有電。

角落裏的李四不曉得美少年為什麼忽然神情失落。他的心肝顫了顫,既害怕又憐惜。他下意識地覺得這少年潔若冰雪,純若白蓮,心地善良,不會害他們。

於是李四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說:“我背包里有手機。”

手雞是什麼雞?

舟祈豫隨口說:“我不餓。”

李四:???

雖然鬧了一個大笑話,但老古董魔祖並不覺得羞恥。因為兜兜轉轉一大圈,他總算是和現代社會接軌了。

Plus的大屏幕上播放着視頻。

“哈嘍,大家好。我是Tony老師,今天我給大家帶來的髮型是今春流行爆款……”

舟祈豫坐在梳妝枱前,照着手機里髮型師的示範,一縷縷剪去自己的長發。

角落裏的李四有些想落淚。

這簡直是暴殄天物。

搗鼓完自己的頭髮后,舟祈豫又開始摧殘身上的月白長衫。

撕拉——

他扯掉了袖子,露出兩條白嫩的手臂。

咕咚——

李四咽了一口口水。他睜大眼睛,不敢錯開一刻,生怕看漏一點美景。

但這過程持續的時間非常短暫。在三十秒內,舟祈豫把自己打扮地像個嘻哈中二少年。他望着鏡子中的自己:破破爛爛的上衣T恤,搭配一條喇叭褲,腳踩一雙木屐。

舟祈豫皺起了眉頭,現代人的審美如此清奇嗎?

他再次來到久等的李四面前,居高臨下地說:“該處理你們了。”

李四的眼睛裏印着笑靨如花的少年。他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想:真漂亮的婊丨子啊。

舟祈豫撥出“110”,嘟嘟聲後接通電話,說道:“喂,我要報警。我發現了兩個盜墓賊……”

他掛斷電話,繼續搗鼓李四介紹給他的“手雞”。李四說,現在是信息社會,一切消息都是即時的。他們想要第一時間獲取新聞,就看《今日頭條》。

老古董魔祖點開APP,首先跳出來一條醒目的推送信息。

《2018年最值得期待的綜藝節目,國寶護衛隊熱播中!請記住我們的口號:將一切文物上交給國家》

他點進帖子,細細地看了起來,知道了文物是屬於國家的。他素來是遵紀守法的五好少年。因此決定響應國家號召,捐贈文物。

舟祈豫打量四周的文物,心裏思忖道:修真界和人間界是兩個世界。建國以後不可成精,更何況老屍還魂。這麼勁爆驚悚的消息,即使放在以標題黨出名的《今日頭條》上,也是要被封號處理的。

這座陵墓斷然不能給人發現。

而他不能叫考古隊來大規模地挖掘,自己也無法將青銅神獸等龐然大物都搬運出去,因此只能挑七八件北宋汝窯的上等瓷器,塞進李四的背包里。

他挎上背包,將暈倒的李四和張三丟到鄉村小路上,自己則躲進角落裏暗中觀察。

警車“嗚哇嗚哇”地鳴笛,呼嘯而來。

聽到動靜的兩人悠悠轉醒。

制服筆挺的警察下車,拿出黑色小本本,用公式化的語氣盤問:“姓名,幹什麼的?”

李四精神恍惚地說:“我叫李四,我是個倒斗的,至今已經倒了七座墓……”

聞言,警察的臉色瞬間嚴肅起來。兩名幹部在他的示意下,給張三李四戴上手銬。

警察繼續調查,語氣嚴厲地喝道:“你在這裏發現古墓了嗎?”

李四雙目空洞地說:“沒有……”

他們被警察帶上了車。

嗚哇嗚哇——警車旋風般地開走了。

送走了盜墓賊,接下來該捐贈文物。

舟祈豫從角落裏出來,用手機百度附近的博物館,距離最近的是陝博。李四的錢包里放了不少現金。他沒有身份證,只能坐黑車去。

事實證明,大晚上叫黑車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他微微蹙了秀眉,看着鼻青臉腫的黑車司機,輕嘆一口氣,“就算我脾氣好,你也不能欺負我呀。”

他掏出手機再次撥打電話,“喂,110嗎?我要報警,我遇到一個劫匪。哦,這個電話號碼是他的……”

“嘟——”

以防警察繼續追問,舟祈豫掐掉了電話。他蹲到司機面前,只這一個動作,就令原本奄奄一息的司機立刻睜圓眼睛,瑟瑟發抖。

舟祈豫道:“放心,我很溫柔的。”他露出一個春風般和煦的笑容,輕聲說道:“下次再讓我看見你作姦犯科,你會死哦。”

嗚哇、嗚哇、嗚哇——

高效率的警車帶走了企圖對魔祖劫財劫色的黑車司機。

舟祈豫看了看四周的風景,荒山野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小說里最適合先奸后殺的拋屍之地。他沉默了一會,隨後輕輕念道:“玉羽驚翻邊月曉,霜翎點破海天秋。”

話音剛落,奪目玄光,廣耀夜空。天外突來一團冰雪,破空長鳴,離得近了,才看清是一隻鐵喙鉤爪,白羽亮眸,模樣神峻的海東青。

《本草綱目丨禽部》記載:雕出遼東,最俊者謂之海東青。

舟祈豫跳上海東青寬闊的後背,和它閑話家常:“小香蕉,好久不見了。你媳婦怎麼樣,生了沒?”

小香蕉振翅高飛,咕咕地叫了幾聲。

(這都多少年了?媳婦早就投胎了,這輩子變成了一個富家小姐)

舟祈豫嘆道:“人生聚散浮雲似,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你不必太難過。”

小香蕉咕咕作答。(不難過,妻妾成群,美滋滋的)

舟祈豫語氣一滯,很是生氣地說:“你身為萬鷹之神,具有勇敢、智慧、堅忍、從一而終的完美品格。不過千萬年不見,怎會墮落至此?”

小香蕉眼神滄桑地“咕”了一聲,翱翔於九霄之上。

(時過境遷,雕也是會變的。你要去哪裏,快跟我說。我還急着回去老婆孩子熱炕頭呢)

舟祈豫對於小香蕉有救命之恩。為了報答他,一雕一人簽訂契約。小香蕉成為舟祈豫的專屬坐騎。用現代話來說,就是專職司機。

舟祈豫道:“這裏我也人生路不熟的。我要去陝博,你開個GPS導航吧。”

小香蕉雙眼迸射出兩道金光,打在百里之外的唐風建築群上。一個小時后,它放下舟祈豫,拍拍翅膀走人。

舟祈豫抬頭看了一眼氣勢雄渾的陝西博物館,隨後便走到警衛室。

“你好,我來捐贈文物。”

司機瞟了一眼後視鏡,放輕音量問:“二公子,你不冷嗎?”

簡秋期搖了搖頭,笑得一臉甜蜜蜜。自家小媳婦睡在身邊,心裏暖烘烘的。

司機畢竟是簡家的老員工,從小看着簡秋期長大,因此觀察他的神態就可以揣測出他的想法。很識時務地咽下了“八字還沒一撇”的話,繼續開車。

倒是簡秋期輕輕地問:“簡單,為什麼媳婦不願意搭理我?”

簡單對答如流:“可能他還不是你的粉絲吧。你多出演一些好作品,讓他對你刮目相看。”

簡秋期想到近期即將開拍的《候鳥》,蹙了眉頭說:“我進了劇組,就看不見他了。”

簡單說:“你可以把他也帶進劇組。昨天家宴時聽雲先生提起,你的一名助理辭職了。或許你能說服他做你的助理。既然你不能讓他一見鍾情,那就只能和他日久生情。”

熟睡中的舟祈豫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已經被一隻老狐狸三言兩語賣給了地主家的傻兒子。

***

隴西從秦代起就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亦在秦漢盛世的庇護下,富饒繁華。而自大唐隕落後,王朝不斷更迭,經濟中心南遷,隴西也逐漸沒落。只有在一片古色古香的巍峨建築群中,依稀可見往日風采。

簡家祖宅亦保存地非常完好,飛檐斗拱,雕樑畫棟,恢弘大氣。睡眼朦朧的舟祈豫一邊跟着簡單往裏走,一邊問:“這裏沒有被徵用為旅遊基地嗎?”

簡單說:“有千年世家李氏珠玉在前,怎麼會看上我們這小門小第。”

簡氏亦有百年歷史,其族中子弟皆是人中龍鳳。舟祈豫知道這是他自謙,因此一笑而過。他被帶往一座僻靜的院落,一見到大門,粘在他屁股後頭的簡秋期就停住了腳步,神情也瞬變恭敬。

“我在這裏等你。”他笑吟吟地對舟祈豫說。語閉,便真的嘴角噙笑,站在原地,如一株臨風玉樹,挺拔風流。

嘖,年紀輕輕,偏偏是個傻子。舟祈豫滿含慈悲地看他一眼,然後進入院子,穿過一片蒼翠竹林,來到一間禪室。正對面牆上掛着一副釋迦摩尼的畫像,有些年頭了,以他毒辣的眼光來看,這蒼勁的筆法應該出自明代某位大家之手。左邊靠窗的紫檀案几上焚着檀香,白煙裊裊;兩旁黃花梨圓几上擺着一對清朝仕女瓶,插着幾朵從清晨摘下仍舊凝着朝露的菊花。

右邊的蟠龍雕花塌上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的銀髮老婦人。手裏撥動佛珠,默默地吟誦經文。她聽見動靜,緩緩睜開眼。明明已經年逾古稀,這雙眼睛卻異常炯炯有神,彷彿能一下看進你的心底。

“阿單是綠林出身,行為莽撞了一些。如果衝撞到舟先生,我替他向你賠個不是。可惜我行動不便,不能親自去長安城看你。”

怪不得這請人的方式如此變態。舟祈豫腹誹了一句,抬頭看着她,禮貌地詢問:“您找我來有什麼事嗎?”

簡老夫人說:“舟先生,明人不做暗事。我開門見山了,請問給你多少錢,你願意……”

離開你的寶貝孫子?舟祈豫簡直求而不得,正欲連連點頭答應,卻聽她說:“留下來。”

“啊?”他愕然了。他很想問,老夫人,你是不是拿錯劇本了?

簡老夫人看出他的疑惑,慈祥地笑了笑,說:“這件事至關重要,和秋期的病情有關。”

“願聞其詳。”

她斟酌了片刻,隨後眼神黯淡下來,嘆氣道:“其實……秋期這孩子,從娘胎里出來時,就有病。你能相信嗎?他的額頭上,刻着一個字。他在三歲之前,一直都是心智不健全的痴獃兒。後來,我們遇到一位雲遊道人,將秋期額頭的字抹去,點成了眼下的淚痣。這才讓他正常起來。道人告訴我們,秋期的三魂七魄里,少了一味“情魄”。

他說“情種失了情,天地也悲哀”。我們不明白此中奧義。他再三叮囑我們,不能讓秋期接觸一切能引起情感的東西。否則,他會迷失在裏面,不斷地尋找他的“情魄”。之後的事,我想你也能猜到。

秋期接觸到了凝聚人間百態,至情至愛的戲曲……他有表演的天賦,因為他能與戲中人引起共鳴。每次看完戲后,他會痴傻一陣子,睡一覺后,便清醒過來。我們勸過他,別再演戲。但是他決定的事,沒有人能改變。

這個狀態一直持續到17歲時,他出演第一部電影,因為入戲太深,險些出不來。那雲遊道人再次出現,告訴我們,他這病治不好,只能等一個有緣人,帶着他的情魄回來。”

舟祈豫問:“你為什麼會覺得我是這個有緣人?”

簡老夫人說:“道人說,這個有緣人,有一雙天賜之眼。恰好雲景和我說了你的事。”她見舟祈豫想要拒絕,立刻截住他的話頭,“三個月。只要你陪在他身邊三個月,照顧他的起居飲食,我給你三千萬。結束后,無論他是否康復,我再給你三千萬。外加奔馳一輛,一線城市別墅一套。”

六千萬和房車就想買他?舟祈豫冷笑了一聲。

簡老夫人繼續加重籌碼,“在這段時間內,你提出的任何要求,只要簡家能辦到,都會照辦。秋期是個好孩子,絕對不會欺負你。舟先生,我們查到,你並沒有戶口。簡家可以幫你上戶,讓你成為簡氏的三公子。我保證,所有人不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會像對待秋期一樣,盡心竭力地照顧你。”

舟祈豫心動了一下。不是被這誘人的條件所吸引,而是望着簡老夫人那雙滄桑凝淚的眼眸,無法開口拒絕。

“我年紀大了,什麼都經歷過了,見過了。剩下的日子裏,只想要兒孫們快快樂樂。從前,秋期的姐姐還未出嫁。我最放不下的人是她。現在,她有了自己的幸福家庭。我最放不下心的人就是秋期。”她說得誠懇心酸,老淚縱橫。

舟祈豫想到自己現下的生活。他靠超度賺的錢,不能夠化為己用。六千萬,等於三個月的保姆工資。其實,也挺划算。但是無商不奸,為了避免被下套,他謹慎地問:“真的只有三個月嗎?”

簡老夫人說:“我用我的人格,和簡氏百年聲譽做擔保。決不食言。”

隴西簡氏,百年名門,風骨嶙峋。

值得信賴!

舟祈豫點了點頭,說:“那我要和簡秋期,約法三章。”

簡老夫人聽他答應,喜極而泣,雙手合十念了幾句“阿彌陀佛”,然後對門口站着的簡單說:“去拿筆墨紙硯,再讓二公子進來。”她想到什麼,轉頭對舟祈豫說:“請你暫時不要告訴秋期,我和你說的這些話。”

想是她不知怎麼忽悠了簡秋期。反正主動權在他手中,況且,情況不對,跑就是了。這筆生意,穩賺不虧。因此他點點頭。

老太太十分高興。

簡秋期款款而來,恭敬地對老夫人喊了一聲:“奶奶。”

舟祈豫刷刷地寫了一張紙,讓他簽字。簡秋期拿過一看,蹙起了好看的眉毛。因為這是一份實打實的霸王合同。

《同居合約》

1、甲方提出的要求,乙方有權力拒絕。

2、甲方不能強迫乙方做自己不願意做的事。

3、甲方不能干涉乙方的任何私事。

4、乙方可以隨時終止合約。

合同有效期2018.9.26——2018.12.26

甲方:簡秋期

乙方:舟祈豫

簽字

此時的簡秋期已經過了精分時刻,冷靜下來了。奶奶和他說的很清楚。舟祈豫對他的病情有幫助,要尊敬對方,不可以霸王硬上弓。要用簡氏的家訓對待他,“許人一物,千金不移。施恩可忘,受恩永記。”

儘管如此,他還是多了一個小小的心思,笑眯眯地說:“我要加一條,“當甲方提出有助於病情恢復的要求時,乙方酌情處理。”

舟祈豫想了一想,合乎情理,也該如此。因而將筆遞給他,“寫吧。寫完簽字。”

“慢着。”

這時候,橫空插入一道聲音。

雲景走了進來,看着他說:“舟先生,我們查到您正在經營一家沒有執照的花圈店。我表弟的這個病……恐怕你不能離開他太久。所以,在這三個月內,你能不能暫時以我表弟為先?正好,一個助理辭職了。你可不可以頂替她?”

舟祈豫開花圈店,除了安靜之外,還有續命的考量。因為殯葬業是最接近亡靈的行業。而白無常原先建議他接近簡秋期,從而在娛樂圈中接生意超度。雲景這個提議,不過是繞了一大圈,又回到起點罷了。他點點頭,然後問:“你怎麼知道我在哪裏?”

“一個朋友發了狀態。”雲景從口袋裏摸出手機,打開微信朋友圈給他看。

李大狗

今天sohappy!遇到一個verynicefriend!

45度自拍+偷拍舟祈豫

定位:西安市回民街xx弄堂

時間昨天

雲麽麽:李少,你朋友長得不錯

李大狗:是呀!真人更上鏡哦!

澄心集團扛把子:狗哥,什麼時候解約來我們公司?違約金我已經準備好了。

百里集團小太歲:去你們公司給趙鐵蛋上香嗎?

李大狗:你們好討厭,不要在我師父的尊容下,提這個渣男的名字!我要拉黑你們!哼!

李大膽真的不膽大:堂哥,求八卦,求第一手資訊!

澄心集團扛把子:小李公子,好久不見啊。學習怎麼樣?考了第幾名啊?

百里集團小太歲:惹!現場狗腿,惡熏!

李大膽真的不膽大:討厭!一見面就問人家成績,我要叫我爸爸收購你的公司!讓你去掃廁所,哼!

苦澀巧克力:這個小師傅,我見過的。人很好。(比心)

雲麽麽:巧克力,私聊我

百里集團小太歲:雲景,你丫要點碧蓮!你當我這個“甜甜圈”經紀人是死的啊?告訴你,別做夢了!你挖空心思,也挖不到甜甜圈和李大狗的!回去叫你家簡秋期趁年輕多拍電影,不然過氣了,給巧克力提裙子都嫌老!

澄心集團扛把子:wuli秋期的號召力和粉絲團,一打十。他還可以再演500年。希望樓上的,不要越級碰瓷(微笑

轟——

機車化為一道白光霹靂,風馳電掣般地離去。子彈和紅燈閃爍的警車先後與他們擦肩,只有黑色的尾氣證明他們曾經來過。

夜色襲人。哈雷機車疾馳在柏油馬路上,隨身攜帶的iPod正播放着一首經典老歌“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就像花兒開在春風裏,開啊開在春風裏~~”

簡秋期亦跟着輕輕和。他的聲音具有多變性,時而低磁性感,時而清越活潑,時而慵懶沙啞。

這或許就是天賦。他天生該活在鎂光燈下,受萬眾矚目。

舟祈豫在他耳邊問:“你認識路嗎?”

簡秋期自信滿滿地說:“NO!”

舟祈豫問:“那你要開到哪裏去?”

他眉飛色舞地說:“天涯海角!”

“……你開心就好。”舟祈豫不曉得為何肉體凡胎的簡秋期時時刻刻都如此精力旺盛。他打了一個呵欠,低頭靠在簡秋期的背上,心裏倒是有些羨慕起來了。

這時候,一陣溫柔磁性的歌聲響起:“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舟祈豫漸漸沉入睡鄉,又夢回那仙音琅琅,永不落日的碧天蒼穹。夢到執花仙使的自己,平白無故被人安上“玷污清修之地”的罪名,從而被剔除仙骨,打入凡間。

幾百年後,他以巫祖最疼愛的小弟子身份,再返天庭,卻得知始作俑者,早已墮入六道輪迴中,生生世世受情孽折磨。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蟲兒飛,蟲兒飛,你在思念誰……”

溫暖悠揚的童謠將他從千萬年前的夢境中喚醒。一道紅光灑在他的臉上。

舟祈豫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波瀾壯闊的蔚藍色大海。此時,白色的晨霧緩緩稀薄,漸漸散去。海平面上越來越紅,只凝眸一瞬,一輪紅日活潑地跳出海面。剎那間,霞光普照,將整片海域都染成瑰麗的絕美之色,璀璨奪目。

簡秋期揚起俊美的臉龐,任海風親吻他的髮絲與眉宇,嘴角彎起一個優雅的弧度,神色恬淡地說:“第一次見到你時,我就想告訴你。你的眼睛,比日出之下的藍海更加美麗。”

紫羅蘭色的眼睛,在當世最珍貴罕見,被稱為“神之恩賜”、“天賜之眼”。

而被影帝誇讚的舟祈豫因為早起,大腦還處於宕機狀態。他一臉茫然地環顧四周,問道:“這是哪裏?”

明媚的陽光,柔軟的沙灘、妖嬈的比基尼……過了一分鐘,他才徹底清醒。原來是到了東方夏威夷——芭提雅。

他們在海邊的小賣部里買了兩顆新鮮的椰子,坐在茅草搭建的涼亭里。一邊愜意地吹着海風,一邊啜飲甘甜清香的椰汁。耳邊充斥遊人衝浪時發出的興奮尖叫聲,這歡快的氣氛,也感染了舟祈豫。

他笑了一會,隨後扭頭看着簡秋期,問道:“你來泰國做什麼?”

簡秋期坦白道:“公司正在籌拍下一部電影,我跟着劇組來泰國實地考察。”

舟祈豫捧着椰子,吸了一口椰汁,“以後出門不要離開保鏢。”

簡秋期道:“對不起,連累了你。”

經過整整一夜的絕命逃亡,舟祈豫終於等來了這句道歉。他心中邪惡的小魔鬼放下了肩膀上扛着的大刀,決定暫時留戲精一條小命。

舟祈豫直言不諱地問他:“沒有人告訴你,你不分場合的進入演戲狀態,是一種病嗎?”

簡秋期坦然地點點頭,“自從出演《醉花陰》后,我得了一種怪病,叫做角色症候群。一天二十四小時,有十四個小時處於待機狀態,隨時隨地可以上場。”

所謂角色症候群,便是主人公分不清楚現實與戲劇,會因為一個偶然的契機,比如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從一個角色無縫銜接地進入下一個新角色里。

換言之,簡秋期只有十個小時是精神正常的。

國家法定工作時是每天八小時,而簡秋期已經超了負荷。娛樂圈中,越紅的藝人,越沒有自由權。除非是單幹,否則無法養活龐大的工作室。

簡秋期所處的澄心集團,是業內名列前茅的娛樂公司。而他的經紀人云景,更是王牌中的王牌,雖然年紀輕輕,但能力超群,橫跨影、視、歌三個領域,先後捧出了好幾名天王新星、頂級流量,比如前段時間被舟祈豫超度的搖滾小天王趙鐵蛋。

舟祈豫問:“你出來這麼久,不給雲景打一個電話嗎?”

簡秋期道:“手機忘帶了。”

舟祈豫從背包里翻出一隻諾基亞遞給他,簡秋期剛想接過,突然動作一滯。幾名彪形大漢站在了舟祈豫的身後,袖子裏藏了一把袖珍手丨槍,正對他的太陽穴。

他歉意地看着舟祈豫。後者嘆道:“諸位,我真的不認識他!”

簡秋期情急之下,再次脫口叫道:“好妹妹,你快跑!”

壯漢陰陽怪氣地重複一句:“好妹妹?”他探究的眼光在兩人之間打轉,嘲諷道:“好妹妹,情哥哥?你們倒是挺會玩的嘛。”

他給了手下一個凌厲的眼神示意,“帶走!

壯漢哥倆好地搭住舟祈豫的肩膀,袖管中藏着的手丨槍一直對準他,半推半走。

舟祈豫情不自禁地問:“你到底有多少仇家?”

簡秋期掰着手指頭數起來,“大一推了王導的戲,大二掛了李導的電話,大三……”他頓了頓,隨後扯出一個靦腆的笑容,“太多,記不清了。”

舟祈豫沉默了一會,隨後問看着像小老大的黑衣人,“你怎麼會找到我們?”

他冷笑一聲,“你們膽大包天,居然敢偷騎我們的機車。不知道我們在上面裝了定位器嗎?”

舟祈豫:……

內心世界中,端坐在聖潔蓮花上的舟祈豫,微微一笑,隨後緩緩吐出兩個字:傻逼!

這兩個字,不知是在罵別人,還是罵他自己。

舟祈豫面上依舊溫和純善,對黑衣人說:“原來是這樣啊。不知幾位,要帶我們去哪裏?”

黑衣人冷笑道:“因為你們兩個,害死了我們多少兄弟?你別妄想離開泰國了!”

舟祈豫撿出重點,“你?”

黑衣人冷笑道:“我們老大捨不得弄死簡秋期,只能弄死他的小情人,也就是你!”

舟祈豫:???

他看着簡秋期,準備等他說一句公道話。哪知後者皺了眉頭半晌,隨後說:“有什麼沖我來,別動他。”

舟祈豫忍無可忍地對他說:“大哥!我們這是第二次見面,我怎麼就變成你的情人了?”

簡秋期抿了抿嘴,很是羞澀地說:“一見鍾情。”

舟祈豫幽幽地說:“行了,你等着給我收屍吧。”

他們再次被蒙上眼罩,裝進麵包車裏,不過這次很快就到達了目的地。

芭提雅,地下拳擊場。

這是一間被改造后的倉庫,可以容納百餘人。中央是一張拳擊擂台,四周是階梯式的看台。距離擂台不遠處是貴賓區,陳設與酒吧相似:一張小桌子上擺着飲料、酒水、果盤。

燈光如晝,拳手囂狂的叫聲與觀眾的喝彩聲震耳欲聾。奄奄一息的失敗者躺在擔架上,被人抬了出來。擂台上血跡斑斑,觸目驚心!

舟祈豫問:“你帶我們來這裏做什麼?”

黑衣人道:“察貢是地下拳市的拳王。他最喜歡十八、九歲的清秀男孩子。每次贏得比賽后,都要找幾個人給他瀉火。前幾天送去的一個已經廢了。我看你就剛剛好。”他覷了一眼臉色慘白的簡秋期,桀桀冷笑,“讓影帝好好看看,自己的小情人在別人床上的表現,給他找點隔壁老王的靈感!”

說話間,察貢在眾人的簇擁下走來,在他們面前站定,淡淡地掃了一眼簡秋期,隨後便將視線定格在舟祈豫身上。剎那,他眼中迸射出一種狂熱情感,與黑衣人用泰語交流:“我很滿意,你們走吧。”

這時候,簡秋期抬起頭。

他那雙漆黑得發亮的眼眸,緊緊鎖住察貢,用泰語一字一句地說:“我和你solo,贏了,你放他走。輸了,我任你處置!”

觀眾席都愕然了,這看上去像是從大學校園裏剛剛走出來的青年,居然敢公然挑釁察貢,他們的黑市拳王!

隨後,全場起鬨!口哨聲,噓聲,嘲笑聲,質疑聲,此起彼伏!他們叫囂着,要察貢給這個毛頭小子一點顏色看看。當然,別打壞了他那張好看的臉。

哈哈——

察貢一言不發地打量簡秋期,隨後勾起嘴角,“有點意思。”他脫掉了披風,露出一身盤虯壯碩的恐怖肌肉,走起路來時,一鼓一鼓,宛若山丘。

黑衣人鬆開對簡秋期的鉗制,後者揉了揉手腕,走到舟祈豫面前,漆黑的眼珠子像小狼犬一樣,深深地望着他,“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舟祈豫恍然,露出一個善解人意的微笑:“我會超度你的。”

“……”

簡秋期一臉鬱卒地上場。

場內開始下注,幾乎全部的人都買了察貢贏。勝負,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舟祈豫對黑衣人說:“我口袋裏有硬幣,你給我買2塊錢簡秋期贏。”

啪——

擂台上的大燈打開了,刺眼的光芒,令圍堵在前方的人流下了生理性的淚水。

而換裝完畢的簡秋期也緩緩登場。

咕咚——

不知是誰的口水吞咽聲。

的確值得驚艷,因為這幅身材,精悍完美,堪比世界名模。

裁判示意可以開始后,場下計分的人,拿起小鎚子,“咚——”的一聲,敲響賽鑼。

沒有多餘的語言,因為觀眾會代替拳手發聲。他們從最初的倒抽冷氣,訝異震驚,逐漸轉變為興奮、尖叫,偶爾夾雜咒罵聲。

簡秋期的情緒極端冷靜,出拳的速度迅猛而快。他的眉宇桀驁,眼神狠厲,招式老練而又殘酷。豆大的汗水自肌肉隆起的後背上滾落。每一寸肌肉的線條都極其流暢優美,被肌肉緊密覆蓋的身軀,蘊含無限的爆發力!

察貢被打得竟無一點還手之力!

咚——

鼻青臉腫的老拳王倒在了地上,眼中不死心的火焰,逐漸熄滅。

“7、6、5、……1”

“KO!”

裁判舉起了簡秋期的手。

靜了片刻后——全場沸騰!尖叫聲、歡呼聲幾乎掀翻倉庫的屋頂!他們瘋狂地揮拳高喊:“king!king!king!”

簡秋期冷漠地接受紛至沓來的讚美。

即使這一刻,他已經成為地下世界的天王巨星!

“齙牙。我贏了多少錢?”

“齙、齙牙?!”黑衣人表示對這個稱呼很不滿,瞪圓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悶聲悶氣地說:“我去看看。”

這時候,簡秋期身披金光燦燦的拳擊斗篷,在眾人的注目禮下,緩緩而來。人群自動散開一條過道,給他們的黑市新王讓路。負責看守舟祈豫的小弟們,也自覺地退開了。

簡秋期站在他面前,用漆黑的眼眸深沉地望着他,過了三秒,神情便從冷峻轉變為委屈。他可憐兮兮地問:“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舟祈豫笑眯眯地說:“當然有。附耳過來。”

聞言,簡秋期的屁股後面似乎長出了一條毛絨絨的尾巴,使勁搖晃。他低下頭,湊近舟祈豫,只聽後者吐氣如蘭地輕語:“二X,跑!”

話音未落,舟祈豫迅速拽上簡秋期的胳膊,在地下拳市裡一路狂奔。反應不及的黑衣人看着身邊空空如也,後知後覺地狂叫一聲,拔腿追去。

兩人甩開了追兵,不知逃到了哪裏,漸漸停下腳步。簡秋期眯起眼睛問:“你剛才是不是叫我二X?”

舟祈豫環視四周尋找出口,否認道:“當然不是。我怎麼會說這麼不文明的話呢?”他看見了安全通道的門,對一旁雲裏霧裏的簡秋期揮手喊道:“傻X,這邊!”說著蹭蹭蹭跑下樓梯。

簡秋期立刻跟了上來,看着他純善溫和的臉,狐疑地問:“你剛才是不是罵我傻X?”

舟祈豫抿嘴一笑,“你聽錯了呢。”他說著立刻轉移話題,問道:“你學過泰拳嗎?”

簡秋期搖搖頭:“沒有。”

“那你怎麼會打敗察貢?”

簡秋期說:“我把自己想像成《九八拳王》裏的男主角坦森。當我在擂台上時,全身心都在思考,我該如何演好他。”

不要因為我可愛,你就欺騙我啊!舟祈豫內心世界中的白蓮仙子面目已近扭曲,而他面上依舊笑呵呵地說:“你長得這麼帥,說什麼都是對的。”

簡秋期對他展顏一笑,皎若朗月清輝,“我的臉能夠取悅你,我很高興。”他說著一嘆,用令人掉一身雞皮疙瘩的嗓音繼續道:“世間多少痴兒怨女,只因對方一句無心之言,就深陷情網,萬劫不復。”

這悲春傷秋的感性人格,並不像狼崽子簡秋期。舟祈豫沉默了一會,隨後試探性地問:“敢問閣下尊姓大名?”

簡秋期對他拱手道:“在下日月神教,曲洋是也。”

舟祈豫掏出手機一看,果然,又到了影帝的精分時間。

簡秋期彬彬有禮地詢問:“不知閣下是?”

“岳不群。”

“哦哦,久仰久仰。”他對舟祈豫躬身一揖,直起身子說:“群兄,不知為何,小弟的頭好疼。”他說著,忽然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舟祈豫急忙接住他軟倒的身子,拍了拍他的臉頰喊:“曲洋,曲洋!”久叫不醒,立即去檢查他的身體。簡秋期渾身燙得像塊熱碳,額頭更是能夠煎雞蛋。舟祈豫心中疑惑着,餘光一瞥,驀然發現他的斗篷上貼着一張符紙。

符紙素來為明黃色,而這道符卻是鮮艷的紅色,詭異妖冶像是人血染成。他撕下符紙,看清上面的符文後,神色一凜。

這是風鈴夜渡的攝魂符。人有天魂、地魂、命魂三者,其中天魂在最外層,像是雞蛋殼包裹住地魂與命魂。因此天魂最不穩定,極易發生掉落事件。而一旦失魂,命主就會發燒,口中囈語不斷。倘若失魂超過七七四十九天,命主會變成痴獃兒。

有人不知不覺中偷偷攝走了簡秋期的生魂。而既然是貼在他的斗篷上,自然是拳市裏的人所為。

舟祈豫將簡秋期靠在牆上,站起身看着眼前出現的眾人。這時候,從他的背包里傳來一陣細微的哭聲。他拉開拉鏈,哭聲越來越響。當他將東西拿出時,凄厲的哭聲刺耳震天。

正是陸瓚給他的古曼童。古曼童哭泣只有兩種情況,一是遇到了父母,二是遇到了將他製作成古曼的人——孟查大師。

他將吊墜捏在手心裏,抬起頭問:“你們誰是孟查?”

黑衣人自動散開,露出一人。他的左臉高高腫起,全身肌肉發達到恐怖的地步。竟然是察貢。

內心世界中的舟祈豫慵懶地坐在蓮花上,曲起一隻手托着腮,嘴角微勾,吐出兩個字:“有趣。”

而現實中的他笑得純真無邪,還有些羞澀靦腆,鬆開自己的手,露出金色的古曼童,“請問,這個是你做的嗎?”

察貢道:“是。”

說的是一口標準的港普話。

舟祈豫點點頭,乖巧地問:“那你可以把這女人的陽壽還回來嗎?”

察貢眼中露出極端的狂熱慾望,舔了舔嘴角說:“你陪我睡一夜,我就收回古曼童。”

舟祈豫眼波一轉,指着牆角昏迷的簡秋期,笑問:“如果再加上一個他呢?”

察貢被他看了一眼,身子頓時酥了大半,笑着提出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要求,“只要你能打倒這裏所有的人,我就把他的魂放出去。”

聞之,舟祈豫輕輕地笑了起來,若百合初綻,天真爛漫。他舉起自己的小粉拳,抿嘴笑說:“我這一拳頭下去,你們可能都會死哦。”

察貢不以為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你打這裏,讓我欲丨仙欲丨死。”“死”字還沒說完,他的笑意就僵在了臉上,不敢置信地,緩緩低頭看着穿透自己胸膛的纖細手腕。

舟祈豫握住他跳動的心臟,和顏悅色地說:“把簡秋期的魂交出來。”

“否則,我捏爆你的心臟。”

四周的黑衣人,面面相覷后,皆神色兇狠地向他撲來!

舟祈豫不以為意地翹起嘴角,心中身披白衣的聖潔菩薩,悠閑自得地走下蓮花座。

這是一場實力懸殊的較量。

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哀嚎。在凝眸一瞬,舟祈豫發上的花葉皆化為飛刀,穿透了他們的額頭。沒有迸射的鮮血,只有一張張畫滿符文的人形紙片,在空中打着旋兒,最後悄悄落在地上。

舟祈豫垂下眼眸,看着紙片人。

風鈴夜渡最鼎盛的時期,修魔,修妖,修鬼,三修合一,全方位360°無死角吊打仙修弟子。仙魔之戰爆發后,跟隨江凌晚的弟子都死絕了。因而斷了鬼修的一部分法脈,也是最極致的一道——式神道。

以一張單薄的紙片人,召喚飛禽走獸、花鳥蟲魚,凡間聖賢乃至神魔等式神。

舟祈豫抬起頭問:“你和江凌晚是什麼關係?”

察貢不答,反而桀桀地笑了起來,“簡秋期一輩子都會變成一個白痴!”

啪——

舟祈豫面無表情地捏碎了他的心臟,看着他緩緩倒下,從耳朵摘下一朵小雛菊,丟在地上,瞬間變異!

只見小雛菊猛漲一米,化作了一朵張牙舞爪的霸王花。花蕊中央是血盆大口,吐出兩條藤蔓。一條卷了察貢的身體塞進嘴裏咀嚼,一條貼在地上吸幹了全部的血跡。

爾後,一切如常,地板光可鑒人。

只有一朵枯萎的小雛菊安靜地躺在那裏。

身後忽然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舟祈豫冷着眼回頭。

簡秋期正一臉驚恐地看着他。

以肉眼可見的,一縷虛影身魂分離,走到角落,茫然地左顧右盼着。而剩下的驅殼,眼神空洞,欲笑不笑的,痴痴傻傻。

Mmp!

這是又嚇掉了簡秋期的一個地魂!

內心世界裏,提刀大殺四方的舟祈豫被人七手八腳地按回了蓮花座上。現實中的舟祈豫走到牆角,拿出一截紅繩套上魂魄的脖子,手裏不斷拉近,將魂魄重新引入簡秋期的身體裏。

他蹙着眉頭,滿腹疑竇。這些人的目的究竟是他還是簡秋期?這件事與江凌晚又有什麼關係?難道幕後黑手是江凌晚?

對於能像桓溫一樣,說出金句“如果不能流芳百世,那就遺臭萬年”的中二病大師兄,似乎一切皆有可能。

舟祈豫從耳後再摘下一朵雛菊,信手送入空中,說:“把簡秋期的生魂帶回來。”雛菊變成一朵白色蝴蝶,撲棱着翅膀向前飛去,不一會,便引着茫然的魂魄飛來,還貼心地帶回了簡秋期的衣服。

舟祈豫將紅繩套在一人一魂的小拇指上,自己牽着另一端往外走,幾分鐘后,離開了地下拳場。

陽光打在他們的頭上,暖洋洋的。汽車的喇叭聲,小販的叫賣聲,不絕於耳。行人摩肩接踵,路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交織成一幅日常的生活畫面。原來這地下黑市,藏在一條普通的老街上。

舟祈豫牽着繩子,走到偏僻的小弄堂里,將魂魄歸位后,把手放在簡秋期的後腦勺上。在他的風池穴上輕輕一按。如此,便消去了簡秋期遇見他的這段泰國記憶。

他從口袋裏摸出兩枚硬幣,塞到簡秋期的手裏,吩咐道:“去打公共電話給經紀人,叫他來接你。”

魂魄剛剛入體時,人還未完全清醒。因此一個指令,一個動作。舟祈豫見他往電話亭走,自己也離開了巷子。

芭提雅原先只是一座小漁村,越戰期間,美軍在此駐紮時,將其發展成娛樂場。因此芭提雅的面積並不大,徒步一小時就可以逛遍市區。

舟祈豫來到將軍山上,念出法訣,召喚海東青。這時候,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他疑惑地扭回頭去,只見衣冠楚楚的俊美青年,正笑吟吟地望着他。

舟祈豫:wtf???

他一臉懵逼地叫道:“你怎麼陰魂不散啊?!”

簡秋期咬住嘴唇,睜大自己無辜的眼睛,烏溜溜地瞧着他,然後可憐兮兮地說:“你為什麼丟下我呀?”

舟祈豫揉着突突跳動的太陽穴,不知道他正常了沒有,是以無可奈何地問:“你知道你是誰嗎?”

簡秋期搖了搖頭。

果然,還在精分的時候。

此時,天外突來一道異響,破空長鳴。簡秋期循聲看去,望見神威凜凜的海東青時,恍然大悟。

他長身玉立,清俊明朗,對舟祈豫邪魅一笑,“我知道我是誰了。”

看着他嘴角上揚越來越大的弧度,舟祈豫心裏有了不好的念頭。

只聽他緩緩道:“我是……呵”,他頗為瀟洒地笑了一聲,續道:“神鵰大俠,楊過。”

舟祈豫啞然了,張着嘴不知該說些什麼。

簡秋期走了過來,抬手制止,“不必多言。”他輕輕地捏了舟祈豫的臉蛋一下,眼神寵溺地說:“姑姑,你這個小淘氣,又瞎吃飛醋,下山亂跑。走,我們回古墓去。”

他順勢牽起了舟祈豫的手。

魔祖低頭望着兩人交握的手,第一次嘗到了什麼是絕望的滋味。

內心世界中的美少年,蜷起身子,抱着自己的膝蓋,幽幽地說:我是誰?我在哪?師父,這題超綱了,我不會啊……

他說著神色猙獰,欲拔刀出鞘,立刻被人按住手腳。他掙扎着,咆哮着:放開我,我要參加高考!我要打xi他!

戲精影帝成功地逼瘋了偽裝白蓮花。

白無常道:“簡秋期很尊敬自己的姐姐。你可以通過她來接近簡秋期。”

對於此,舟祈豫心裏是拒絕的。要他超度別人可以,要他特意踏入娛樂圈,還是算了吧。很簡單。前世他搞事太久,這輩子只想安靜如雞,做一名“好好先生”,保持他清純善良“白蓮仙子”的人設不崩。

況且,白無常為什麼點名要他接近簡秋期?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因此他沉默不語。

他越沉默,白無常已經死去的心臟跳動得越激烈。開玩笑,這可是巫祖最疼愛的小弟子啊!巫祖是誰?“氣撼五嶽自在禪”,一出刀便伏屍百萬,很恐怖的!誰曉得這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小弟子,是不是扮豬吃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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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樂圈超度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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